书城武侠吟啸指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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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徐峙吓了一跳,叫道:“这两位大哥死了……”忙过去一看,却见二人双目圆睁,已然气绝身亡,转头向无性怒道:“他两人碍着你什么事了?干么将他们杀了?”无性道:“你靴子丢了,我便给你借一只穿穿啊,有何不可么?”徐峙怒道:“那又干么一出手便伤人性命?如此行事,便不觉太过伤天害理?”无性道:“我爱伤人性命,便伤人性命,这是性之所致,倒不必旁人知悉其中缘故。”

徐峙转过头去,向那中年汉子道:“这位大哥误会了,小可并非这位师太的徒弟,只是刻下受制于她,不得不与之同行。”那人一怔,向徐峙拱了拱手,歉然说道:“在下走眼,小兄弟幸勿见怪。”对无性道:“谅来师太门下,也无如此心地仁厚之人。师太既已杀了我两名兄弟,剩下一人,按理也当杀了灭口,否则我脱身传得讯去,师太自此只怕永无宁日。”无性道:“今日我兴致已尽,对你网开一面。贫尼倒要领教领教,甚么人能令我永无宁日。”

徐峙道:“这位大哥,我有一言奉告,不知你能听么?”那中年人道:“小兄弟请说。”徐峙将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此人阴狠毒辣,行事出人意表,仁兄还是速速离去才是,不然大仇非但难以得报,性命堪虞。这尼姑既恶名昭著,大哥可待日后再作良图,除去此人,眼下却是不必逞此匹夫之勇。”那人点头道:“小兄弟教训的是。但适才听你言道,受制于他,不得不与其同行,此中曲折,可否见告?我到临安本是要向主上禀报要事,彼时将此事告知于他。我家主上宽和仁厚,或可设法救得小兄弟脱险。”

徐峙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何况这尼姑窥伺在侧,实难容细细叙来。仁兄还是快去罢,但求大哥能召集天下英雄,手刃此人,为天下除去一害,小弟心愿足矣。”

那人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在下先行去了。才疏力薄,未能与小兄弟同赴患难,心下实深惭愧。”翻身跃上马背,向无性师太说道:“师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生死大仇,不敢不报。”无性微微冷笑,道:“贫尼奉陪便是。”那人不再多说,一抖缰绳,向东南方向驰去。

无性见徐峙脸色不愉,说道:“怎么?嫌我手段毒辣是不是?将来你作了我的徒儿,还不是如我这般。”徐峙呸了一口,道:“我宁可死了,也不愿作你的徒弟。”无性道:“是吗?快上马罢。”突然间左手伸出,嗤的一声,将徐峙的衣袖撕下一截。

徐峙怒道:“你干什么?”无性道:“刚才你不是留下了鞋子作记号么?怎地眼下又不留了?”徐峙道:“我留与不留,关你什么事?”无性冷笑道:“怎地不关我事了?我既打定主意要杀他,又岂能容他漏网?自然要将他引到身前,再行下手。”徐峙又惊又怒,心念电转,也是冷笑几声,说道:“江湖上盛传无性师太之名,小可仰慕已久,岂知见面不如闻名,堂堂无性师太,原来不过是个卑鄙小人而已。”无性道:“我只是用你的法子罢了,说甚么卑鄙不卑鄙的?再说我光明正大的留下记号,比之徐大侠公子偷偷摸摸的留下鞋子,卑鄙之处,还颇有不及。”徐峙登时语塞。

无性将半截衣袖抛在路旁,又拾起一块石子,在旁边划了一道箭头,将衣袖压住,向徐峙道:“上马罢。你陈二叔不多时自会来救你,倒也不用担心。”徐峙默然不答,爬上马背。二人并骑,径向西北方向驰去。

马行甚快,不一日,到了宣州州治,宣州之纸驰名天下,当时乃江南名城,市肆颇为繁华。二人进得城来,沿途听得字画叫卖之声不绝,真迹赝品,兼收并蓄。徐峙自幼学文,间或不免评论几句,无性师太却漠不关心,但听他在那里高谈阔论,只冷眼旁观,不置一辞。

当晚二人择了一家客店,住了进去。用饭之时,徐峙忽问:“师太,当年你杀了我父亲,又何以许下重诺,说要收我为徒?”无性一怔,道:“你问这个干甚么?”徐峙道:“你杀了我爹娘,何不就此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若是收我为徒,待我年长之后,自会报昔日之仇,师太此举,岂非养虎贻患?”无性沉吟半晌,道:“当年承你父亲相饶数次,我心中对他虽怨恨不解,却也极感盛情,后来见你母亲殉情而死,心中不免负咎,是以才许诺收你为徒。我一生不愿欠人人情,此举不过是还你父亲之义罢了,又能安着什么好心了?”

徐峙道:“哦,如此说来,师太倒非良知尽泯之辈?”无性沉着脸道:“无性师太纵横江湖近十载,一向自负得惯了,还用得着你来教训么?”徐峙道:“教训三字,何以克当?莫说我宁死不做师太徒弟,便是作了,常言道得好,父仇不共戴天,如此深仇,又岂能不报?”无性道:“好啊,徐大侠的公子所学自非寻常,十年之后,贫尼自当领教。”话音刚落,忽听得长窗之外有人说道:“师太好大的口气。陈某可担保十年之内,我家小公子必报此仇。”徐峙一听这声音,登时又惊又喜,又是忧虑,叫道:“陈二叔……”无性食指倏出,点了他昏睡穴道,令他在几个时辰之内,难以醒转,冷冷的道:“陈处之,你果然不负贫尼所望,如期而至。十年之前,那假仁假义的徐凌死于我手,十年之后,也该轮到你了。”

陈处之道:“姓陈的岂不知师太使的是诱我深入之计,以期将我毙于掌底?只是徐公子既落入你手,姓陈的岂能与你干休?因此便前脚后脚的跟了来了。再说,师太想取我性命,也并非易与之事。”

无性师太一怔,淡淡的道:“哦,原来你识破其中的机关了,倒要请问。”陈处之道:“师太撕下我家小公子的半截衣袖,丢在当路,诱我前来,敢问可有此事?”无性道:“不错,这难道有什么破绽,那小子不也留下了鞋子么?”陈处之道:“师太自以为毫无破绽,却不知徐公子既与你同行,所留暗号为周密起见,自当以别物暗示,岂能当着师太眼皮底下撕下衣袖?”

无性听他侃侃道来,倒也不自禁的呆了一呆,说道:“嗯,这倒是我失算了。但是你知道了又有何用?终不免命丧于此。”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想不到一名仆佣倒也有此见识,那姓徐的倒……哼,可惜啊可惜。”

陈处之道:“在下资质愚鲁,不敢当师太盛誉,所能识破其中关窍者,其实是有几位高人在旁指点之故。”无性道:“甚么高人?”陈处之道:“说起那几名高人,不论武功声望,还是才智心计,均要高出师太一筹。”

无性道:“当世高人,早已所剩无几,阁下欲以言语相激,倒是打错算盘了。既已到此,有什么高人,一并抖出来罢。”拂尘一摆,房门呀的一声,向两旁分开。

只见陈处之与几人缓步进屋。无性指了指他身侧几人道:“这便是你所说的几位高人么?”陈处之道:“正是。”无性道:“这小姑娘只十五六岁,难道也在几位高人之列吗?”陈处之道:“这倒不是。这位姑娘若是当世高人,师太本事再高,只怕也难以伤她分毫。”无性心道:“是了,几日前在临安城外伤的那个姑娘,想必就是她了。只是她被我掌风扫中,却何以好端端地至今无事?眼前这几人想来有几分鬼门道。”说道:“被我杀伤之人不计其数,这小姑娘是不是伤在我的手下,贫尼也不大记得。这几位既是当今了不起的人物,那便相烦陈居士引见引见,也好教贫尼开开眼界。”许仲庭道:“高人二字,实不敢当。许某虽然不肖,但若与师太相比,却颇有几分辱没名声之感。”无性道:“不敢,无性师太恶名著于江湖,自不能与当世自命清高的侠义之士相提并论。阁下自称姓许,大名云何,还望示知。”许仲庭道:“许某草字仲庭。”无性点了点头,向刘浩然道:“不敢请教这位尊姓大名?”陈处之道:“这位是邪教刘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