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太原,乌压压的大军将这座名城围得水泄不通。李太平数次挫败鞑子的围城,但是不久之后得到兵力补给的鞑子又卷土重来。每挫败鞑子一次,四营的元气就大伤一次。
鞑子放弃江南从江南撤兵一事,李太平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李太平还是从孙治那里得知的。如今在江北的一营二营和四营面对鞑子的强势,只能互抱成团,互相依偎,在情报上也是互相共享。
为了消灭占据山西之地的四营,鞑子从关外源源不断的调来了生力军。因为山西之地的气候和关外相差不大,不像江南那样阴雨绵绵潮湿腻人,所以在战力上这些人减损并不严重,这就让李太平压力倍增。
其实对李太平来说跳出山西去陕西去甘肃应该会更好些,但是同孙治一样,有了自己的地盘后就舍不得放弃了。尤其是太原这座名城,曾几何时也是皇城,李太平一直想将太原建成自己的王霸之基。尤其是梅仁信捣鼓出的那句“闯王已去天下太平”的谶语,更是让李太平飘忽起来,真以为自己是闯王的继承者了。
可是现实却残酷的教训了他,在山西之地立足是很不容易的。剿灭了姜瓖后,鞑子阿济格重兵围剿晋中,太原便陷入了重重围困中。周围的村庄不断的处在鞑子的扫荡之中,四营的农会农卫队面对鞑子的精兵强将简直不堪一击。甚至在一些地主还乡团的诱导下,还有人又反了回去。好在鞑子不敢一直将兵力分散,否则会被李太平各个击破,于是当鞑子的这些精干力量退回后,这些村庄往往又会落入四营之手,那些反了回去的人若没有及时逃走,便又会面临四营的残酷镇压。这么一来一回几次三番后,太原四周的村庄渐渐地破败了,村民们不是被杀就是逃亡,肥沃之地就会被打成了一片白地。
这样的情况对四营和鞑子双方都是极为有害的,鞑子无法就地补给的同时,四营也损失了根本力量。好在太原城中粮食物资丰足,只要城中军民众志成城,太原城一时半会儿也打不下来。有了太原城做屏障,鞑子也不敢分兵太多去晋南。就这样兵力不足的鞑子只能继续和四营耗着。
漫长的战斗不断持续着,无数条生命牺牲在攻防战之中。每天都有熊熊大火舔舐着战死之人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印记,当躯体成灰后他们这最后的印记也被抹除了,彻底的灰飞烟灭了。
可是太原还在坚持,李太平还在坚持,数万四营将士们依旧在坚持。
只是如今不一样了,鞑子抽调兵力回江北,有了足够军力的阿济格就可以四下出击。在重重包围太原的同时,分兵袭取汾州府、辽州、沁州等州府,当晋中和晋南其余州府都失陷后,太原城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这是一个死局,留在太原只有死路一条。
“营长,太原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将同志们撤出来吧。”梅仁信对李太平苦口婆心的劝道。这句话梅仁信已经说了好多遍了,只是李太平还在犹豫之中,他实在舍不得今时今日自己的地位和地盘。有了太原,自己还是山陕之地抗鞑势力的扛把子,可是丢了太原,自己别说比王永强了,就是比任亮、王堇英、郭彦等人都好不到哪去。
咚咚咚,鞑子的战鼓又擂了起来,阵阵呐喊响起,不过声音里却满是疲惫。
站在城头,李太平环视自己麾下的将士们,只见他们一个个精神萎靡不振,似乎已经厌倦的战争,如今还在抵抗只是为了保命而已。鞑子势气低落,四营也好不到哪去,双方都累了。漫长的战争将每一个热血战士都生生的磨成了老兵油子。在这数百次的战斗之中,若是每次都热血,每次都奋不顾身的冲着,那早就死了,能活下来的都是懂的明哲保身之人。
这次战斗同以往一样,鞑子擂起鼓,数千兵力应付性的冲了上来,然后一番厮杀丢下了百余具尸体便匆匆离开了,城头上也有数十人被炮火轰击产生伤亡。当鞑子被击退后,城头上的将士们再也没有曾经的欣喜若狂,只是平静的目送着对手们的离去,因为他们知道明天他们还会来的。
战争的疲惫笼罩了所有人,城中居民正常的嫁娶行为都渐渐消停了下来,似乎每个人都感觉到了绝望。在加上战时物资统筹发放,嫁娶这耗钱费力的行为也没有多少人能支撑下去了。
当这次战斗匆匆结束后,梅仁信继续劝道。梅仁信的声音尖锐而愤慨,口水不断的喷溅而出。
“营长,看看,你看看。如今我四营的将士们是何等的疲惫,是何等的绝望!他们现在看不到希望,他们只等默默地倒数着自己还能活着的日子!”
只是李太平还是沉默不语,他理解了历史上为什么那么多的英雄和枭雄们,在自己的末日来临时没有选择逃亡而是选择了自尽。或许他们沉浸在自己的辉煌中无法自拔,或许他们想将自己的权势留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或许他们再无大恒心大毅力去重新开始,所以他们自尽了。此刻,李太平心中竟然也生出了恐怖的想法,当太原城被鞑子攻破后,自己独立城头横刀自刎,史书是否也会传唱?
好在李太平随之身体一抖,冷汗就冒了出来,赶紧掐掉了这股不降的念头。天大地大,山西局势不保,自己还可以去陕北,那里是自己盟友的地盘。就算退一万步,自己带军回总部,如今这唯我独尊的权势保不住了,可这吃饭的家伙还是可以保住的。
有了退路后,李太平心中松了口气,他对梅仁信说道。
“撤退之事日后休得再提,以免搅乱军心。本营长将与全营上下数万将士一起同太原共存亡!”
只是这话李太平说的慷慨激昂,可是却口不应心。他还想坚持,坚持到战局转变的一天。虽然李太平心中知道数年间团长是不会北伐了,但是只要太原一日不失,李太平心中就不放弃那一丝的希望。当然若是太原真的被鞑子攻下了,他还是会逃走的。如今,满城十多万军民的性命已经成为他实现自己野心的筹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