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宣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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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来日方长

高萧萧听了,蹙着眉头,其实她知道,这场洪水之灾,和王安石其实没有什么关系!这不知是谁,却给老太后上了一道奏折,其中直指王安石的过错。她将王安石遣到京口,并非叫他担任地方官,而只是令他担任督察使,推行青苗之法,若是要追责,自是要问到京口州官的头上去!而且,她已经知道,王安石在那京口,已经暂停了青苗法,一心一意地帮着百姓救灾抢险,阻击洪流!只是此时,太皇太后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场祸乱,就是由王安石引起的了!当下,高萧萧只得苦笑道说道:“母后,这是天灾,并非人祸,这个……好像不干王安石什么事儿罢!”哪里知道,曹后听了,却是连连摇头道:“萧萧,你可知,天人感应之说!昔年,那刘备刘玄德要起兵举义,正愁无法过江之时,那江上就出现了水神幻化的泥马,送他一路过江!这只是因为刘玄德行的是正义之事!如今,这王安石在京口推行青苗之法,收效也是没有多好!现在偏偏在京口又出现了洪灾,可见上天对此也是有微词!神灵是需敬畏的!萧萧,我们可不能逆天行事啊!”曹后这样说道。

高萧萧听了,一时也找不到法子来,圆回曹后之言。只听曹后又继续说道:“既然上天也不支持!那我们就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否则,就要遭天谴了!现在是老天给我一警告,为了表我诚心,这个青苗法是时候废除了!”高萧萧张口还欲说些什么,曹后已是从榻上坐了起来,她看着面前的高萧萧,说道:“这件事,萧萧,你可也是有责任的!”高萧萧听了,心中一惊!曹后缓缓说道:“我朝紫自太祖太宗以来,就是推行的保守治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与别国交战!是以这一百多年间,繁衍生息,国力渐渐恢复!这一白多年的心血,可不能崩之于一旦!这王安石哀家不否认,他的确有些才干!只是始终还是年轻了些!你前几日告诉我,那苏轼已然去了黄州担任副官,那么,如今也将这王安石给遣往那里,做个一州之长罢!哀家记得,他从前也曾在那光县做过县丞,如今去了,这途程也是熟悉,风土人情也都了然于胸!哀家想,他好生做着,还是能做出一番成绩的!皇上还小,哀家想着,是时候历练历练这些年轻臣子了!待我百年之后,皇上也长成了!而这些人也都会成熟起来!那样,我方能放心……”

高萧萧在她榻前,听着曹后的话语,是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她的心里,开始真真正正地佩服你曹后来!且不管她的此举如何,只这一番分析,是以高萧萧心中知道,曹后没有一点一毫的私心,他的心中,始终装着大宋的江山!并无怨无悔地一个人独自支撑了数十年!高萧萧忽然觉得,此时的曹后,形象是无边的高大!她已是不想再说出任何使她不快的话语,她只能说道:“是,母后!我这就去办!”

一道汴京发来的紧急诏书,将王安石从京口召回汴京!此时的王安石,正协同了州官,在江边堤岸前修筑紧固防御大坝。得了这个消息,王安石是又无奈又着急,可是甚至以下,他只能草草收拾了一番东西,骑马回京!令他想不到的是,就在他准备了简单的行囊,骑在马上,就要离开这令他不舍的京口时,发现这街头巷尾的京口百姓,都自发赶来送行!这些人中,有好些还没有安置家园的,有好些还流离失所的,可是他们见到王安石要走,居然一个个情不自禁地赶来送他!王安石喝着百姓们自家酿的米酒,吃着百姓送来的鸡蛋和面饼,心中是感慨万千!虽然如今他得了圣旨,不得不离开京口了,对着这些热情的老百姓,这些衣衫褴褛的老百姓,王安石只觉得心中内疚极了!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将变法进行到底!

王安石日夜兼程,终于到了汴京!他进了宫里,准备就京口一事向神宗及太后述职。玉清宫内,余香袅袅。高萧萧和神宗静静地等着王安石入殿。随着太监一声悠长尖细的叫声:“王安石觐见!”只听外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神宗两手握着拳头,神情紧张,他的案几上,是堆满了王安石写给他的信件。高萧萧却是站了起来,待见王安石进了来,高萧萧看了看神情憔悴不已的王安石,口中幽幽道:“介甫,你远道而来,坐罢!”王安石寂寥地看了看高萧萧,口中说道:“臣见过太后!”又对着神宗道:“臣见过皇上!”神宗瞧了瞧入座的王安石,说道:“王学士辛苦了!”王安石看着神宗,脸上现出羞赧之色,他口中说道:“臣不辛苦,臣心中有愧!臣没有将太后交代的事宜做好,是以臣……”神宗听了这话,便站了起来,他看着一脸疲惫的王安石,安慰道:“其实朕虽在宫里,可是依着你的信件,是以什么都清楚!那京口之灾,原是前任留下的隐患,和你是半点关系也无啊!”王安石听着这小小年纪的皇帝,可是说出的言语却是这样的老道,他的心是没来由地一宽!

王安石当下便回道:“回皇上!微臣还是有责的!微臣的青苗法,在这场天灾中是半途而废了!微臣有负于皇上和太后的所托啊!”小神宗听了,倒是笑道:“王大人,将你召回京中,是太皇太后的主意!不过,这来日方长!如今,你就好生去那黄州罢,此事先缓上一缓!”王安石听了这个缓字,心中顿时说不出的轻松,这变法是他一生之计,他当然不能急于一时!他抬眼看着高萧萧殷切的目光,口中说道:“皇上说的是,微臣记住了!”

高萧萧来到王安石跟前,口中说道:“介甫,此番去那黄州,可要和君实说与一声!我可不想你们年少时结下的友谊,因为变法这件事儿而遭到破坏!你们都是我大宋的肱骨之臣,所以……请你们给文臣做个表率!”高萧萧这话其实说的很重,王安石自是听出来了,他朗朗道:“太后,微臣知道!微臣出发动身前,一定和君实好好盘桓盘桓!”高萧萧听了这话,方点了点头。

王安石出了宫,便就往司马光那所僻静的小院子而去。他走到他家门前,还未敲门,但只站在这门前,鼻中已经闻到了隐隐的幽兰香味!他在门前轻轻唤道:“君实,君实……我是介甫!”门里的人似乎在朗诵着什么,听了这话,便立即停下了诵读,他快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门外,自是立着多日不见的王安石。司马光默默看了看了他,王安石也拿眼瞧着他,良久,司马光方说道:“介甫,那京口的太阳是怎地了,竟将你晒了这般的黑!快进来,方才在刹那之间,我竟然是认不出你来了!”王安石听了,呵呵笑道:“不但是你,好多人都是第一眼见了我,都恍惚认成了包大人了!”这一径说着,王安石便跟在司马光身后,走了进来。他看着司马光精心打理的院子,瞧着这个小小院落的奇花异草,那墙角里,司马光还栽种了好些葫芦和赖葡萄,一时,藤蔓已经爬到了他屋子上了。屋檐上,已是结了好几个南瓜。王安石见了,不由笑道:“君实,你这是要干嘛,在这汴京闹市之中,你莫非要隐居不成?我若是只见了你的屋子,我可还以为你不知呆在哪个山野乡下呢!”

司马光听了,便笑道:“介甫啊,实话和你说了罢,我人虽在朝堂,可是这心却在山野!但是我也知道,我这样的一个年纪,是不能做陶渊明的!自是要积极的入世!就如你这般!但是不知为何,我这心中总是觉得疲累!总觉得在宦海中,不能自己似的!”王安石听了,便寻了个石凳坐下来,口足笑道:“君实,你只是太寂寞了!”说着这话时,王安石的心中也觉得惆怅,他当然是知道司马光和高萧萧的情意的,可是他自信,高萧萧心中,也有他的存在,是以,他还不愿就此放弃。司马光的一个老仆给王安石端来一杯明茶, 王安石谢过,他看着司马光道:“哎……君实,你如今这日子过得可就像一个老头一样!寡淡而又无趣!你不妨学学那苏子瞻, 虽然不娶正室,但是可以纳妾啊!”

岂料司马光听了,连连摇头道:“不不,我早前就对自己发下誓言了,这一生,我司马光绝不纳妾!若是一心只想待一个女子好,又怎么去做纳妾这样一件令她伤心的事儿呢?介甫,你说这话是来打趣我的罢!你也是可以纳妾的, 你怎么不纳呢?”这话是中了王安石的软肋,他朝着司马光,无奈笑道:“君实,其实咱们都无意纳妾是不是?”这样说着,两个人心中都想起了那个明眸善睐,眉目如画的女子。此刻,她在遥遥的深宫,对月怅望,看着良辰美景,心中只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自己的一生究竟是怎生过法?她深深觉得,这辈子是无法离开大宋,穿回现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