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儿的肚子已然显怀,可是依然被朱怜儿遣着,做各种杂事。当着赵顼的面,朱怜儿每每做出关怀的神色,可是待赵顼走后,朱怜儿便又真相毕露,对兴儿轻则骂,动则打。朱怜儿宫中有良心的宫女,对兴儿都很同情,可是大家也无能为力。这一日,皇后向真儿因为心中郁结,是以在御花园内胡乱行走,走到一处开满荼蘼的偏僻之地时,猛地发现前面一个人,直直地见了她,就朝她跪下去。向真儿是大吃一惊!
待走上前一看,是大着肚子的宫女兴儿!她笑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在的德妃那里安胎的么?”兴儿见了皇后,眼中流下泪来,她知道皇后虽然不得宠,可到底身份高贵,兴许更给她点庇佑,她便流泪说道:“回皇后娘娘!奴婢想跟随皇后身边!”向真儿看着黄瘦的兴儿,关切说道:“为什么?你这是怎么了?”兴儿见这里四处无人,便将在德妃宫里受虐待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向真儿。向真儿听了,虽然心中生气,可是她知道自己只是个失宠的皇后,并无权势,因此说道:“兴儿,可是……我固然心中同情你,可是这事也要德妃同意才行啊!我并不想和她结下梁子!皇上并不想着我啊!”她幽幽说道。
兴儿听了,直直又上前几步,对着犹豫不定的向真儿说道:“只要皇后愿意帮我,兴儿我在此发誓,我生下的孩子,便归皇后所有,也由皇后抚养!”向真儿听了,心中一怔,可是还没有表态。兴儿见皇后这般懦弱,不由流泪说道:“在这宫里能帮奴婢的,便就只有皇后一人了!若皇后不救我的话,奴婢是必然要被德妃娘娘虐待而死的!”
向真儿听了,说道:“我考虑考虑!不过,你现在还是回了德妃宫里去罢!”兴儿见了,便劝谏道:“娘娘,您是中宫皇后啊!您的位阶自是比德妃娘娘要高!随便一个理由,您便就都能将奴婢我给了要回去的啊,娘娘!”兴儿已然悲戚了。向真儿看着肚子凸显的兴儿,叹息道:“好吧,我待会去向德妃说!这里风大,你还是先回她那里!”她心中想着,将兴儿讨了去,只怕德妃要在宫里掀起一场风波了。不过,她倒是真想给德妃点颜色瞧瞧,虽然她得宠,可到底她是这宫里的皇后!
翌日,向真儿便直直来到了德妃宫里!开门见山地就提出要将兴儿带了往中宫去。德妃可是不开心,她说道:“皇后说什么呢?我可是答应好了皇上,要好生照料兴儿的,皇后这不是在为难我么?”向真儿说道:“你如今还要照顾皇子,若是再照顾即将生产的兴儿的话,只恐怕是照顾不来!兴儿由我照顾着,方是妥当!”二人正说着,不料赵顼下了朝,到了德妃宫里宫里来看皇子赵佣,就看见皇后正和德妃说话,赵顼心中很感意外,因此便对着皇后说道:“皇后怎么来了?”赵顼虽然对皇后疏远,可是面上的礼数还是有的。向真儿一改往日的懦弱,她大声说道:“皇上,臣妾今儿是来将德妃宫里的兴儿,带了往臣妾宫里的!是以来知会德妃一声!”赵顼听了,不由说道:“兴儿不是在这里好好的么?”德妃见状,便笑道:“是啊,皇上,臣妾将兴儿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呢!兴儿,你出来!”
说着,便将角落里的兴儿唤出。兴儿听了,低着头颤颤巍巍地出来。德妃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对着她说道:“兴儿,你说说,我哪里待你不好了,你要往皇后哪里去?”赵顼瞥了兴儿一眼,只觉得黄瘦,面容也甚是憔悴,他便问:“兴儿,你是愿意跟着德妃,还是跟着皇后?”兴儿听了,看了德妃一眼,反而是敢说了。
向真儿见了,心中便叹息一声,她道:“皇上!还是将兴儿跟着我吧!毕竟我无儿无女的,照顾兴儿也是方便!德妃这里忙碌,又有皇子要照顾,皇上以为如何呢?”赵顼听了向真儿的话,心中只觉得吃惊,其实为着向真儿的缘故,他是一直忽视皇后的感受的。他和她同了几次床,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小丫头,是以他对她没有什么兴趣。和她交谈,她也总是说不了几句,就畏畏惧惧的,弄得赵顼的好心情也是没了。时间长了,赵顼便不爱往向真儿那里去了,加上朱怜儿又生下了孩子,便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可是现在的向真儿,好像变了一个人,说话的语气不那么畏惧了,似乎今次,她是一定要将兴儿带走似的。赵顼倒是疑惑了,他知道,皇后出生世家,容貌才华自是在朱怜儿之上,可是,她却从不会对他做出朱怜儿擅长的温柔举措,要不就是怯弱,要不就是冷冷冰冰的。赵顼说道:“皇后果真愿意如此?”向真儿听了,只当赵顼心中不信任她,心中不由伤心,她勉强笑着说道:“兴儿怀的是皇上的孩子,皇上的孩子,便就都是我的孩子!”赵顼听了,思怔了片刻,口中只是说了一个‘哦’字。
可是一旁的朱怜儿听了向真儿这话,可是大大的不乐意了,什么叫皇上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她眼中,还有她这个德妃吗?是以德妃还是坚持说道:“皇上,兴儿是一直在臣妾宫里!现在皇后说带走就带走,是不是一点不将臣妾放在眼中?这不是在说,臣妾照顾兴儿不好的意思么?”朱怜儿是可怜巴巴地对着赵顼说道。
赵顼见了,心中一软,便对着她说道:“爱妃不必生气!如今你有了皇子,自是要以皇子为重!皇后没有孩子,便让她去照顾兴儿罢!朕让你省心,难道不好吗?”赵顼抚慰说道。朱怜儿听了,方恨恨地盯了皇后一眼,对赵顼说道:“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臣妾总之是听皇上的!”赵顼听了,喜欢她的乖巧,便搂着她道:“爱妃果然是善解人意!来,咱们去看小皇子去!”说着,便撇下了皇后。
向真儿苦笑着看着二人亲热的背影,对着兴儿说道:“兴儿,咱们也走吧!”兴儿听了,方跪下对着皇后说道:“奴婢谢谢皇后的大恩大德!”向真儿见了,忙命她起来。过了二个月,兴儿难产生下了一名皇子,可是自己却因为流血过多,奄奄一息,她对着皇后说道:“奴婢福薄,还是……请皇后收养了奴婢的孩子!否则奴婢死不瞑目!”兴儿是流泪不止,向真儿便也叹息着将刚出生的孩子接过,看着孩子红润的小脸,心中不禁一暖,她对着兴儿说道:“兴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生对待皇子的!他就是我的孩子!”她对兴儿做出承诺。兴儿听了,心中一块大石放了地,终于安然闭目了。向真儿见了,便对身边的人,嘱咐道:“兴儿虽说没有位阶,可到底是皇上的女人!如今又为皇上产下了皇子!与我大宋而言,她是立下大功的!你们还是将兴儿产子和夭亡之事,都去禀报了皇上罢,且看皇上是怎么处理的!”
赵顼在德妃那里,听到宫人来报兴儿已然产下皇子,心中当然是开心的。又听得兴儿难产,已然死去,心中还是不免难过,遂下令,虽不赐以封号,但是将兴儿好生下葬。心中想着这刚出生的孩子,也是可怜,因此打算出了德妃这里,前去看看皇子,待赵顼到了皇后那里,孩子正被奶妈抱着,哇哇大哭。赵顼心中不忍,便接过孩子,皇后在旁说道:“皇上,还是请给皇子取个名字罢!”赵顼想了一想,便道:“希望这孩子一生都吉祥如意罢!就叫作佶儿罢!”向真儿在旁听了,将孩子抱住,喃喃说道:“佶儿,佶儿……”
赵顼便对皇后说道:“皇子的生母低微,既然不在人世了,这孩子朕就交于你好好抚养罢!”向真儿听了,赶紧说道:“皇上请放心,臣妾一定待佶儿如自己亲生的一样!”赵顼听了,满意点头,不由说道:“我知道你会好生抚养佶儿的!”因着这孩子的缘故,赵顼和皇后之间,本来没有多少话题的,这下子却又变得亲近些了。不想,德妃知道了,赵顼命皇后抚养孩子的消息后,却是大发雷霆,气得在宫里摔东西,打小宫女。德妃心中是这样想的,本来这宫中,也无多少妃子,不过一后一妃而已。现在兴儿死了,赵顼却把她的孩子交给了皇后抚养,虽然不算是皇后所生,还是庶出,但是毕竟现在向真儿手中,和她有了一样的筹码!她朱怜儿有皇子,可她向真儿不费一针一线,也有一个!
越想德妃心中是越不舒服!其实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能被赵顼封为德妃,已经是大臣们,看在她孩子的份上,给了她面子了!但是德妃心中并不满足于此,她想着,自己的孩子毕竟是皇上的头胎子,要是皇后日后还是无子的话,她的孩子,是极有可能被封为太子的!自古以来,母凭子贵,她朱怜儿的好命还在后头呢!一旦赵佣真的能了太子的话,只怕向真儿的皇后之位,也做不了多久!哪里知道,现在兴儿虽然死了,却是便宜了皇后!这叫德妃心中怎能忍下这口气?她左思右想,便将心一横,不如干脆就将这刚出生的皇子给毒杀了算了!让向真儿煮熟的鸭子到口就飞了!
更令他不能容忍的是,自从向真儿抚养了兴儿留下的孩子,赵顼也不知为何,每天一下了朝,便忙忙地跑向皇后的寝宫,去看赵佶。向真儿是真的将赵佶视为自己的亲生,对佶儿是照顾的无微不至。是以赵顼见了心中很是满意。有时赵顼在皇后处逗留晚了,便就会在皇后处用膳,更令朱怜儿嫉妒的是,一连好几个晚上,赵顼竟然夜宿于皇后的寝宫中。这些宫女太监们,也是些墙头草,见了这些,纷纷又都对皇后殷勤侍候起来了。向真儿看着这些,倒是淡淡的。
朱怜儿觉得自己已然再不能傻等了,若是再等,只怕自己和孩子都要失宠了。俗话说,最毒妇人心,她终于瞄到了一个好时机,这一日,皇后要和赵顼到了宫中一处祭祀祖先,皇后的宫中,只剩了那些照顾赵佶的宫女。朱怜儿便使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命人将寝宫中的那些宫女都一一遣走,自己悄悄进了皇后的寝宫,见到了那睡的正香的孩子,便将被子往孩子的头上压去。等了须臾之后,见孩子仍毫无动静,朱怜儿将手伸出,孩子已然没气了,这才瞧瞧儿地离开了寝宫。
不想皇后祭祀回来,回到了寝宫看孩子的时候,打开被子一瞧,总觉得这孩子不对劲,抱起一看,孩子还是睡着,不哭也不闹,皇后心中惊异,忙问身边的宫女说道:“小皇子都是睡着的吗?”众宫女其实方才是到宫外,看一件所谓的新鲜事了!(宫里头飞来了凤凰一只,这自是朱怜儿命人将野鸡补上羽毛,假意做的,为的就是要将皇后宫中的宫女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们担心皇后责怪,是以未说真话,便都回道:“奴婢们就在寝宫之内,哪里也未去!”
皇后便道:“可是皇子怎么睡的这样沉,唤着也不醒?”她下意识地便将手往佶儿的鼻子下伸去,自是一点热气也无。皇后是大惊失色,她大声对着宫女们道:“你们究竟是怎么看管的?快……快,给我传御医!”宫女们见了,方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各个都是面如土色,不一会的时间,太医就来了。太医见了,便赶紧对着皇后说道:“回皇后,皇子是窒息了!虽然现在没有气,不过这样的情况,臣老家多的是!只要时辰够,皇子还是有救!”太医似乎胸有成竹。向真儿听了,绝望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她忙忙说道:“只要能救得了皇儿,哪怕是要了我的命,也是不要紧的!”
太医听了皇后这番话,不免又告罪一番。当下太医便抱住小皇子,将他整个身子提溜起来,倒过来抱着。用手掌在赵佶的屁股上是奋力几拍,皇后看了自是心疼,太医见拍打几次,小皇子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心中倒是害怕了。莫非真的是时辰已晚?可是根据他的记载,有没了气一天一夜,也给救活的!是以,他想了一想,又往赵佶的脚丫上狠狠一击!这时,赵顼的口中忽地大哭了起来。太医见了,惊喜万分,对着向真儿说道:“皇后,小皇子已然好了!”向真儿见了,便抱住赵佶,忍不住流下眼泪,重金谢过太医。
众宫女这才都跪在地上,对着皇后请罪说道:“奴婢们有罪!奴婢们照顾小皇子不周!方才娘娘出去时,奴婢们听说娘娘宫外有只五彩凤凰,便都不禁跑了出去看!哪里知道却是疏忽了小皇子了!奴婢们罪该万死!”向真儿便对其中一个说道:“究竟是什么事儿,你们好生说来!”待弄清了事情原委,向真儿的心忽地悲凉起来!这自是有人要使调虎离山之计,将她的佶儿给害了!此人是谁?向真儿虽然不知真凶是谁,可总觉得和德妃处,脱离不了干系。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从前的她,如果说只是忠厚懦弱的话,现在的她,却是感到了深深的害怕!要将此事告诉赵顼么?又没有找到真凶,反而赵顼会责怪她,照顾不周!说不定,会将孩子送与德妃抚养!究竟自己该向谁诉苦呢?一筹莫展中,向真儿想到了那个看起来依然美丽年轻的女子!她名为太后,可是甘愿出宫住在娘家的屋子里,过着平淡的生活!向真儿其实一次见高萧萧,心中就有说不出的好感!她还对她说过,出了宫了,不要叫她太后,只需管她叫姑姑就行了!现在自己遇到了困难,她只知道,兴许太后能帮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