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北宋的这位神宗皇帝,说起来,倒也不是一位坏皇帝,还是很讲究人情味儿的,此番无意间在高萧萧的玉清宫内,听到了真相,心中在转过惊讶之后,便对高萧萧起了不同于以往的敬重之心。他向着宫里的老人暗中打听,终于大致知晓了当年之事。原来,姨母和自己地母亲是孪生姐妹,本来相貌就是想象,他的母亲叫高滔滔,原来是东宫里的太子妃。不想在怀着他的时候,难产去世。母亲在临终前,好生嘱托自己的妹妹,嘱咐她将自己的孩子抚育成人,是以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高萧萧一直以高滔滔的身份住在宫里,接受着皇后,乃至于太后的称谓。
赵顼心想,原来这些宫人都知道,但是他们都不点破!对他们而言,拥有一位明智的太后,是他们的幸运!赵顼又旁敲侧击地找了几位闲赋下来的老臣,一相问才得知,原来这些老臣们对于此事,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们当年看到赵顼刚出生,便就没了母亲,是以对于高萧萧李代桃僵之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她们是孪生两姐妹,而且当时的英宗对于妹妹高萧萧,也是有意,是以在那些老臣们看来,都是一样的!
在命那些老臣们退下时,赵顼却是陷入了沉思。姨母毕竟是姨母,毕竟不同于母亲!姨母有她自己的幸福!想到此,赵顼便想去将这些话儿都一一说清,若是姨母愿意,那么他自会好生安排她出宫!想到此,赵顼便在一个明朗的午后,又踏着步子往玉清宫而来。高萧萧却是在宫里翻看着司马光呈上来的已经完成了部分的《资治通鉴》。高萧萧看着看着,只觉得这字里行间,是说不出的构思缜密,可见作者一干人是耗尽了心血,高萧萧看了一个上午,此番觉得眼睛也是有些酸痛,脖子也是有些疼,是以她便将书先合起来,放在案头一旁,喝了几口茶,准备去御花园走一走。
高萧萧对着北宋宫廷的布置格局,是十分满意,大宋的宫廷,和清朝的紫禁城想必,简直就是拿鸡蛋和石头比。虽然北宋的宫殿不大,可是每个地方都有它独有的设计。每个宫殿都是挨得及近,决不浪费每寸土地。不像清宫,地方空旷,只是看着深幽,却没有人气,高萧萧来到御花园内,御花园其实也不大,但是花儿草儿的品种甚多,并且时不时地还有新品种进宫,高萧萧无事时,便就喜欢到这御花园内坐上一坐。
现在的她,独独坐在芍药花架下,看着面前的姹紫嫣红,陷入了沉思。她看着远处的荷塘里,传来了阵阵的鸥鹭声,不禁想起自己家的那个小池,想着自己的少女时代,可是没少在那池子里,晃荡徘徊。她知道,她之所以常去后院,并不是为看到池子里的小鱼,而是,只为了一个人!因为这个人,就在她的隔壁,她在后院,只是为了方便见到他!只是现在的他,过的是更忙碌了!每日了除了上朝外,还要去官署批阅折子!闲来无事时,便就要专心研究刘颁寄来的稿子,他得一一加以核对和删改!工作量自然是巨大的!
可是司马光不觉得累,丝毫也没有,他知道自己若是不做,此生便就再也没有机会做这个了!那样,将是他一生的遗憾。是以现在,只要有时间,只要有精力,他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牛一样,勤勤恳恳地工作着。令他欣慰的是,司马康这个养子,是非常的懂事,毛笔字儿也是写的极好,是以在司马光感到疲倦时,他也能帮着撰写一二。
高萧萧想着,是否她令他再次出任这大宋的宰相,是否是委屈了他?其实她知道,对于仕途,司马光向来是没有多大的欲望的,他不同于王安石,王安石辞了宰相之位,心中的痛苦就远大大大于司马光。想当年,司马光第一次被罢了相位时,可是远比王安石淡定多了。远处荷塘里的鸥鹭不知怎地,忽地飞跃离开荷塘,直直闪着翅膀往高萧萧这边飞来,高萧萧见了,倒是吓了一跳。
此时的赵顼,已经看到了姨母在御花园内的芍药花架下,便整理整理心中的思绪,慢慢朝着她走来,高萧萧可是浑然不知。赵顼轻轻走到高萧萧身后,看着这四处的明媚风光,忽地说道:“我一直以为宫中的精致,向来也不过如此!可是等我好生静心观察下来,竟还是不同于别处的!”高萧萧听了后面冷不丁有人说话,不禁回头一瞧,看了看,是赵顼,倒是笑了起来。她站了起来,对着赵顼说道:“原来是仲针啊!怎么,下午没有事儿了,关心起母后来了?”
赵顼听了,没有说话,反而在高萧萧所在的芍药花架下坐了下来,他口中幽幽地叹了口气,对着高萧萧说道:“母后,儿臣能不能问你一件事儿?”
说着这话时,赵顼的神情是异常地郑重。高萧萧听着赵顼的语气很不同于以往,不禁奇怪问道:“仲针,你要问母后一件什么事儿呢?只要母后知道的,可都一一告诉你!”
赵顼想了一想,心中还是踌躇了一会,他慢慢说道:“其实,这件事儿,儿臣从前一直没有想过!也没有朝这方面想!儿臣只问母后,母后在这宫里,心中一直是快乐的么?”
高萧萧看着仲针,原来他是问她这样一句话。不过看着仲针的目光中,是满满的关切之色,高萧萧的心中已经觉得宽慰不已了。
高萧萧:“仲针,你可是奇怪,母后在这宫里当然是快乐的啊?有仲针陪着我,你说母后时快乐,还是不快乐呢?”她不禁想反问他。
赵顼听了,只是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高萧萧,说道:“母后,你能不能和儿臣说实话呢?怎么儿臣我觉得母后您是在假装开心呢?母后若是不开心的话,不妨就对着儿臣说!”
高萧萧真是不明白了,她看着今日的赵顼是和从前那么不一样,便笑问道:“仲针,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说话那样使母后我不明白呢?母后自然是快乐的,母后有仲针陪伴,一辈子都快乐!”
忽然高萧萧的心不由地伤感了起来,如果历史没有记载错的话,神宗赵顼不过活到二十多,便就不在人世了,高萧萧想到此,心儿不禁悲凉了起来,她知道对于此事,历史自有它的轨道,对此她是无能为力的。她所做的,不过是将那些裂痕能修补的修补,能堵塞的堵塞,如此而已。
高萧萧便将手伸出,抚上赵顼浓密的黑发,她看着眼前的大好春光,不禁幽幽说道:“仲针,你瞧,时间过得真快啊!想当初,母后带了你往御花园内玩耍时,你可还是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呢,这一晃,时间就过去了十五年了!想来,悠悠十六载,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之事!”赵顼听了这话,心中也是颇有触动,他不禁站了起来,对着高萧萧,高萧萧看到此时的仲针已经比他高出一个头还有多,心想,自己总算是没有辜负姐姐的嘱托,对得起宗实哥哥,对得起曹后。
赵顼看着高萧萧,只想将心中之话说出,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又噎了下去,可是他又不能不说,自己已然成人,是再也不能辜负姨母的大好年华了!想到此,赵顼还是直言问道:“母后,如果儿臣说,想让母后去宫外生活,母后可愿意?”高萧萧没有料到赵顼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不禁一惊,这是何意?她便小心问道:“仲针,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顼便咬牙说道:“母后,其实我知道,你在宫里一直是不开心,一直是强颜欢笑!母后你不知道,你的眼角可还挂有泪花呢,想来是在我来前,在这里伤心以至流泪的罢!”
高萧萧听了,便下意识地去擦自己眼角的眼泪,这孩子,果然是观察细微。高萧萧只得苦笑道:“哦,母后并没有哭!不过是眼里钻了一个虫子而已!”
赵顼听了,心中是再也抑制不住了,他大声说道:“姨母,您不要再瞒着我了!您并不是我亲生母亲,您是我的姨母!”
高萧萧听了,眼睛都不禁睁大了!仲针……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她已然交代了宫里的好些老人了,不要将这些陈年往事给说与出去。这是怎么回事?
她吃惊地看着仲针,思怔了半天,方喃喃问道:“仲针,是谁告诉你的?”赵顼听了,只是感伤说道:“姨母,我只知道,你并不是我的母亲,对不对?你这样做,只是为了在宫里照顾我!现在,如果我给姨母一个机会,姨母你愿不愿意出宫?我知道,十几年来,姨母的心中,始终有一位未曾改变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