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都的东方,一片无名山谷之中,来自东境的军队正在朝着帝都前进着。在黑棺单骑突入帝都练兵场那天之后,靇亲王麾下的大军便开拔朝帝都挺近。沿途的地方官员没有任何人敢于抵抗,大多数都只是自欺欺人地提供补给和装备供靇亲王的大军前往帝都“觐见”皇帝。而练兵场之战的结果也震撼了整个帝都的核心,没有人能想到布德大将军几乎就处于命悬一线的境地,尽管黑棺的离开被渲染为刺杀的失败,但是一想到帝国最精锐的近卫军兵团竟然被区区一人击溃,几乎所有帝都高层的人心中,都萌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帝国的皇位,即将易主了。”
于是各路野心家们的心思也活泛了起来,朝廷这几天也吵得不可开交,新皇登基后被冷落的朝臣联合起来向当权派发起了挑战。而往日不可一世的新晋大臣居然还因此掉了食欲,由此可见局势当真是恶劣到了极点。
就在帝都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靇亲王的大军也渐渐逼近了帝都。他的麾下是十万锐不可当的东境精锐,而帝都的近卫军也在大将军的鼓舞下聚集在一起,一场大战似乎已经无法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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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是不是该下令出发了。”
帝都东方的一片平原上,一身武服的夏兰走进大帐之***手说道;靇亲王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是他唯一的子嗣,几乎是从小溺爱到大;但是夏兰自己却很争气,凭借着刻苦的努力,如今也成长为了靇亲王的左膀右臂。
“果然是初代亲王的子嗣呢。”
靇亲王这么想着,开口问道:“先期派出去的轻骑兵,还没有消息传回吗?”
“没有呢,按理说加急行军的话,不到一天之内应该就能到帝都城下了。”
夏兰想了想,补充说道:“不过听说大将军已经在帝都建立好了防线,看起来这一仗不会轻松呢。”
“那又如何,天下各地的太守都已经选择了静观其变,近卫军也已经胆落,此番本王入主帝都已成定局,没有人可以阻挡!”
靇亲王豪迈地说道,而夏兰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话说回来,斥候传回来了消息,北境有一支军队回返勤王,正在朝着帝都前进。”
“哦,军队的长官是谁?”
“是一名叫艾斯黛丝的女将军。”
“嗯哼,果然是个无名之辈。”
“就算如此也不能小觑呢。”
夏兰笑了笑,不过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此地距离帝都最多两天的路程,等到那支军队回返帝都的时候,只怕皇位都已经易主了。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出发吧。”
靇亲王站起身来,走出了大帐。过了一阵,十万大军便整装待发,继续前进。在经过这处平原之后,大军便来到了一片无名山谷之中,出于安全的考虑,前军的长官派出了一队斥候进入山谷中探查情况,而不过片刻,一道烟火便冲天而起——那正是遭遇埋伏的示警讯号。
“在这里设伏吗?而且还被发现了,这倒不太像是布德的作风啊。”
靇亲王丝毫不以为意,沉声下令道:“传令,前军——”
嗖的一声,一道黑影裹胁着疾风从前方呼啸而来,靇亲王身侧的夏兰立刻察觉到了危险,娇喝道:“父王小心!”
她迅速抽刀迎上,锵的一声巨响,她的刀刃断成了两截,而那道黑影也偏离了方向,从靇亲王身侧掠过,将他身后一名名卫兵的胸膛贯穿。
“殿下!”
周遭的卫兵大惊失色,急忙摘下盾牌将靇亲王护在中间,而夏兰则有些吃痛地握着自己的手腕,她看向那名倒地的卫兵,却发现一根利箭正戳在那人的胸口上。
“这怎么可能……等等,难道是落星大弓?可是——”
忽然间,一阵惊呼声从正前方传了回来,靇亲王皱起眉头,喝道:“怎么回事?”
“殿下!殿下!”
一名传令兵从前军冲到后方,见到靇亲王后跪倒在地,惊慌失措地喊道:“山谷,山谷中有人走出来了……是,是黑棺!”
“黑棺?”
靇亲王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他几乎能看到前军的士兵似乎都被惊动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浮上了心头。
“这怎么可能,他难道去了杰洛克?”
夏兰倒吸了一口冷气,黑棺离开东境突袭帝都的那天,她率军捕获了杰洛克全部护国教团的教徒,令人恼火的是居然无人愿意投降,靇亲王索性就下令把他们烧死在了杰洛克的广场上。因为预料到黑棺见到这一幕后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杰洛克的守军早已经收到命令,一旦见到黑棺便立刻将其格杀。
“看起来,杰洛克的守军已经全军覆没了。”
靇亲王冷冷地说道,身居十万大军之中的他倒是不怎么将黑棺放在心上;而夏兰咬了咬嘴唇,转头说道:“父王,让我去前军吧。”
“什么,这可不行!”
靇亲王立刻就变了脸色,呵斥道:“别胡闹了,命令前军攻击,我的铁骑可不会被区区一人阻挡!”
“可是——”
“没有可是!”
靇亲王不容置疑地喝道:“传令前军,挡在我军前面的敌人,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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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之中,黑棺沉默地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东境士兵,他们如今全部都列成了紧密的队形,严阵以待。过了一阵,黑棺看到似乎有人来到了前军,那之后前方的队列便松动了一阵,紧接着一个人便单骑走了出来。
“黑棺,亲王殿下有话转告给你!”
那名骑士远远地喊道,而黑棺只是望着他,一言不发。
“投降,便让你从这套棺材里面解脱!”
“……”
黑棺忽然向前踏出一步,那名骑士立刻警觉起来,大喝道:“放箭!”
伴随着一阵弓弦松动的声音,后方早已有所准备的弓箭手迅速放箭。飞蝗的一般的箭雨洒下,黑棺却视若无物,只是朝前走去。
咔咔咔咔咔——
精铁铸成的箭头无情地击打在黑棺的铠甲身上,却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只不过是一些黑色的烟气消散而已;那名骑士就眼睁睁地看着大量的箭矢从黑棺身上弹开,而他却一直在朝着前军方阵走来,速度越来越快。
“放箭——该死的,铁炮队!”
骑士大吼道,一队手持火枪的士兵迅速从前排的盾牌兵后绕出来,在短时间内裂成三段队列,瞄准了黑棺。而黑棺的铠甲表面却冒出大团的黑烟,迅速聚集到了他的右臂上。
“开火!”
骑士一声令下的瞬间,黑棺右臂猛地横扫过来;黑色的烟气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风暴一般席卷而来。铁炮队的子弹在接触这片黑色风暴的瞬间就被粉碎殆尽,而那些碎片也被裹胁朝前猛冲过去。
“呀啊啊啊啊啊!!!!!!”
毫无防备的铁炮队惨叫着被这些黑色碎片射成了蜂窝,那名传话的骑士顿时胆寒,然而不等他拨马就走,黑棺已经抓起一根箭矢朝着他投掷过来。
刺啦一声,那名骑士的头颅被箭矢穿过,随后就无力地从马上跌落;但是他的尸体却没能落到地上,因为一团黑烟正从他的尸体中喷涌而出,和从已死的铁炮手尸体中冒出的黑烟汇聚在一起,朝着黑棺涌去。
——哈哈哈哈,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尽情地杀吧,屠戮吧
——我已经感觉到了,【黑棺】在吸收着力量
——而这些力量,都将成为我的食粮
渗人的笑声从黑棺的铠甲中传出,大团大团的黑烟笼罩在黑棺周身,他冲向了大军的方阵,在接近过去之时,突然一拳击向了大地。
轰轰轰轰轰轰!!!!!
大地碎裂开来,剧烈的地震立刻让士兵乱了阵脚,在盾阵松动的瞬间,黑棺便从缝隙中冲了进去。
“他冲进来了!散开,还击!”
方阵中的军官大喝道,一时间无数兵刃直朝着陷入重围的黑棺砍来;然而四周袭来的刀枪剑戟却无法接触到黑棺的铠甲,而是被上面冒出的黑烟所阻挡。他们的攻击也只是不断地消磨着那些黑色的烟雾,而随着黑棺不断地收割着人命,还有更多的黑烟从尸体中涌出,围绕在黑棺身旁。
“杀了他,快杀了他!”
——啊哈哈哈哈,凡人
——何等愚昧的凡人!!!!!
奥尔贝格狂妄的笑声从黑棺的铠甲中传出,他从尸体中汲取了大量的力量,如今甚至能让他的思想,他的声音透过【黑棺】传播出来:
——你们这群蝼蚁,本来就是【黑棺】的粮食!
——即便再多又能怎样,【黑棺】是不可战胜的
——是凡人所不可战胜的
刺啦——!
士兵们不知疲倦的攻击终于磨光了黑棺铠甲表面的黑烟,然而令他们惊诧的是,那身铠甲却好像毫无作用一样,就这么让他们的武器突入了进去。
“成,成功了吗?”
四周的士兵下意识地后退散开,而几乎被万刃穿心的黑棺却没有留下一滴血,他的身体忽然急速膨胀,在短时间内变化成了另外的形状。
——嗷嗷嗷嗷嗷嗷!!!!!!
轰的一声,一只黑色的铁爪扣入大地之中,庞大的黑色龙尾横扫过密密麻麻的士兵队列。黑棺的身体异化成了一条通体被黑色铠甲覆盖的巨龙。这正是普拉托之地流传下来的,源自西方的秘术。然而东方人并不了解的是,这种秘术从来就是护国教团的骑士们代代相传的绝技,也是他们能在千年前抵挡住东方帝国进攻的最后武器。
——嗷嗷嗷嗷嗷嗷!!!!
大概是形体变化已经超出了铠甲所能承受的极限,一道道裂痕从铠甲上蔓延开来,而从那之中,如同是从地狱之中传出的凄厉尖啸狂风般铺天盖地席卷过这片无名的山谷。
——你的愤怒,你的憎恨,你传达的一切都被听到了
——【黑棺】已经不再是束缚你的囚牢,你也不再是【黑棺】的牲祭
——因为你就是【黑棺】,你就是神所选中的使者!
奥尔贝格疯狂的笑声传遍了整座山谷,但是他却没有注意到,【黑棺】的裂缝越来越大,似乎已经快要碎裂开来一样。
——我的死徒啊,供奉给我祭品吧
——更多的祭品,更多的灵魂
——我,将食尽你给我的一切
——而你自己,将为我的重生奉献出最后一滴血!
黑色的魔龙冲垮了整片前军部队,直扑中军靇亲王所在的地方;然而靇亲王的中军却死命抵挡住黑龙的冲撞,与此同时从左翼和右翼前来的援军也围了过来。他们纷纷丢出锁链和钩爪,成功地抓住了黑龙表面的缝隙,之后便将稳住阵型,朝着两个方向拉扯,将黑龙停滞在原地。
“拉住他!拉住他!”
两翼军队的长官大声喝道,黑棺被铁链束缚在中央,他奋力挣扎着,四周的军队方阵不断地被击垮,而更多的士兵则重新聚集在一起。渐渐地,他表面【黑棺】铠甲的裂缝也在不断地扩大,几乎无法支撑。
“把他的甲壳撕开!”
两翼的士兵各自向两个方向用力,而黑棺被束缚在其中动弹不得,忽然他猛地震动双翼,直朝着天空飞去。
“长官,大炮已经安置完毕了!”
“开火!”
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响起,临时搭建起来的大炮全部集火在了黑棺庞大的身躯上,而黑棺的铠甲缝隙之中传出了一阵阵愤怒的吼声,猛地朝上飞去。
咔嚓——!
一队拉扯着铁链的士兵忽然跌倒在地,他们惊愕地看到一大块黑色的铁板落到了地上;很快,大量的黑色碎片从天上落下,那些拴住黑棺的铁链也不断掉落。
“这怎么回事——天哪!”
士兵这时候才发觉,化成黑色巨龙的黑棺正在不断地朝高空飞去,而他的身上,那些铠甲不断地被粉碎,如雨一般掉落下来。
——等等,你在做什么
——你疯了吗,你不可能摆脱【黑棺】,你已经和它融为了一体
——停下,我命令你停下
——你忘了你的愤怒,忘了你的憎恨了吗
——快停下,【黑棺】是我的!!!!
“你给我……住口!”
嘶哑的声音从黑龙的喉咙中涌动出来,在那之后,他身体上的碎片尽数都被撕碎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黑棺】的最后一块碎片脱落的时候,无尽的鲜血从天空中倾泻下来。千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曾经被这副铠甲所束缚,而直到他们死去的时候,他们灵和魂,血与肉,都被【黑棺】侵蚀殆尽。而当【黑棺】最终破碎的时候,所能听到的,也只剩下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喊声。
——不,不,不!!!!!
——你把我的身躯还给我!
——我还不想死!!!
“呼……我也不想。”
黑色的龙冲上了高空,他昂着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而当声浪触及大地的时候,那些落下的黑色碎片立刻受到了感召,重新从地上飞起,朝着黑龙汇聚过去。
“可恶,大炮装填,准备开火!”
地下的士官大声下令道,而冲上高空的黑龙似乎终于用尽了力气,停滞下来,转而朝着下方急速坠落。
“他要掉下来了!开火!”
军队中的炮兵几乎将炮筒垂直,朝着从天而降的黑龙发射炮弹;而这时候,黑龙的躯体突然开始迅速收缩,避开了炮弹的袭击,还原成了人的模样;而那些黑色的碎片,也开始朝着他周身环绕,最终重新凝结在了他的身上,还原了【黑棺】本来的样子。
轰的一声,黑棺坠落到了地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掀翻了离得最近的一圈士兵。而在其他人还未从惊骇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一道黑色的闪电已经撞开了挡在中军前方的士兵,直朝着靇亲王扑去。
“保护殿下!”
靇亲王的亲兵最先反应了过来,这些万里挑一的精锐战士裂开挡在了他们的主君面前;黑棺看到这一幕,抬起手来,大量的黑烟凝结在他手上,化成了黑色的长剑。
“给我滚开!”
寒光闪过,挡在靇亲王身前的亲兵被黑色的剑刃碎尸万段,无数残破的人体碎块冲天飞起;而靇亲王这时候已经被惊醒过来的士兵围了起来,而黑棺则再度陷入了包围之中。
“父王,你没事吧!”
夏兰一直护在靇亲王身边,而靇亲王则不可思议地看着被万军围在中央却如杀神一般卷起阵阵血雨腥风的黑棺,喃喃自语道:“他,他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唉?”
夏兰也怔住了,而这个时候,霹雳般的暴喝立刻就传入了她的耳朵中:
“你给我出来!!!!!!”
大军中心突然涌起开一片血浪,炸开了簇拥在黑棺四周的士兵,夏兰眼看着黑棺已经冲了过来,迅速展开了【贵族战车】,正面迎了上去。
“停下,黑棺!”
夏兰一拳击向对方,而黑棺也出拳迎击;两人的拳劲碰撞在一起,将四周试图接近的士兵再度击飞了出去。
“唔,【碎石拳】,你怎么会——”
夏兰吃惊地看着黑棺,然而令她胆寒的是,从黑棺那张熟悉的面甲上,她看到的不再是顺从和敬爱,而是憎恨。
突——!
黑棺收拳,附身肘击在夏兰胸口,随后从她身边掠过,直扑向了靇亲王;而靇亲王知道逃脱无用,他握着自己的佩剑,死死地盯着黑棺,直到他抬手抓来的时候,也不曾变过一丝颜色。
“黑棺!不要,求你了!”
夏兰绝望地喊道,而黑棺扼住了靇亲王的喉咙,却停了下来。
“怎么,不动手吗?”
靇亲王清晰地感觉到脖子上冰冷的触感,他平静地注视着夏都,面不改色地说道:“你要杀我?”
“……”
黑棺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靇亲王;而靇亲王丝毫不躲避他的目光,冷冷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父王!”
夏兰不顾胸口的疼痛,急忙喊道,而四周的士兵因为靇亲王被制于黑棺手中,也都不敢再紧逼过来,只是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别过来,我倒要看看,这个人想要怎样!”
靇亲王死死瞪着黑棺,大声喝道:“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我,黑棺!”
“我不叫黑棺。”
黑棺终于开口了,他松开了靇亲王,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自己的脸庞:那是一张无比年轻的面孔,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已经变得苍白无比。
咣当一声,靇亲王失手落下了自己的佩剑;他震惊地看着黑棺的脸庞,难以置信地后退开来。
“你,你,你你你……”
“我叫夏都,这是我母亲给我的名字。”
少年淡淡地说道,而他的双目中流露出的,则是刻骨的憎恨:“你明白了吗,父亲。”
他的话让四周的士兵全都惊呆了,他们中的老兵在看到少年的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他们不可能认错这张面孔,因为它和靇亲王年轻时的脸,几乎一模一样。夏兰愕然地看着这个自称夏都的少年,她完全不会想到,自己当初在海边遇到的那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居然会是自己的弟弟。
“你,你是我的儿子?”
靇亲王失色地看着夏都,颤声说道:“她,她,她竟然,已经有孕在身?”
夏都没有回答他,而靇亲王的目光扫视过四周的人,他发现自己的士兵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只是茫然地看着这滑稽的一幕。而当靇亲王的目光回到夏都身上时,却看到她抬起手来,让黑烟聚集在一起,再度化成长剑的形状。
“你要做什么……停下,我是你父亲!”
靇亲王终于害怕了,在这一刻他脑海中想的不再是他的大业,他也不再有先前的镇定和自信。亲生儿子双目中喷涌出的怒火,让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夏都憎恨地看着靇亲王,一步一步地接近过来,而靇亲王只能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是你的父亲!跟随我拿到这个国家,我愿意用它来补偿你全部的苦!”
刷的一声,黑色的长剑捅进了靇亲王的胸口,而他的嘶喊戛然而止,只能难以置信地看着夏都。他心痛,他愤怒,他不甘心触手可得的皇位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离他远去。他察觉到帝国已经开始腐坏,他雄心万丈地花费了数十载光阴去谋取帝国的皇位,在他心中,他即使败亡,也要轰轰烈烈地败亡在战场上;然而如今,他却在距离梦想最后一步的时候,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所杀。
“我的大业,竟然被你……苍天不公……苍天不公!”
靇亲王感觉着生命的流逝,不甘心地喊道;而夏都听到了之后,只是淡淡地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什……什么?”
“你当初为了一个舞女抛弃了我的母亲,所以你今天死在这里,完全是咎由自取——简而言之,这就是报应。”
“报应?你,你……你知不知道,这个帝国,没有我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
夏都拔出了剑刃,冷漠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倒在地上;而面对死不瞑目的靇亲王,他眼中除了嘲讽,别无他物。
“父亲!”
当夏都转过身去的时候,却看到夏兰痛哭着扑到靇亲王的尸身上。她回想起从年幼时父亲对她的关心和爱护,不禁心如刀绞。
“你,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夏兰仇视地看着夏都,歇斯底里地喊道:“他是你的父亲,是你的父亲啊!”
“我没有父亲。”
夏都冷漠地说道,他望着夏兰,抬起剑刃;而夏兰咬紧牙关,冷笑道:“怎么,你要杀了我,为你的母亲报仇吗?好啊,来吧!我告诉你,我的母亲就是那个舞女,我就是那个卑劣的贱种!你来啊,杀了你的亲姐姐吧!”
“你忏悔吗?”
夏都突然说道,而夏兰怔了怔,忽然看到夏都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她认识那个手势,因为当护国教团的教徒被烧死在广场上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做过这个手势。
“我的同伴将为我复仇,而在那之后,我愿意宽恕我的仇人。”
夏都顿了顿,轻声说道:“我永远爱你,姐姐。”
他双手握着长剑,刺穿了夏兰的胸口;而夏兰也明白了过来,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悲伤地哭了起来。
“夏都……夏都……我的弟弟……我……对不起……”
刷的一声,夏都抽出了剑刃,抱住了夏兰的尸体,平静地离开了这里。四周的士兵早已经丧失了斗志,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都离去,却无人还有信念继续拿起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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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都离开之后,前路迷茫的士兵们,只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继续行军着。而很快,这支曾经雄心勃勃的精锐部队最终就在这座无名山谷之中崩溃,四散而去。有的人逃回了家乡,然而许多都在后来帝都的清算之中丢掉了性命;有的人落草为寇,成了本地山贼,却还是在后来帝都短期的剿匪活动中丧命;而有的人则去了南方,在那里参加了革命军;有的人朝着北方前进,最终或是死在冰天雪地之中,或是寻找到了一线生机,留在了那里。然而所有的人,都对无名山谷中的那一战讳莫如深,【黑棺】和夏都如同梦魇一般萦绕在他们脑海中,让他们宁可欺骗自己,是大将军率领的近卫军在那里伏击了他们,导致了亲王和公主的死亡。
无论如何,这场战争影响了许多人的命运:靇亲王的溃兵之中,有一个人来到了北方的一个小村庄,在那里定居下来。他闲来无事教会了三个年轻男女武艺,他也许不会想到,其中那个叫塔兹米的少年,在不久的将来,会再度碰上那个黑色的梦魇。
帝都的危机解除了,大臣再度掌握了权势,而那些觉得大局已定的反对者们却没想到靇亲王会在最后关头莫名其妙地死去。但是他们也没有时间去思考靇亲王真正的死因,因为在接下来的清算过程中,他们就是首当其冲丢掉性命的人。
而在那之后,一位名叫艾斯黛丝的女将军获得了提拔。作为唯一一个在靇亲王大军压境之时回返勤王的将军,她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大臣的青睐,不过据她身边的亲信所说,艾斯黛丝将军在得知靇亲王身死的消息之后大失所望,原本期待着一场大战的她只有沮丧地抵达了帝都。
布德大将军依旧履行着他的职责,整日忙碌于兵事,然而他最信任的亲兵却被秘密派遣出去,前往帝国东境,去打听一个人的消息。这些人很遗憾地都一无所获,而大将军却依旧坚持要他们去继续寻找下去,直到不久之后的将来,他才召回了他们。
练兵场一战导致帝国暗杀部队的精英损失殆尽,唯一余下的赤瞳成为了暗杀部队的头号杀手,同样也继承了她师父留下的帝具。很快她开始学习独当一面,然而在这一过程中她逐渐认识到了自己所做事情的本质,不禁懊悔不已。于是在某一天,她离开了帝都,加入了革命军。赤瞳的妹妹黑瞳留了下来,她痛恨她的姐姐离她而去,于是不断地磨练自己,发誓要取回她姐姐的性命。不过在两个人的心中,她们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初那个黑色死神的屠杀。
在帝国东方,靇亲王的死亡导致亲王领地被后续帝都派遣的地方官瓜分,这里的人民也被打上了叛贼的烙印,受尽盘剥;在历经多年苦日子之后,许多人开始怀念起靇亲王时代的稳定生活。于是暗流开始涌动,而麻痹大意的地方太守当然不会注意到人民的愤怒,只是沉溺于自己的享乐之中。
除此之外,杰洛克在那场骇人听闻的处决事件之后逐渐恢复了过来。护国教团的教徒们发现的矿藏让这座城市日渐富裕和繁荣,淘金者不断地前来此地,加剧了这里的人口增长,同样人口的流动也传播着对帝国的不满。而在靇亲王身死后不久,一个名叫安宁道的新教团诞生在了杰洛克,这个教团的教主是一个富有人格魅力的年轻人,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和治愈他人的特殊能力让他备受爱戴。而在他身边,一位侍女从教团建立的初期就陪伴在他身旁,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唯一能记住的,大概就是她那傲人的胸围了。
而夏都,他不见了,正如他从前就不为人所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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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东方,埋骨之地
“啊,终于找到了。”
夜幕之下,一个披着长袍的人将铁锹放到一边,蹲下身体;在他面前是一个普通的墓坑,在那之下面,则是一具被绷带所缠绕裹住的木乃伊,还有一把黑色的长剑。
“可怜的孩子,你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啊。”
披着长袍的人将那柄黑色的长剑拾起,轻笑道:“即使你把【黑棺】留在了这里,你也无法将它摆脱——你和【黑棺】已经是一体,神选择了你,正如神当初选择了初代的靇亲王,以及我们的先贤一般——因为你,正是他们的后人。”
那人站起身来,打量着脚下的木乃伊,若有所思地说道:“她是你的姐姐,我想,她应该能被【黑棺】接受吧……那就这样吧,总有一天,【黑棺】会回到你身边的。”
零杀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