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煤海丹心:林海水的诚毅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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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曲

1984年春,调兵山麓广袤无垠的大地,历经了一个严冬的冰封雪盖,在春神气息的轻拂下,冰雪消融,冻土松化,万物竞生,恢复其勃勃生机。落尽了叶子的树枝,正萌生着斑斑点点的绿芽。大地上的生灵,顽强地拱起它们的身子,回应着春神的召唤,发出各自独特的歌吟,它们企盼着生命的新开端,寻觅着最合适的方位,遵循生命应有的价值,尊严地生活着、繁衍着,无垠的大地苏醒了。

林海水这位矿区少见的南方人,铁法矿务局赫赫有名的副总工程师,主管矿务局基本建设的总工程师,担任国家“六五”计划重点项目之一——铁法矿井改扩建工程施工技术总负责人,却在这关键时刻卸下了他那套技术职务的“黄马褂”,被调到福建省东南沿海的经济特区厦门市任行政工作。这一职务的调动与转换,在铁法矿区技术队伍中,犹如一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池塘里,激起了阵阵的波澜。

“林海水要调走了!”

“林总要回南方去了!”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铁法矿务局的每个角落。

有人祝福:“林总,你再也不必像土拨鼠那样劳累,提心吊胆了!可谓荣归故里,落叶归根呀!”

有人惋惜:“林总,你是开发铁法矿区的先驱者之一,凭你的经历、学识、才干和精湛的建井技术,好不容易擢升副总工程师,眼见高级工程师职称评定工作即将开始,却要离开,实在太可惜了!”

也有人挽留:“林总,咱们是多年同甘共苦的同事,你是我们建井团队的技术支柱,是我们团结奋斗的纽带,你不能走!”

一些工友更是竭力劝慰:“林总,你不要走,跟着你干活,我们放心!”

听了这些话语,林海水心情十分激动,久久不能平静。他何尝想走?他何尝想卸掉这套“黄马褂”?这套“黄马褂”对他来说是何等的珍贵!这是他30年来呕心沥血、刻苦营造出来的,获得铁法矿务局领导与矿区工程师、技术员的认可。这是他一生心血的结晶,也是他生命分量之所在。

1954年夏,毕业于淮南煤矿专科学校的林海水,踏上了辽东大地——抚顺矿务局,从事矿井改扩建工程建设。他把自己所学到的科技知识用到矿井建设的实践中去,取得了良好的成绩,荣获矿务局的表彰。

新中国成立后,辽宁省以其丰富的资源被国务院确定为“新中国的工业基地”,钢铁、化工、机器制造等工业蓬勃发展,极大地鼓舞着在新中国雨露阳光哺育下茁壮成长起来的知识青年。林海水就是其中奋发有为的青年之一。他对自己的选择——从四季如春的南方亚热带,来到这冰封雪盖的北方寒温带——始终无怨无悔,并以自己诚实刚毅的步伐,与祖国经济建设一起欢歌,一起前进。1958年,随着辽宁省工业的蓬勃发展,煤炭供需脱节问题日益突出。辽宁省年需煤炭4000万吨,生产设计能力只有3000万吨,实际产量却只有2000万吨,只能满足需求的一半。为了彻底扭转煤炭供求“二、三、四”的状况,省煤炭工业管理局决定向铁法煤田进军,并把这任务交由抚顺矿务局去执行。

林海水是抚顺矿务局首批奔赴铁法煤田开发筹备处的成员之一。根据101地质队所提供的资料,辽宁省煤炭管理局做出在铁法矿区建设七对矿井的决定。此后,林海水的足迹踏遍了调兵山麓260平方公里的这片荒原,深入调查研究七对矿井所处地点的水文、地质、煤层厚度等原始资料。林海水在铁法煤田开发和建设的26年中,亲自参加铁法矿区的总体规划,担任小明矿、大隆矿从开工到移交生产和小南矿一期工程建设的主管工程师,参加过大兴矿、三台子矿的筹建工作,还担任大明一矿、二矿、小明矿等三对矿井改扩建工程的总工程师。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这新建和改扩建的五对矿井中,甚至每对矿井中的每条巷道里,无不浸透着他的心血。

30年来,林海水为了扮演普罗米修斯这位“窃火者”的角色,曾多次婉言谢绝他的二叔林梧桐要他到马来西亚发展的邀约,义无反顾地充当“土拨鼠”,勇猛地向地底进军。在这30年的历程中,尽管他在政治上、思想上、生活上经受了无数次的风风雨雨,尝尽了人世间的一切酸甜苦辣;尽管他远离故乡、亲人,未能为桑梓尽情尽责,但他始终相信党、相信群众,以诚律己,以诚待人,以诚敬业,无怨无悔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为铁法矿井建设贡献出自己的青春。

1984年初,林海水的二叔林梧桐通过组织关系,请求把侄儿调回福建工作。中国国际贸易促进会顾问、原周恩来总理的秘书陈乃昌同志与厦门市委书记陆自奋同志、福建省委书记项南同志商议,把林海水调到福建省厦门市工作,从而搭建一个便于与海外侨亲联系、交往的平台。林海水从小是在林梧桐的关爱下培养起来的,林梧桐曾为家乡公益事业出力不少,他已年近古稀,这么大的岁数,林海水再也不忍拂他美意了。因此,在事业与亲情的两难选择中,他不能不作出抉择。林海水历来相信党,服从组织安排。既然组织上决定调动他的工作,他不能不割舍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毅然决定脱下这套技术职务“黄马褂”,从黑土地底下钻出来,换上公务员的白衬衣,走上一条自己所不熟悉的从政之路,面临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痛苦的抉择。因此,心情格外沉重。

夜已深了,在三房一厅的红楼里,听说要调到南方去,林海水的女儿们高兴了一阵之后都已睡着了。林海水夫妻盘坐在炕上唠嗑着往事,嗅着熟悉的辽北大地春天泥土的气息,这位黑土地的“土拨鼠”与“窃火者”,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暮春的辽北,居民楼房里,已停止了供暖,到了深夜,房里还是很有些冷意。然而,虽已过了半夜,林海水总觉得楼房里够闷热的。他溜下炕,打开了窗户,迎着春寒料峭的晚风,他把头伸出窗外,铁法市的街灯映入眼帘,一排排、一串串,由近而远,在辽阔无边的灰暗穹隆里,犹如天上的星星,扑闪扑闪地向前方延伸着。他的思绪,也伴随着闪烁的灯火把五十多年前的往事由远而近,由模糊到清晰,一幕幕展现在自己的眼前,有喧哗也有宁静,有哽咽也有歌吟,有高亢也有低回,一曲曲,一声声拨动他的心弦。在知天命之年,遍尝过的酸甜苦辣,随岁月风尘逐一吹散之后,忽又因某种机缘触动重新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