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将麦子打碾入仓了，和半仙给儿子和米香美美唱了一场皮影子后，背着背篓进山了，米香的病就剩下两个指头伸不直。于是他带着米香给他的炒面，硬是把欢儿圈在圈里一个人进山了。
老九在一个石眨里安了家，这是他来山上常住的地方。一个天然的石窑洞，里面只垫些干草就能睡了V就是冬天，他也只在洞口生一盆火就能睡着。他把行李放下，走了半天的路已经口干舌燥。他生着火，拿出茶罐，掏出烟锅的时候，一条蛇从草里面出去了。老九拿着烟锅跑了出去，把烟锅挨在蛇头上，蛇转过头，他又用烟锅挡住它的去路说：“来吃一锅再走，你来吃。”蛇又跑回到窑洞里，老九蹲在洞口，一口一口地抽烟，把浓浓的烟往蛇头上喷，蛇难受得在干草底下挣扎着。老九笑着站起，蛇一下从洞口窜了出去。
老九落脚的洞口正好能远远地看见“阎王碥”，在他曾经受过伤的地方，那儿是黑娃子的家。他看见了，黑娃子的儿子已经长大了。黑娃子还不放心，每天跟着它。
老九慢慢靠近，他看到了他曾经被倒挂过的这棵树，他笑了笑，世事真怪，他在这里被挂了几天几夜他一直没弄清楚。只是到了后来，他的脚下有飞鸟飞过，是脚下的云把他吵醒了，他才觉得疼痛已在他身上折磨了不知几天。那两棵电杆一样的树，就是他的刑场。但他庆幸的是，他是为黑娃子而赴上刑场的。不对，他是为自己走上刑场的。他要不上了这棵挂了“飞套”的树，早就成了黑娃子的菜。要真论理，还得感谢村长。嘿！他今天才想起感谢他呢，这次回去，就在村长带头搬家的时候，他要把村长款待一顿。把这个今天才想起的人情账消了，他才能在村长面前更能挺起腰杆。
老九看着这棵树；他还真有点离不开的感觉。他想，要是今天有人再给黑娃子下了套，他宁愿给自己套上。他现在不是从前的老九了。他的米香把他这回采的药吃完后，就会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就和他背着在炕上转了三十六圈时的那个晚上一样了。他忘记了一切，竟然走了过去。两棵树端端的，看上去叶子已钻进白云里了。树冠连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胳膊，哪个是哪个的肘子。树下和原先没有两样，都是一人高的草，叶子上绿得流油。就是这样厚的草，要不是欢儿垫在下面，他能不能站起还不一定。老九习惯性地抽着烟，听见后面一声响动，向那个地方看去时，那里只有树枝在动。
黑娃子听到了老九的声音后溜走了。老九听到树丛中行走的声音，比原先多了好几只。老九偷偷地走了过去，发现一棵胳膊粗的树被黑娃子拧成了纤，弯弯地搭在一棵树上，那个伤疤处流淌着乳白色的汁液。
老九叹息，难怪那些当官的要吃黑娃子的掌，凭它的这手劲，吃了黑娃子掌的人谁还能掰过他的手腕呢。黑娃子的手腕真狠！怪不得上帝给了它一双直来直去的眼睛，真要长一双猴子一样的珠子，它就在山上称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