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淌过青春河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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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常轨小转

第85节常轨小转

人是一种有趣而多变的生物,忙碌时喜欢甚至巴不得闲适,但闲久了却又觉得太无聊。办学以来,我的作习时间较之以往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业余时间变得异常充裕。刚开始,觉得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好极了,因为自一九九七年进入SW局,被大张、二张和边主任之流的大小阎王掠夺性地施以重压之后,连续六七年,几乎没有一天一夜不处于疲于奔命的超负荷运转中,加班熬夜,少有休息,后来去北京读书,也是忙多闲少,紧张有余,闲暇不足,但办学使我过上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逍遥自在的日子,使我的生活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趣。

但是,随着这种一陈不变的生活模式的持续,心里忽又产生发某种空虚和不太适应。渐渐地,思想上甚至再度萌生了一种渴望上班的念头。心想,不妨找个不忙不闲的单位去上上,权当出去走动走动,散散心。第二年秋天,也就是二OO七的八月,我的一位朋友小马来访,恰好为我半饥半渴的上班思想找到了一个落脚点。小马是我在楼台市SW局工作时的“下属”,但两人素以朋友互称。我在市局办公室供职时,他在下面的萧河县局办公室工作,因两人都是文秘,打交道的机会自然不会少,小马很会说话,一张嘴巧舌如簧,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能把一世界人说得心花怒放。

当年,我离开市局不久,小马也离开了县局,到一家省报做了驻楼台市记者站的记者。记者这个特殊的身份,配上小马异乎寻常能说会道的嘴巴,使得他在这个行当干得如鱼得水,神乎其神。对小马的辉煌,我早有耳闻,只是没有当面求证过,这次他来造访,终于给了我一个眼见为实、一睹为快的机会。见面后,彼此先寒暄了一通,之后,囊中厚实的我把他领到饭店,猛撮了一顿。宴间,两人互谈各自几年来的经历,都充满了沧桑感。小马说自离开****的SW局后,在记者这个平台上干得真他妈顺手,没几年******就房也有了,车也有了,走到哪里都有吃有喝,有人溜着,拍着,送着,比原来当秘书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我说,你不简单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马拢了拢大碑头说,妈了个×,不是小弟能干,是这个社会毛病太多,我现在主要是靠抓毛病吃饭。我问,怎么个抓法?小马说,现在的国有单位,无论企业还是事业,名义上是公家的,实质上没有一个不姓私,哪个单位都是由少数几个领导尤其是一把手说了算。领导们一手遮天,胡支乱花,吃喝嫖赌全报销,花公家的钱比花自家的都公气,你想他们这样折腾,职工们能没意见?但职工们的意见,在纪检委、公检法那儿,统统没球用,领导们根本不怕,早就买通了,喂熟了,搞定了,但他们却奈何不了我们这群烂记者。不是奈何不了,而是我们人太多,他们没法奈何。职工们常给报社写信反映情况,一接到这种信件我们就发财了,职工们的意见简直就是我们打开金库大门的********,是我们发家致富的敲门砖,只要拿着职工们的材料,去找当事领导,就不愁没钱花。见了领导,不用多说话,往那儿一坐,把信件往桌上一摆,那些不干不净的领导立马就孙子似的满脸堆笑,塞给我们一个鼓鼓的红包。

小马说完,哈哈大笑,笑完以后,端起啤酒杯,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我忙抓过空杯,替他满上。然后小声问道,你说那些领导真就那么怕你们?小马顿时神气十足地说,******,怕!怕!怎么不怕,怕死了,屁股底下一堆****,怎能不怕?给****的一曝光,轻则官帽不保,重则有可能进班房,尤其是条管单位的头头们,别看他在地方上谁都不怕,牛B烘烘的,连市长、书记都不放在眼里,但一物降一物,却最怕我们这帮小记者,只要我们往报上一捅,他们就完蛋了,条管单位的当家人不在地方,在省里,省里立马就能把他们撸了,别的单位你不了解,就说咱们那个球SW局吧,领导们见了记者,比见了爹妈都客气。

我问,那他们也不管你们是真是假,一去就给钱?小马说,别小看人家领导,领导们干别的不行,辨别真假的能力还是有的,况且我们这群人一般都是真的,假记者并不多,但也有,个别领导眼太瞎,不辨真假,闹出事情的也有。前几年,咱们这儿有家煤矿出了矿难,假记者率先得到了消息,跑到了矿上,矿长吓得都魂不附体了,问也不问就给了几万。假记者前脚刚走,同一家报社的真记者后脚就来了,矿长一看,以为是假记者来行骗了,勃然大怒,不由分说就让手下一群马仔扑上去,揪住一顿暴打,把一群真记者打得满地找牙,直叫爷爷,但事后矿长可摊上了大事,花了好几十万才摆平。

见小马说的有点口干,我忙端起自己的杯,边碰他的,边劝,喝,喝一口再说。小马咕咚叮咚就是半杯,然后一放杯,又说,有时候,真假记者鱼目混珠的情况也是有的,也是前几年的一次矿难,现场呼啦一下去了好多记者,足有N个,那肯定有假的。我忙问N个是多少。小马说,N个就是多的数不清了,不太准确的数字是430个,四百多人如潮水一样,全涌进了矿区小院,差点没把矿长吓晕。矿长不怕死矿工,死多少都不怕,但就怕记者们曝光,所以一见记者,就发红包,也不管真假,一人一万,光打点记者们就花了430万。430个记者,里边肯定有假的。其实,这年头,假的和真的也差不了多少,记者已不是什么知识含量高的笔杆子了,谁都能做,思想解放些,嘴巴会说些,胆子大一些就行。

我说,那怎么采访,怎么写稿子呀?小马嘿嘿一笑,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记者谁还写东西,到哪采访,都不是让哪准备现成的材料,拿回去变变标题就发了。小马所言不虚,前几年我在SW局工作时,记者们一****,领导就指派我写东西,记者们让怎写就怎写,写完后,人家看也不看,随手就塞进了公文包,没几天,稿子见报了,却经常出现文不对题的情况。

在SW局工作几年来,我耳闻目睹记者们的潇洒与强势,也不过是吃吃喝喝而已,况且随着在SW局所呆日子的越来越久,逐渐发现这年头吃喝实在算不得什么,谁还能把吃喝当回事,但经小马这一现身注解,不由得发出一声声惊叹。有人曾说,记者总是站在历史发展的最前沿来观察和反映社会的,我想我当年破费了SW局万元请去的那帮记者们,肯定也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反映了社会,且他们的行为肯定不是孤立的个人行为,至少代表了一定的社会潮流,至少够得上三分之一个代表。

这年春天,我的一位在玉水县工作的朋友曾跟我说过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但我一直不相信。玉水县是我的家乡,县里有家叫“花盛大酒店”的三星级酒店,是全县档次最高的酒店,我的这位朋友就在此处财务科工作。他告诉我,有一个在北京中央媒体工作的玉水籍记者,“五一”节为儿子在他那儿办了一场婚宴,整个婚宴共花了十五万,收礼收了三十多万,但结账时记者却打电话,让当地五家单位的办公室主任来签字。而这五个办公室主任,居然一声不吭地乖乖签了字。朋友颇感诧异,不解地问我,说那几个办公室主任怎么那么听话,让签字就签字,他一个烂记者能把几个主任怎么样。朋友跟我说这事时,我真有点不相信,觉得一个记者岂有如此能量与胆量,但通过与小马的一番交流,才终于信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无冕之王,果然名不虚传啊。

我忽然想起了关于小马的一个传闻。听说,小马曾对楼台市遍地开花、多如牛毛的煤检站进行过一次非常惊险的夜访,在偷拍夜车司机与煤检站的过磅员手对手交接钱时,被警觉敏感的另一个过磅员发现了。于是,立即就让这个过磅员和闻讯赶来的一帮不名身份的人,揪出来打昏了过去。之后,又被扔到荒野,差点送了性命。看着小马豪情万丈地喝酒、山南海北地侃天,我越来越按捺不住向他求证此事的欲望。我知道,对称英称雄的小马来说,这绝对是走麦城式的败笔,也是不能揭的心灵伤疤。但被好奇心搔得奇痒异常的我,还是忍不住问他,难道就没遇到不顺的事吗?比如在报道社会的阴暗面时,有没有遇到被报单位的不配合,甚至是抵制,等等。

我这一问,小马顿时神色凝重起来,如机关枪横扫的嘴巴渐渐变成了零星的小枪点射。他抬起眼皮来,扫了一下我的脸,试图在寻找我的话外之音。我一时有点尴尬,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说,这才寡哩,这么好的气氛,说这种大煞风景的话做啥!

不等我抬起头,忽听小马长叹了一口气说,老兄说的一点也不假,估计你这样说,肯定知道我曾走过一次比关云长结局稍好的麦城。那个冬夜,差点出了事,不是命大半夜冻醒的话,肯定死了,死定了。我只好同情地说,******,那帮混蛋也太胆大了,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嘿嘿嘿……便宜了他们?孙子也不会便宜他们,******,是可忍孰不可忍,”小马干笑了几声说道,“第二天上午,我就摇摇晃晃地又去了,这次我直接找到了他们站长。我把记者证往桌上使劲一甩,手指着满脸的伤痕说,你的手下厉害,我******领教了,但还领教得不够,你现在叫出他们来,再重打一顿,直接往脑袋上打,我今天就死在你这里!”

小马喝了口酒,吐了口酒气,说:“你猜那****的站长说什么?”

“说什么?”我好奇地问。

“******,这个孙子居然满脸陪着笑说,大水冲了龙王庙,大水冲了龙王庙,好汉有话慢慢说,好汉说怎办就怎办。”小马得意地说。

我问:“那最后怎办了?”

“你猜,你猜猜?”小马更加得意了,竟然卖起了关子。

“我哪能猜出来呀,我愚笨得很。”我笑着说。

“站长叫出那帮王八蛋,让我当场指认,指认一个让我扇一个耳光,啐一口,哈哈哈……”小马纵声大笑着说,“这辈子什么瘾也过过,就是没过过打人的瘾,啐人的瘾。尤其是啐人,那才叫——呀!好得没得说了,只是唾沫有点不够多,哈哈哈……”

我也忍不住一阵大笑,天下竟有如此奇闻。笑够后,我说:“看来这仇是现报现销了。”

“不不不!不够,报得很不够,夜里打我时,有十几个家伙,可我打他们时,才出来五六个,你猜剩下的那几个哪去了?原来呀,剩下的那几个是煤检站外聘的打手,是附近的村子里的流氓。一有情况,就来;解决之后,就走。流氓们靠这个,一年能收不少保护费。”小马说。

“哦,是这样,那煤检站怎么解决事情呀?”我心生疑惑,问道。

“怎么解决?你绝对想不到。我也不瞒你,站长命令他那几个打人的手下,将连续一周的‘夜间收入’给我一半,哈哈哈……那一周,我每天坐在他们磅房,看他们做交易。然后,到天明时,分钱,我总共分了六万元。怎么着,我这一顿打也挨得******值!哈哈哈……”小马说完,又是一顿大笑。

小马的大笑,深深地感染了我,我也随之一顿大笑。

笑饱之后,就转换了话题。小马听我闲来无事——我已告他平时的课全调到周末上了,便说要给我推荐一份写材料的工作,问我愿不愿意去。对写材料工作,我早已产生了刻骨的厌恶,忙说不去不去。但小马却说,他要给我介绍的这份写材料差事,简单得很,写的东西并不多,不妨去试试,能在则在,不能在就走人,没什么大不了的,省得在家闲得无聊。我想也对,不去一试,怎么知道“水深水浅”,自己不是正想找个走动的地方吗?小马给我介绍的去处叫楼台市网通公司,也是条管企业。我想既然是企业,肯定是以盈利为目的,想必确实没多少东西可写,就应了下来。

网通公司的老总姓马,叫马海升,人称马总,四十来岁,大头,阔脸,戴一幅宽边眼镜。个子并不高,但体态相当胖,圆滚滚的,显得很健壮。与马总初次见面时,我拿出了自己曾在报刊上发表过的稿件。这样做,一来是证明自己有能力胜任工作,二来也是想多争取几个待遇。尽管当时我每月从培训班得到的收入已不低于四千元,并不太差钱,但既然去上班,就想多挣点,至少不能比同岗位的同事挣得少。这不光是个待遇问题,也是个尊严和面子问题。去之前,已向人打听到,在楼台网通,像我这个工龄、学历的员工,月薪为两千。所以我的心理价位是月薪两千以上。

见面现场,不光有马总这个第一方丈,还有网通相关部门的几个小主持,如人事科的杨雨容经理、办公室的谷文里主任。马总翻看了我的简历和作品后,没说什么,但脸上已露出几分认可的悦色。然后,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了坐在一边的杨主任和谷主任。两位主任匆匆翻了一下,也都点了点头。接着,马总说,我看行。两个主任都见风使舵地回答说,应该没问题。马总说,网通的非在编人员,工资都不高,一个月只有800元,不知你能不能接受这个待遇。我一听,忙说,不行,不行,太低了,最少得两千。

马总又说,你的第一学历是中专,按这里的规定,只能挣到这个数,超过这个数恐怕别人会不服;不过,如你干得出色,别人也无话可说,现在咱们主要是想在省公司的内刊《HX网通》和外刊《HX邮电报》上发稿,一来是对工作进行宣传,二来也是完成省公司的考核任务,咱们现在两个月都上不了一篇稿子,实在没有能写的人。我问,每月发几篇稿子就算完成任务?谷主任插话说,省公司内刊每月两条,省报每月两篇,还有其它一些日常性的文稿和杂事,你在办公室呆过,应该知道,不过咱们企业也没多少写的和做的。

我想,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内刊上的稿子一般来说都好发,而对外发行的报刊,相对来说则要难一些,但每月发两篇应该不成问题。想到这里,我说,能不能这样,我先试上三个月,三个月内,如能完成你们的任务,每月就给两千,然后我留下来继续工作;完不成,就按你们说的每月八百给我结账,我走人。马总一听,马上拍板说,行啊,这样公平合理,咱们就以三个月为限,完成任务每月两千。话说到此,已经很清楚了。

见面当天,我就在楼台网通公司办公室上了班。楼台网通距我的办学点并不远,步行只需十分钟,与我曾供职的楼台市SW局还能隔路斜望。网通公司在一座灰色的五层大楼里,办公室在三层,与公司财务部、后勤部在同一层。整个楼上,所有的屋子都是用透明玻璃隔成的,距离较近的屋子可以彼此互望。公司老总马海升的办公室也在三层,与办公室谷主任的单间和我所在的大办公室斜对着。这种布局,也算是为了工作上的方便。因为,对任何一个单位来说,办公室永远是与老总联系最直接、最频繁的部门,也是最重要的部门。

正因为这样,一般来讲,老总的行踪办公室人员总是最清楚,这使得办公室人员在接近领导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当然,办公室人员的一举一动也尽在老总的视线之下,掌控之中。离老总近,是一把双刃剑,干得出色,老总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提拨得自然也快;干得不好,老总也能一目了然,被刷下去的风险也无时不在。可见,近水楼台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但对我这个曾被SW局领导闪得腰弯腿瘸、两手空空的打工仔来说,早没了被提拨的渴望,更没了想接近领导的冲动。我无非是想找个走动的地方,入群的地方,接触社会的地方,把本职工作做好,把该得的待遇得到,就行了。若说有点其它想法的话,也不外乎就是让这里的人多了解我,知道我是个教英语的,在愿意的情况下,把孩子送到我的培训班,让我顺便挣几个培训费。

怀着这些或公或私、或轻或重的想法,我再次走上了工作岗位。

网通是一家电信服务公司,业务性很强,但需要办公室提供的文字材料业务性并不强,都是一些面上的、笼统的东西,我翻阅了公司以前的一些文字材料和他们所订阅的行业报刊,很快就摸清了上面所需稿件的特点和要求,找到了写稿的感觉。不到一周,就写了四篇稿子,内容主要集中于廉政建设、思想政治工作、文明创建、队伍建设和优化服务方面。我觉得这方面的工作,网通与SW部门大同小异,完全可以套用我以前为SW局写的稿子。

稿子写好以后,按照程序,先让谷主任把一下关,再寄出去。说是把关,其实只是过一下目。果然,谷主任阅后,大笔一挥就写了两个字:同意!于是,我立马就把稿子从网上报给了省网通公司和省邮电报。此后,我一边继续深入了解业务,一边开始关注每天送来的报纸和内网上不断更新的信息,看是否有自己投上去稿子。如有,就按既定的思路、想法和风格写下去;如没有,就及时作些调整,以求有的放矢,早日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