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至真清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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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酩酊春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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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刚刚进入陕西境地。石言尘道:“哎哟,不好,前边好像塞车。”扬子道:“大哥是如何判知的?”石言尘道:“妹妹没有注意,总有半个多小时没见前方来车了,即便证明,前方故障塞车,只有过去的车,而无过来的车。”扬子不信,以为夜间行车,车辆稀少属于正常现象。石言尘欲寻岔道绕行,可是附近不见一处可绕之道。又行半小时,前方果然修路,交通阻塞。石言尘下车查看,两个小时内绝无通行可能。石言尘上车道:“正好大哥困顿,趁着机会休息一下。妹妹注意着,如有通行迹象,赶快喊声大哥。”扬子道:“以后大哥也教妹妹学车,如果大哥困了,妹妹还可帮帮大哥。”石言尘一听扬子想要学车,以为正是转移扬子情致的绝好策略,道:“只要妹妹愿学,这次回去,大哥就教。不过那可得严格要求,全身心地投入,非得练就一番功夫不可。”扬子一听石言尘答应教车,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兴致顿起了。石言尘笑道:“看,把个妹妹急的,离回去还早呢。”扬子也为自己急不可耐的滑稽举动而可笑。

天空渐渐地下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根本没有歇脚的意思。车窗好似流泪人的脸,悲伤得老泪纵横。石言尘看看前后拥挤的车辆,道:“这哪里还有通行的道理?既然天要留人,那就安安心心地休息吧!”说着转到后排准备休息。又道:“妹妹也快休息一会儿吧。”扬子道:“妹妹熬夜习惯了,妹妹看着大哥休息吧!”石言尘道:“这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关键是明天再没时间休息了。”于是,扬子也转到后排来,依偎在石言尘怀中,开始休息。石言尘锁上车门,拿过备用夹克,裹在扬子身上,一个呵欠,梦起周公。

此刻,车内氛围,犹如温馨之家。扬子的心,好似葡萄熟透,甜美得自我陶醉:没想到天公作美,会在今夜,安排自己依偎于石大哥怀中。扬子因为担心,过早淡化体味真实的感觉,舍不得进入梦乡。只是双目微闭,静静地感受着石言尘极具男性魅力的气息。扬子一首《雨夜驿路》默默吟来:

漫漫细雨,处处清寒,恰一方温馨。笑痴人,独喜今夜,倚于君旁。

漠漠云黑,迢迢驿路,不管风和雨。欣伊人,梦在烟柳,好自逍遥。

尽管扬子不想进入梦乡,但是,还是迷迷糊糊地看见:一片竹林苍翠欲滴。扬子顺着竹林石径,盘绕而去。不知不觉,忘了入林远近。忽然看见一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辨男女,顺径跑去。扬子胆怯,不敢前行。然而无奈,脚步全不由己,循迹而去,直至眼前一片荷池,幽深不测。扬子正在迟疑,扑通一声,那人突然掉于池中,大声喊叫:“姿儿救我,姿儿救我。”好熟悉的声音,这人怎么知道自己乳名?出于本性,扬子伸手去拉,那人猛然一拽,也将扬子拉入池中,并将扬子揽入怀中。扬子仔细一瞧,那人正是妈妈孟亭之……扬子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却在石言尘怀中。石言尘听见扬子喊叫,也从梦中惊醒,发现扬子惊悸不已,轻声问道:“妹妹怎么了?妹妹怎么了?”扬子颤颤巍巍地道:“大哥,大哥,妹妹害怕!”石言尘意识扬子做梦,遂将扬子往紧里搂搂,安慰道:“妹妹别怕,大哥在呢……”说着说着,又是酣然入梦。

扬子疑惧,怎么做了个如此怪异之梦,梦中妈妈竟是那样形骸!难道妈妈在外有难,给女儿托梦过来?扬子越想越急,越急越怯。幸好有石言尘搂着,扬子委委身子,不致过于胆怯。

一觉醒来,天空已经放亮,雨仍然下着。石言尘觉得胳膊非常麻木,原来依然搂着扬子,这才放开扬子,轻轻活动一下筋骨,道:“妹妹昨晚受罪了。”扬子道:“有大哥搂着,妹妹倍感幸福。只是隐隐约约做得一梦,梦见妈妈掉入池中,扬子去救,妈妈也将扬子拽入池中,扬子害怕,一时惊醒了。”石言尘改裁道:“听说所梦情景,均与现实相反,证明妹妹妈妈一概都好。”扬子道:“但愿如此。”

石言尘听见扬子饥肠辘辘,从后备箱中拿出食品,让扬子快吃,扬子非要石言尘先吃。石言尘刚要动手拿吃,前边交警疏通,车辆慢慢通行。石言尘只得暂忙行车,直至中午,到达西安,再未顾上充饥。

石言尘便由扬子指引,直接将车开于工商银行小唐街分理处。扬子要让石言尘陪同着一起办理银行业务,石言尘便将汽车停放妥当,跟随扬子办理银行业务。因是大额支转,银行果然索要李安本人及经办人身份证登记号码。扬子便递上李安及自己假身份证,进行登记。石言尘看了李安身份证照片,总觉有些面熟,可是怎么也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的。石言尘很是惊讶,扬子竟然会给她的这个李安姐姐办理如此巨额银行业务,怪不得她会赠送扬子价值十五万元的“银河之光”,真是人不可貌相,确实有点来头。

一切业务办理妥当,石言尘道:“现在该吃午饭,休息一下了。”于是,又由扬子指引,找一家熟悉的风味菜馆进餐。

两人正要进去,突然遇见一人,正是石言尘在西安的朋友——袁某的二女儿袁汝思,在等男友一起吃饭。袁汝思一见爸爸的恩人石言尘在西安,立即迎了上去,问了来是何事,这就电话通告爸爸道:“定宁小石叔叔来西安了。”石言尘那个袁姓朋友,即刻安排女儿袁汝思将石言尘带往星海大酒店坐定,他将马上赶来。

2

为何说石言尘是那袁某的恩人?四年前,石言尘的同学马运轲,与时在西安的妻兄孙坤合伙承包工程。经孙坤托人介绍,马运轲认识了袁某。为了求袁某帮忙发包一项工程,马运轲拜会了袁某。临走,马运轲将早已准备好的三十万元从水果袋中拿出,暗暗放于沙发之下。之后,马运轲电话告知袁某:“沙发下面,一点小意思,千万笑纳。”袁某婉言道:“这次所发工程已无可能,暂请将钱带去,等下次有了机会,一定照顾。”马运轲以为袁某有意试探,稍次几日,再看情况。多日后,袁某不见马运轲过来,再行电话预约马运轲过来取钱。马运轲觉得袁某话语诚恳,决定收回送款,以后再作打算。便约石言尘帮忙,开车去趟西安。

到了西安,石言尘按照马运轲的意思,将车停于袁某住宅附近。不十分钟,袁某的大女儿袁汝恩,从楼上下来,进入车内。环顾一下,瞥石言尘一眼,原封不动,将那包东西交与马运轲,道:“爸爸说谢谢你了,下次一定帮忙。”马运轲道:“那好,下次一定联系,代问你爸爸好。”袁汝恩又给石言尘微笑一下,打声招呼,下车走了。石言尘一直不知,那包东西究竟何物?直到定宁,石言尘陪同马运轲到银行存款,石言尘才知,那是一包三十万元的现金。

当夜,马运轲因心脏病突发,不幸猝死家中。直到第二天,其妻回家时才发现。

几月后,那项工程开工。马运轲妻兄孙坤才知,工程由自己的死对头张江包去,以为袁某有意操作,大有不服之感。于是,心中十分恼怒,便与妹妹孙艳商议,由孙艳出面告发袁某,收受马运轲三十万元贿金,并有银行提款凭据证明。

因系署名举报,纪委重视非常,立即立案调查,并对袁某实行“双规”政策。当时正值袁某重用考察期间,一切前途命运,顿时化为乌有。二女儿也在高考冲刺阶段,同样受到莫大影响。折腾好长时间,案件又被移交检察机关查处,并将袁某刑事拘留,关进看守所。后来,因一时不能排除犯罪嫌疑,证明袁某清白,又对袁某改变强制,采取了取保候审。袁某心力憔悴,病重住进医院。

要还袁某清白,必须找到当时开车的司机石言尘。可是司机姓甚名谁也不曾知晓,从哪里去找?简直大海捞针。为了挽救爸爸,袁汝恩只得暂时放下婚期,孤身一人,来于定宁,寻找当时开车司机。经过努力,袁汝恩确实找到了马运轲当时司机小陈,袁汝恩一看,迥然相异,根本不是所见之人。而且,当时小陈因车祸住院,车辆处于大修,绝无出车西安可能,这也正是马运轲邀请石言尘西安之行的原因。袁某一家,全部希望均寄大女儿定宁之行,可是袁汝恩空手而归,一切希望终归泡影。

一日,袁汝恩、袁汝思姐妹俩去医院陪伴爸爸。袁汝思问道:“司机找不见,找车怎么样?不知姐姐记下车牌,车型什么没有?”袁汝恩道:“车型见了认识,不知叫作啥车。车牌看过一眼,根本没有记下。”袁汝思道:“定宁有的车型西安肯定也有,下午出去找找看,是哪种车型。”袁某道:“算了吧,好孩子,爸爸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得认命了,再有啥办法呢?即便是找到那个司机,也不过是个一丘之貉,能说咱们的好?就是他为爸爸作证,还不得大笔花钱?更何况他能拿出过硬证据吗?说不定他连狗屁也都不知道呢。”袁汝恩道:“那司机气度非凡,凭感觉好像很是正派,一定是个正直之人。”袁汝思道:“宁当饿死鬼,也不做屈死魂。爸爸认了,我们姐妹俩不能受污。钱是姐姐亲自还给的,女儿一定要将问题搞个清楚。”袁汝思已经等不得下午,立即拉姐姐袁汝恩到医院门口确认车型。其实,袁汝恩所说车型,就是极为常见的桑塔纳2000型。只不过那时袁汝恩很不在乎车的品牌,统统称为小车而已。

二人站在门口,不大一会,袁汝恩就发现了好几辆那种车型。经袁汝恩仔细确认后,那天马运轲坐的就是桑塔纳2000型。

袁汝思道:“如果姐姐多少能记得车号,就好办一点了。”袁汝恩虽然只管摇头,但是还是显得若有所思的样子。

随后几天,袁汝恩一直苦思冥想,在纸上写了好多数字,反复组合号码,帮助恢复潜在记忆。最后,似乎觉得车牌尾数为96或者69,也有可能是16或19什么的,确实砸破头也记不起来了。袁汝恩为此,还瞒着家里私自来了一趟定宁。通过车管部门了解一下,定宁辖区所属桑塔纳2000型大约近七千辆,仅定宁市就有三千多辆,带1、6、9字号的车辆比比皆是。更何况所寻那车是否属于定宁所辖,袁汝恩还不能肯定。

袁汝恩回到西安后,将了解情况告诉了袁汝思。袁汝思道:“别说是七千辆,就是七万辆也是有了范围,我们必须走到最后一步。”

于是,姐妹俩历时一百多天,先后四次来于定宁,排查桑塔纳2000型。甚至,二人站在路边,等待每一辆疑似车辆,然后打的尾随,直待停车后辨认司机。当然,很多时候也会跟丢,毕竟车速不及,或者路途过远。有时,车窗贴有太阳膜,根本无法辨清车内人员,姐妹俩干急无可奈何。其实,石言尘之车正属此类,贴有太阳膜,无法辨清车内司机。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有一天,姐妹俩在南苑酒店门口发现一辆桑塔纳2000型,尾号为196,确与袁汝恩所记号位十分相近。可惜辖属兰州,不属定宁车辆。二人好不失望,正要走开,酒店里走出一人,让袁汝恩眼前一亮,兴奋不已。这不正是自己苦苦寻求的那位气度非凡的司机吗?总算老天开眼,不然,全将定宁所属桑塔纳2000型排于眼前,也找不见石言尘的影子。除非也将兰州所属车型全部调来。

袁汝恩眉心一横,咬定青山不放松。这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了。袁汝恩一个箭步,奔上前去,把住石言尘的车门,提醒式地问道:“先生,你不认识我了吧?让我找的好苦啊!”石言尘迟疑一下,好像果真不大认识,道:“有事吗?”袁汝恩迫切地道:“太有事了,爸爸出事了,全凭先生挽救!”石言尘道:“何事全由我要挽救?真是蹊跷!正好——我也有急事要办。那就明天傍晚,在一帘幽梦咖啡屋另外细谈,行吧?”袁汝恩难以强求,谢谢道:“完全可以,先生,打扰您了,一定一定!”

袁汝恩姐妹俩喜不自禁,立即将喜讯电话告知父亲。袁某安排女儿道:“一定选购贵重礼品,馈赠先生。”

别说傍晚,姐妹俩自从早上“一帘幽梦”开门时,就在那里等待。不知喝了多少咖啡,也不知喝了多少饮品,更不知默默地祈祷了多少回。两人不停地看看时间,还是离傍晚时分甚远。不过,从心理上来讲,她俩已将傍晚的概念延长到夜里十二点,只要“一帘幽梦”不关门,她俩都会认为是在傍晚;只要石言尘不来,她俩会一直等下去的,直到石言尘的到来。

出于对待女士的礼貌,石言尘想提早等待她们,还不到傍晚,就到“一帘幽梦”去了。袁汝恩、袁汝思姐妹俩见石言尘如此信守诺言,提早到来了,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觉好想流泪。三人主次坐定,寒暄几句,袁汝恩努力提示,帮助石言尘恢复对己的记忆。石言尘道:“女士能将当时的情景,叙述得如此详细准确,看来必定就是当天那位女士无疑了。”石言尘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确实记不起当天那位女士的模样了。不过,石言尘仔细对照分辨着每一个细微的情节,确定无误后,才肯定了当时的女士就是眼前的袁汝恩。

袁汝恩又将父亲蒙冤,以及苦苦寻求石言尘的前后经过,一一诉说一遍。姐妹俩千万乞求石言尘为爸爸作证。石言尘感言道:“按客观事实作证,本是理应之事,只是让你父亲及二位女士受累了。”姐妹俩一听石言尘如此深明大义,拿出一块价值万元的劳力士金表致谢。石言尘道:“石某作证,本是合情合理合法之事。若用重金收买,只能将合法之事人为变作非法之实,且陷大家于不法之境地也!”

袁汝恩又行拨通父亲电话,告诉石言尘大义之举。袁某让女儿将电话交于石先生,亲自通话道:“我袁某病情已经严重非常,很可能等不到还我清白之日。袁某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很想亲睹一眼,你这位深明大义的君子,便可瞑目了。”袁某这又哀求道:“能否与二女同行?”石言尘安慰几句,自谦道:“道明客观事实,本是做人品德,绝非什么君子不君子之事。如若承蒙看起,在下双休日即可到达。只是与二位女士同行,多有不便,让人看见,以为串通作假。”袁某也系政界人物,一听石言尘如此深谙世道,自省饥不择食,一声叹喟,自愧莫如!

临行,石言尘嘱咐袁汝恩、袁汝思姐妹,千万保密与己会面之事,否则让人猜疑,加以利用,证明力将会受减。

石言尘便选最近双休,暗赴西安,看望袁某。正是偶遇郭三大闹医院,要给扬子输血那天。袁某一眼看到石言尘,好似三十出头,机敏过人,果真人才一表,气度非凡。又细细向石言尘诉说了自己苦衷。石言尘安慰道:“千万请莫发愁,石某可以提供硬手证据。与同学马运轲返定存款,却是不容更改的事实,且到银行可以查到。”袁某甚感石言尘大义,随之结为至交。

人逢喜事精神爽。袁某自从见了石言尘,情绪大振,病情也有好转。暗暗发誓,衔环结草,必当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