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良一般不与画商合作,仍有赏识之士,邀请她在巴黎塞努希博物馆举行展览。1953年至1959年两次巡回个人展,使她在日本、比利时、英国、德国、希腊、卢森堡、意大利都获得成功。她一生最大的荣誉是1959年9月巴黎大学的多尔烈奖给了她这个中国女子,这在巴黎大学的奖励史上是破天荒第一次。巴黎市市长亲自主持授奖仪式,把银盾、奖章、奖状和一星型佩章授给了她。主席致词时盛赞她在艺术上的成就,说20年前,她的画就已经进入秋季沙龙,她的画富有雕塑感,很有创造性,她的雕塑有绘画的风味。
旅法画家贺慕群印象中的潘玉良:晚年时住在蒙巴拿斯附近的一条小街,她住在顶楼,住房兼画室,生活清苦,但是勤于作画,有时候一天到晚在家作画,一天都不出来。1954年,法国曾拍过一部纪录片《蒙巴拿斯人》,介绍这个地区的文化名人,其中就有潘玉良,她是片中唯一的东方人。
潘玉良的艺术创作所涉足的白描、彩墨、雕塑、版画等诸多领域中,以油画的成就最为突出,代表作有《自画像》《花卉》《菊花和女人体》等。在目前的拍卖市场上,潘玉良作品的最高价出现在2005年佳士得秋季拍卖会上,她在1949年创作的《自画像》以1021.8万元的价格成交。
法国东方美术研究家应赛夫评价潘玉良时说:“她的作品合中西画之长,又赋予自己的个性色彩。她的素描具有中国书法的笔致,以生动的线条来形容实体的柔和与自在,这是潘夫人独创的风格。她的油画含有中国传统水墨画技法,用清雅的色调点染画面,色彩的深浅疏密与线体互相依存,很自然地显露出远近明暗、虚实、气韵生动……她用中国书法的笔法来描绘万物,对现代艺术已作出丰富的贡献。”
潘玉良的作品现藏于安徽省博物馆、法国赛努希博物馆、巴黎现代美术博物馆、法国国立教育学院、中国台北市立美术馆及私人收藏家手中。
人死如灯灭,潘玉良身后留在巴黎的大批绘画已不为人所知。20世纪80年代初,学者、专家巴黎之行曾寻访潘玉良生活过的踪迹,终于在潘玉良终老的拉丁区地窨子里发现了她的遗作,有的已霉变腐烂。几经周折,才最终将这批作品运回国内,转交安徽省博物馆收藏。
蓝颜知己,相伴晚年
1940年6月,德军的铁蹄攻入了巴黎。潘玉良画室没了,继之而来的是物价飞涨。最初,她还能靠积蓄和卖画勉强维持,冬天时,情况已到了窘困的境地。
在中国现代革命史上有一件大事:留法勤工俭学运动。王守义在1920年11月7日乘法轮“博尔多斯”号,由上海启程。
他是北方人,生于河北高阳西田果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他在巴黎的生活并不顺利,曾去煤矿挖煤、在饭店洗碗,后学会汽车驾驶和修理技术,租赁汽车跑运输。半工半读,最终考入巴黎航空驾驶专科学校,取得了飞机驾驶执照。
王守义和玉良都曾就读于里昂中法大学,他是法国“旅法华侨俱乐部”的创办人之一,在圣?米歇尔大街开了家中餐馆,取名“东方饭店”,他并不富有,却时常接济别人。
事业和生活刚有转机,七七事变,抗战全面爆发,国土相继沦丧。身在巴黎的王守义与一干爱国志士决心投身国内抗日,准备驾驶飞机赴东北抗日战场。后因风声泄露,遭到追杀,事先得到消息的王守义飞往瑞士避难,躲过一劫。他在瑞士住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了法国,与刚从中国返回的潘玉良结识。
电视剧《画魂》的分别饰演潘赞化、王守义的是胡军和刘烨,导演是关锦鹏。看过电影《蓝宇》对这一组合大约极有印象,胡军在电影中饰演蒋捍东,一个京城高官的富家子弟,年纪轻轻创业有成,图时髦让人找个“男友”,刘烨饰演考上北京的大学生蓝宇,为凑学费经人介绍认识了蒋捍东,开始了一段飞蛾扑火般的禁恋,苏瑾饰演蒋的妻子,夹在蓝宇与蒋之间。电视剧版的《画魂》,明艳动人的李嘉欣饰演潘玉良,又是在胡军和刘烨之间,就像是和时光交错打了个照面。30集的连续剧,大有篇幅去再现这个故事,却徘徊于一场三角恋的纠葛。玉良一生创作四千余件作品,生活最潦倒时,她仍抱着她的梦想不放,这份坚毅韧性却比不上感情上的纠葛吸引人的眼球。
在法的华人中,与她有过交往的友人回忆起她,不同程度地提到她社交圈很小,不善于商业运筹,她的作品在法国画坛不为更多人所知,生活比较拮据,靠救济金维持。去世后,更不能跟凡?高这样的画家相提并论,生前她一直想把画作带回国内,但遭到法国当局的阻止,去世前她托付王守义完成她的心愿。
终于重回故里的王守义,与家人团聚后又赶回法国着手处理玉良的遗愿,怎奈天不遂人愿,这时的王守义发觉耳后生了个肿块,去医院检查才得知是晚期恶性肿瘤,住院十多天后也离开了人世。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潘、王,远隔重洋在异乡打拼。群英荟萃的巴黎,海纳百川,来此的艺术家们无不沉溺它的奢华靡丽。寓居巴黎的玉良孤身一人生活,身为画家,没有画室,租住在达累齐亚路的一小套房间里,王守义帮她举办艺术沙龙,陪她出入朋友的艺术沙龙,她举办画展时王守义设法筹资,多方奔走。
女人再有才华,若没发生点有噱头的绯闻恋情便难以立足,一个风尘女子想要脱胎换骨跃龙门,更要美艳不可方物之姿。熟知潘玉良的人,印象中她长得不好看,喜欢唱戏、打牌喝酒,不拘小节,说话时声音很大,很远就能听见她说话,气势不让须眉,颇有男子气度,个子不高,剪着短发。每次有中国的演出节目她都要来看,留学生举办的画展和联欢活动时会请她,她总是乐意参加。
历史的评价是潜台词,依仗着一个风光无限的男人,最终熬出头,是传世奇情,后世不会记得她的委曲求全,却会记得她是谁的夫人。潘赞化去世时,她仍然只能算是他的小妾,她原本可以再嫁,找个归宿,她没这么做,她姓潘,在中国还有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家,潘家的后人也还记得她,那就是她家的方向。
南京被日本侵略后,她与丈夫潘赞化失去音讯,一直到1952年她才收到丈夫的来信,得知他在安庆居住,担任安徽省文史馆馆员之职。后来,丈夫来信说他的儿子潘牟和玉良的老师刘海粟被打成“右派分子”,潘赞化在信中要潘玉良与潘牟和刘海粟划清界限,并暗示她不宜回家。
与正室的不合可以磨灭,遭人辱骂亦能愈合,归家之路,止步于浩劫。
留在法国的玉良时时关注着国内形势,1964年1月27日,中法正式建立外交关系,潘玉良和王守义与国内的亲人取得了联系,得知丈夫潘赞化已在1959年去世,她悲恸欲绝。正当她办好手续准备回国时,“文革”开始了。
1977年4月,王守义和潘玉良离开巴黎郊外的住宅,搬进了巴黎政府官员的宿舍,他和她相依相伴。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还没等到重回故里的那一天,潘玉良重病在榻,1977年9月,她先王守义而去了。
王守义为她在巴黎蒙巴纳斯公墓第七墓区购置一块使用期为100年的墓地,她着旗袍入殓。墓前鲜花遍地,参加者不同肤色,人们手捧翠菊和紫红色康乃馨,表情肃穆。平滑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镶嵌着长眠者的白色大理石浮雕像。雕像的下方,悬挂着十多枚造型各异而又美观的奖章;右边是一行用中国汉隶体镌刻的碑文:艺术家潘玉良之墓。这是王守义亲笔写下的字。
潘玉良身前嘱托王守义,日后回国,一定将当年她与潘赞化结婚时的项链和她第二次来法国时丈夫送她的一块银壳表归还给潘家的后人,项链系有潘玉良和潘赞化新娘、新郎照片同心结,怀表是蔡锷将军赠送给潘赞化的,他在黄浦江边送给妻子做临别纪念。
1978年国庆节前夕,王守义终于踏上归途,在北京稍事逗留,便启程去南京将遗物亲手交给了潘牟的妻子。
1981年5月5日,王守义病逝于巴黎。他走得匆忙,第三件心愿还来不及完成。巴黎亲友们商议决定后,将他葬在潘玉良的墓穴中,他身前并未给自己安排墓地。潘玉良的墓碑上加上了王守义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芜湖县城里最豪华的餐馆江上酒家,灯火辉煌,宽敞的餐厅里点了几盏汽灯,耀眼得如同白昼。车声辚辚,彩轿顶顶,贾客要人,长袍马褂,都往这里云集。芜湖商界同仁举行盛宴,为新任的海关监督潘赞化接风洗尘。
豆蔻之年的玉良,遇上了她生命中的贵人,她不及普通女子的阴柔妩媚,甚至有些男儿气,偏偏入了英气伟岸潘赞化的眼,他虽非身穿铠甲踩着五彩祥云,却风度翩翩。
他们说他英雄救美,怎知他为人敦厚。这世间,男儿千千万万,偏偏让她遇见一个最好的,孤身漂泊异乡,王守义相伴晚年,一世情,有这么两位情深义重的男子,玉良心里是宽慰了吧。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孤独中的人儿,从此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