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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真情花瓣(3)

现在,我的手表一直是4点钟:这个时间最好,是吃巧克力夹心小面包的时间。一到晚上,表上的字还能闪光。

外婆的礼物真了不起。

(韩壮译)

如果我能重新开始一生

[美国]爱·洛蒙贝克

如果我能重新开始一生,那我一定要对我传统的生活方式作出变更——

我会邀请朋友来吃饭,即使地毯很脏、沙发很乱;

我会在考究的起居室里大吃“爆玉米花”,要是有人想生个火,我决不会计较满屋灰烬;

我会耐着性子,倾听老祖父唠叨他年轻时的事情;

严冬,会穿着火红的裙子,赤足在雪地上一边漫步、一边沉思;

盛夏,我再也不怕赤日炎炎——我会让阳光将我的全身灼得发痛;

我会背上我女儿的小书包,天真的女中学生,在亮晶晶的雨珠中欢笑、奔跑;

我会同我的孩子一起坐在草地上而全然不顾斑斑草渍;

当粉红色的蜡烛燃尽之际,我会将它雕成一朵玫瑰花;

毫无疑问:我会更多地分担丈夫肩上的责任;

如果我生了病,我就上床休息——我再也不会傻乎乎地认为:要是我卧床不起,家里会乱作一团,地球也不会旋转;

当我的妻子突然奔来吻我时,我再也不会说:“等等,先去洗个脸……”

我会有更多的爱情,也会有更多的遗憾……不过,有一点却可以肯定:如果我再有一次人生,我要让每分钟都充满奇异又朴素的美。

(唐若水译)

海的坟墓

[荷兰]布洛魁仁

在北海岸几处零落的沙丘中间,矗立着一间穷苦的渔夫的小屋。当海滨的暴风来时,窗子上的玻璃,插在边框里哐当地响着,屋内炉火的烈焰高高地喷着。

但现在是在寂静的夜晚,满天的繁星放着闪烁的光芒;镜一般平的海面上,全没有汹涌的波浪;只有那海水碰在岸上,时刻发出单调的噼啪的声音。月儿放射出银灰色的光辉,照在光赤的沙丘上面,而且在海水里,映出一个浑圆的影子。

从那小屋的矮窗里,放射出依稀的灯光,时时地移动着,到后来就熄灭了。显然那渔夫是已经睡下了。一切都已睡着了,只有那周围的沙丘依旧寂静地屹峙着;连那飞沫拍岩的海水,也渐渐地困倦起来了,仿佛想要休息一会儿,养一养神,待到了明天,暴风来时,再鼓起些新勇气。只有那受了惊恐的海鸥的叫声,偶然打破夜的静寂,但是随后,一切都又变成了静寂……

这时候有人开门出来,一个女孩子从小屋里出来。她的模样,长得又温柔又刚健,金色的卷发,披散在光赤的颈上,在微风中飘动着。她的轻软的脚步,踏在海边的沙粒上,几乎一步一步都听得出来。

走近了海边,她就停下来,拿出一顶小花冠,放在海水上面。海水的小波浪玩弄着,跳舞着,把那花冠卷去了。她一边默默地想着,一边看着那水中的花冠,那可爱的月光趁势在她百合花一般白的额上亲了一个吻。

她是渔夫的小女儿。每天晚上她走到海边,放一束鲜花在波浪上面——算是送给在远方的她的恋人的敬礼。她的恋人出去好久了,从这一处到那一处,走遍了无尽的海洋。没有人给她带来一个信息,谁也不知道他还活着呢,或者已经是死了,更不知道几时她才能看见他。但是她挟着坚贞的爱情,她坚信着上帝,而且她希望着……

他们是这样地约好了,当他们最后一次互相拥抱的时光,为了他俩中间要有一个信号,每天夜晚,当星月皎洁的辰光,他俩各在异地,同声地唱着恋爱之歌。他在远处的海船上,高高地攀在桅杆的顶端,除了水天相接的汪洋大海,看不见什么;她呢,却是在北海岸旁的家乡。

现在她立在薄暗的海岸上了,胸中挟着一腔坚贞的爱,仰头向着天上的繁星,用了缠绵的音调,唱出她的恋爱之歌。清晰的歌声,在静夜里,传播到很远的地方。

夜的风吹来,使她的肩头抖颤了。她又仰着看了看青青的天色,随后便缓步走回家了,心里还暗暗地替他祷祝着;他呢,此时此刻,还漂泊在远方无情的海水上。

有一次,是暴风雨的那天。带着飓风的黑云猛烈地袭过天空。海鸥在旋卷着的浪花上面飞着,惶恐地叫着。

可是那晚上,那女孩子照旧走到了海边,送一束鲜花给她远方的恋人,而且照旧唱了一回恋爱之歌,虽然狂风把她的卷发吹散了,大雨把她的玉容打坏了,浪花拍着她光赤的双脚了。

一年一年都这样地过着,她的恋人依旧是不曾归来。

许多挂着旗帜的大船舶都从远处驶回来了,但是没把他载回来,没把他——她那心爱的人儿——载回来。

许多勇敢的水手,都向她行了敬礼,用了最美丽的话来恭维她。但她却毫不欢悦,因为这些不是他的声音。他的声音,那只有在幻想里还隐约听得见呢。

年月来的又来,去的又去了,和海边的波浪一样。渔夫的女儿的玉颜变成了忧郁、灰白而且干枯了,她的双眼充满了泪痕,因为如今——她知道了,她自己感觉到了——他是永不回来了。

那时她便不再在夜晚歌唱,因为他也已不再在桅杆上歌唱了。但那鲜花,每天晚上,她还是送去,放在波浪上面。她这样算是装饰他的坟墓——那广大的,广大的海……

(胡愈之译)

奥利和特鲁芳

[美国]辛格

辽阔的森林,树木丛生,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通常是很冷的,甚至要下雪了,可今年的这个十一月,相对来说却比较暖和。要不是整个森林遍地撒满了橘黄、酡红、金色和其他杂色的落叶,你还以为是夏天哩!数不清的树叶,经过日日夜夜的风吹雨淋,在森林的地板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尽管树叶都已干枯,可它们仍然散溢出一种宜人的芳香。太阳透过树枝照射着它们,那些不知怎么从秋天的风暴中活过来的虫子和苍蝇在它们上面爬着。树叶下面的空隙,为蟋蟀、野鼠和那些泥土中寻找庇护的其他许多动物提供隐蔽之所。

在一棵光秃秃的树梢细枝上残留着两片叶子,奥利和特鲁芳。由于他们弄不清楚的原因,奥利和特鲁芳熬过了无数的凄风苦雨的寒夜。谁会知道为什么有的萎落,有的仍留枝头呢?可奥利和特鲁芳相信这答案就存在于他们伟大的互爱之中。奥利比特鲁芳略微大点,也年长几日,但特鲁芳却更为漂亮和纤弱一些。每逢刮风落雨,或者开始下冰雹的时候,叶儿本来彼此帮不了什么忙。可奥利仍然抓住一切机会鼓励特鲁芳。当风暴来临、电闪雷鸣之时,飓风不仅遍扫树叶,甚至撕裂了整个树枝,这时奥利便为特鲁芳祈祷:“挺住,特鲁芳!用全力挺住啊!”

在风雨交加的寒夜里,特鲁芳抱怨道:“我完了,奥利,可你一定要挺住!”

“为什么?”奥利问道,“没有你,我的生命毫无意义。如果你被吹落,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不,奥利,别这样!只要还能留住一片叶子,你就不要落下。”

“那得看你是否能和我一道留下,”奥利回答,“白天我注视着你,礼赞你的美。夜里我闻着你的香气。要我枝头独秀?不,决不!”

“奥利,你的话儿真甜,但并不确切,”特鲁芳说,“你很清楚,我已不再那么美了。你看我满脸皱纹,身子萎缩成什么样子了啊!只有一件事还没有变——那就是我对你的爱。”

“这不就足够了吗?在我们的全部力量中,最高最美的就是爱,”奥利说,“只要我们留在这里相互爱着,任凭风吹雨打或是电击雷劈都摧毁不了我们。告诉你吧,特鲁芳——我从来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深地爱着你哩!”。

“为什么,奥利?为什么?我全枯黄了呀!”

“谁说只有绿色美,黄色就不美呢?世上的五颜六色各有千秋,同样美嘛!”

正当奥利说着这话的时候,特鲁芳几个月来所担心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一阵大风刮来,把奥利从枝头吹落。特鲁芳开始颤抖和摇晃,就像她很快也要被吹走似的,但是她挺住了。她眼看着奥利在空中摇曳飘落,她用叶儿的话语呼唤着:“奥利!回来!奥利!奥利!”

但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奥利就不见了。他混在其他的叶子群中零落在地,树上只留下特鲁芳孤单一片。

要是白天,不管怎样,特鲁芳还能勉强忍受着她的痛苦和忧伤,可一到夜幕降临,寒气和暴雨袭来,她就陷入失望之中。她总觉得所有树叶的不幸应归咎于枝繁的树干。树叶落了,树干仍然高高地、密集地矗立着,牢牢地把树根扎在地里。风雨冰雹都动不了它。这对于或许会永远生存下去的一棵树来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一片叶子的遭遇又是什么呢?对特鲁芳来说,树干简直就是上帝。树干用树叶遮盖着身躯几个月后,便把他们摇落。它用树液滋养他们高兴多久就多久,随后就任他们渴死。特鲁芳恳求树干为她唤回奥利,让夏日再现,但树干却不屑一顾。

特鲁芳没有想到,黑夜会如此漫长、如此黑暗、如此严寒。她向奥利诉说,希望得到他的回答,但奥利无语,也丝毫没见他的身影。

特鲁芳对树干说:“既然你把奥利和我分开,干脆也把我送走吧。”

但连这个请求,树干也没有理会。

过了一会儿,特鲁芳瞌睡了。这并不是什么睡眠,不过是一种异常的困倦。待她醒来,特鲁芳惊讶地发现自己不再悬挂在树上了。原来在她打盹的那会儿,风已把她吹落在地。这跟太阳升起时,她在树上通常所感觉到的不大一样。一切的恐惧和焦虑都已烟消云散。猛然醒来,使她感到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清醒。她明白了,她并不是一片以风儿的多变奇想为转移的叶子,而是整个宇宙的一部分。似是受了一种神秘力量的启示,特鲁芳懂得了她的分子、原子、质子和电子的奇迹——她代表的巨大能量和她也包括在其中的超凡宏图。

奥利依偎在她的身旁,用一种他们从前没有意识到的爱默默地互相致敬。这不是那种单凭机遇和反复无常的爱,而是一种高尚、强大同宇宙本身一样永恒的爱。从四月到十一月,他们曾经日夜惧怕的结果不是死亡,而是永生。微风轻拂,奥利和特鲁芳徐徐飘升在空中,带着唯有那些自我解放并投身永恒者所能理解的无上幸福,翱翔。

(吴德安译)

“金桂,你等等我!”

[新加坡]张挥

“金桂,你等等我!你等等我!我不再欺负你了!”

金桂没有停下来等他,只顾迈开小脚步往前跑。两条小辫子在后脑勺一下一下地弹跳着,像在远处跟他招手。小辫子跳啊跳的就隐没在通往水井的那条乡间的小路上了。他气得直想哭,把握在手里的一只椰叶蚱蜢扯个稀烂。

“金桂,你等等我!你等等我!我不会再骗你了!”

金桂没有停下来等他,只顾迈开脚步往前跑,一条马尾的发辫在后脑勺一下一下地弹跳着,像在远处跟他闹别扭。马尾发辫跳啊跳的就隐没在那辆红色的小轿车里了。小轿车绝尘而去之后,他气得把身旁的一个垃圾桶一脚给踢翻了。垃圾桶翻倒的时候,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咆哮。那一晚,他把一腔懊恼全倾倒在冷冷的街道上。

“金桂,你等等我!你等等我!我知道我错了!”

金桂没有停下来等他,只顾迈开脚步往前走。一头蓬松凌乱的头发在风中乱舞,像在远处对他倾诉她的苦楚。乱发在风中舞啊舞的就隐没在那道铁门外了。他站在铁门内痛苦地数着手指头。一个手指头就是一年,他一直在铁门内把手指头数了好几遍!

“金桂,你等等我!你等等我!你不能就这样地走了!”

金桂终于停下了蹒跚的脚步,回过身来时已一头栽倒在他的怀里。他抚摸着金桂的一头白发凄苦地说:

“你终于肯停下脚步来等我了!你已原谅了我的这一生,是不?”

精神与肉体的抗衡

[新加坡]林锦

本篇微型小说可分为数种读法,请参阅导读排列顺序。

导读:(一)1、6、2、7、3、8、4、9、5、10、★。

(二)6、1、7、2、8、3、9、4、10、5、★。

(三)1、2、3、4、5、6、7、8、9、10、★。

(四)其他。1.陈老走进房间,取下摇篮,用一根尼龙绳打了一个圆圈,套在天花板的钢钩上。他双手拉住尼龙绳,双脚一缩,身体腾了上去。这样上下试了几次,证明钢钩够牢固,才满意地把摇篮挂回去。

2.陈老走进厨房,在煤气炉前站住。他开了煤气炉的开关,火便着了。他关了,再开,开了,再关。一阵风从敞开着的玻璃窗外吹进来,火熄了。他缩一缩鼻子,嗅到煤气的臭味。他打开煤气炉的门,把煤气筒的开关掣扣紧。

3.陈老走进客厅,探头窗外,看见停车场的几辆车子,像几个不同颜色的纸箱,不禁把眼睛深深一闭。十八层楼,跌下去只有一个结果,跌进十八层地狱。他把头缩回来,张开眼睛,探索着有没有椅子、凳子一类可以垫脚的东西靠在窗口下。他把窗户关了,上锁。

4.陈老走进房间,拉开抽屉,拿出一瓶药丸,端详着。标签上说明,勿放置在小孩儿能触及的地方。药名是安眠药。他用力把瓶盖转紧,拉一把椅子,把药瓶放在衣橱的最高处。

5.陈老走进厨房,在碗柜旁拿了一罐清洁剂。想起住在乡下的时候,隔邻的一个青年喝了杀虫剂,在地上打滚挣扎呼号呕吐的痛苦样子,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连忙把清洁剂收在壁橱的最高层。

6.小宝睡的摇篮一定要稳固。万一摇篮掉下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陈老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子。

7.小宝整天往厨房跑,小手爱抓东摸西,要是扭开煤气炉的开关,火又熄了,煤气不停地排出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陈老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子。

8.小宝最好奇,如果爬上椅子、凳子,小脑袋往窗口一探,一失足倒栽下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陈老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子。

9.小宝嘴最馋,要是把抽屉里的安眠药当糖吃,一口吞下几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陈老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子。

10.小宝最好玩,喜欢含一根吸管吹泡泡,万一把清洁剂当泡泡液,一口一口地吸进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陈老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子。

陈老试了摇篮,关了煤气筒,锁了窗户,也把安眠药和清洁剂收在高处。这些都无法说服儿子,让小宝留下来。儿子的理由是:不担心小宝的肉体受到伤害,只担心小宝的精神受到折磨。儿子决定把小宝带走,带到远远的西方去。

陈老的尸体被发现仰面朝天躺在公寓的楼下。查案人员发现一个很不寻常的现象:陈老的房里有煤气筒一个、安眠药一瓶、清洁剂一罐、尼龙绳一根,窗开着,窗口下靠墙的地方有椅子、凳子数张。

陈老的死,是肉体受到伤害,还是精神受到折磨?没有结论,判为悬案。

回乡魂

[新加坡]连秀

据闻福水叔是操劳而死的,享年五十四岁。

他殁时,四个子女和一个媳妇都带着欢愉和如释重负的笑容办理丧事!唯独两个年幼不懂事的孙儿,擎香拜祭时给香火烫着,哭了个稀里哗啦,须劳动母亲又哄又吓的才止了哭,令丧堂上仅有的那么一点悲戚气氛也消殆了。

来吊丧的亲戚朋友开始议论纷纷。

“那些不肖子孙,真是大逆不道。老爸过世,一滴眼泪也没流,居然还笑呢,天打雷劈呀!”

“等分财产嘛,他们恨不得老爸早点咽气!”

“财产?福水叔一穷二白的,哪来的财产?”

“那块地呀!你懂什么!这些年经济好呀,加埔路到处在发展,以前两百元钱买到的烂泥巴,现在值二十万元咧……”

福水叔的遗照似浮漾着一些感慨。他是由唐山南来的。韩战爆发那年胶价好,他把新婚妻子留在乡下,随着淘金梦的浪潮涌到星洲大伯的胶园干活。后来发觉大伯只当他是廉价劳工,一气之下跑到雪兰莪开荒!真正是披荆斩棘,辟出良田,有一种“含恨立志出乡关,淘金未成誓不还”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