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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真情花瓣(2)

我在学校里安顿好后,习惯性地上网收取同学们的信件,我收到的第一封邮件居然也是父亲的:弗朗科,我的孩子,你现在终于长大了,我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十八年哪。你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死,我答应过她要将你抚养成人的,看到今天的你这样自立自信,我真的很高兴。我想,你的母亲在天堂里也会为你而高兴的。但是,当我看到你的电话本上没有记下我的电话号码时,我惊呆了,一个孩子在外遇到了困难,首先要找的应该是他的父亲才对。我想,是不是我对你的教育方式有问题,我是不是对你太严格了。孩子,我要告诉你的是,不管怎样,爸爸都是爱你的……我压抑了十八年的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

(沈湘译)

乞丐

[俄国]屠格涅夫

我从街上走过……一个衰弱不堪的穷苦老人拦住了我。

红肿的、含泪的眼睛,发青的嘴唇,粗劣破烂的衣衫,龌龊的伤口……哦,贫困已经把这个不幸的生灵啃噬到多么不像样的地步!

他向我伸出一只通红的、肿胀的、肮脏的手……他在呻吟,他在哼哼唧唧地求援。

我摸索着身上所有的衣袋……没摸到钱包,没摸到表,甚至没摸到一块手绢……我什么东西也没带上。

而乞丐在等待……他伸出的手衰弱无力地摆动着、颤抖着。

我不知怎样才好,窘极了,我便紧紧地握住这只肮脏的颤抖的手……“别见怪,兄弟;我身边一无所有呢,兄弟。”

乞丐那双红肿的眼睛凝视着我;两片青色的嘴唇浅浅一笑——他也紧紧地捏了捏我冰冷的手指。

“哪里的话,兄弟,”他口齿不清地慢慢说道,“就这也该谢谢您啦。这也是周济啊,老弟。”

我懂了,我也从我的兄弟那里得到了周济。

(智量译)

离别

[俄罗斯]弗·索罗金

轻盈、透明的雾在东方突然变得粉红了,闪出一片黄色的火花来,几分钟迅速地飞驰而过,太阳的边缘从森林的顶端露了出来。

康斯坦丁从他坐着的那只腐烂的大树桩上站起身来,树桩的底部在夜间会闪出非常神奇的亮光。他裹紧大衣,走到悬崖边。

一条宽阔的河在下方流淌,两岸长满了一丛丛墨绿色的芦苇。

河面非常平静,既没有涟漪,也没有水流的痕迹。只是在那碧绿的水底,勉强可以看到一些不住摆动的水草,就像是些神秘的生物。

康斯坦丁掏出一盒烟,打开了烟盒。香烟就像清晨那样干燥,在他冰冷的手指间噼啪作响。他抽了一口。烟雾是柔和的,不太浓烈。

看着从森林中冉冉升起的太阳,康斯坦丁笑了笑,疲惫地揉了揉腮帮。“不管怎么说,离开故土,这可让人感到难以置信的沉重,”他忧郁地想到,“那是你长大的地方,每一株小草、每一棵树木你都熟悉……而我昨天还在谢尔盖面前吹牛,说我挥挥手就能一走了之。远方的道路,新的城市,新的人们……”

他抖了抖烟灰,于是,灰色的小圆柱便落到了芦苇丛中。

河的中央泛起了波浪。一条大鱼激起了浪花——一下,两下,三下。三道不断扩大的涟漪荡漾着,涌向两岸。

“可能是条狗鱼。你瞧它是怎么翻身的,连尾巴都弯了过来。可能有四公斤重。个头小的是游不到这里来的……”

他贪婪地吸了口气,回忆起自己是怎样在十岁时抓到第一条狗鱼的。那也同样是一个晴朗无云的夏日的清晨。河里一个人都没有。他等了很久,可是一条鱼也没咬钩。他已经准备听从老渔夫米赫依爷爷的建议,把挂着他贴身铜十字架的布条拴在鱼钩上,这时,浮子突然不见了,钓线带着响声在水面上滑动,鱼竿弯成了拱形。于是,在一个长着一头乱蓬蓬的浅色头发的少年和一条看不见的鱼之间,开始了一场斗争。他把它拽了出来,他浑身湿漉漉的,因为激动而发抖。他把它拽了出来,甩在沙地上,那时,沙地上还没长出芦苇……

他又吸了一口烟,之后慢慢地从鼻孔里把烟吐出来。

“是啊,这一切多么熟悉。上帝啊,要知道我在这里住了三十七年。青年时代,我喜欢在这里坐着,读一些描写遥远的国家和无谓的旅行者、描写爱情的书籍。后来,我自己也恋爱了。我爱得热烈、疯狂而又坚定。就在这里,在这片白桦林里,我第一次亲吻了自己心爱的人。我吻了她那柔软而又动情的双唇……”

他和塔尼娅就是在那里见面的,他是多么爱她啊,爱这个身材匀称、穿一件轻盈的花布连衣裙的姑娘,她纤细的手臂晒得黝黑,散发着稻草和草地花朵的芬芳。

他吻她,让她紧贴在那平整、新鲜的白桦树干上,那些树干到了晚上也是温暖的。

一开始,她还在无力地躲闪,可后来,她就抱住他,吻他,她吻得很笨拙、很温柔,也很可笑。

“你就像只雄鹰。”她经常一边抚摸着他的脸颊,一边微笑着对他说。

“像只雄鹰?”康斯坦丁笑了,“那就是说,我长了身羽毛!”

“你别笑,”她打断了他,“别笑……”

然后,她又快速、热烈地对他低语道:“我……我是爱你的,科斯佳。”

这一切都曾发生过。发生在这里……

康斯坦丁把没抽完的烟头扔了下去,他双手抓住大衣的领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清晨这凉爽的空气散发着河水的气味,它那淡淡的雾霭能让人感到非同寻常的兴奋。

“故乡,它到底是什么呢?是国家?是人民?也许,是光着脚丫的童年以及那根核桃木钓鱼竿和那罐鲫鱼?或者,就是那位梳着淡褐色辫子的姑娘?”

他又吸了一口气。充盈着光线的空气迅速变得暖和了,燕子在透明的水面上方鸣叫。

一个明亮的夏日的清晨。

是的,是的。一个明亮的夏日的清晨。

这样的清晨过去有,今天有,将来还会有。

(刘文飞译)

父母心

[日本]川端康成

轮船从神户港开往北海道,当驶出濑户内海到了志摩海面时,聚集在甲板上的人群中,有位衣着华丽、引人注目的、年近四十的高贵夫人。有一个老女佣和一个侍女陪伴在她身边。

离贵夫人不远,有个四十岁左右的穷人,他也引人注意:他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七八岁。孩子们看上去个个聪明可爱,可是每个孩子的衣裳都污迹斑斑。

不知为什么,高贵夫人总看着这父子们。后来,她在老女佣耳边嘀咕了一阵,女佣就走到那个穷人身旁搭讪起来:

“孩子多,真快乐啊!”

“哪的话,老实说,我还有一个吃奶的孩子。穷人孩子多了更苦。不怕您笑话,我们夫妻已没法子养育这四个孩子了!但又舍不得抛弃他们。这不,现在就是为了孩子们,一家六口去北海道找工做啊。”

“我倒有件事和你商量,我家主人是北海道函馆的大富翁,年过四十,可是没有孩子。夫人让我跟你商量,是否能从你的孩子当中领养一个做她家的后嗣?如果行,会给你们一笔钱作酬谢。”

“那可是求之不得啊!可我还是和孩子的母亲商量商量再决定。”

傍晚,轮船驶进相模滩时,那个男人和妻子带着大儿子来到夫人的舱房。

“请您收下这小家伙吧!”

夫妻俩收下了钱,流着眼泪离开了夫人舱房。

第二天清晨,当船驶过房总半岛,父亲拉着五岁的二儿子出现在贵夫人的舱房。

“昨晚,我们仔细地考虑了好久,不管家里多穷,我们也该留着大儿子继承家业。把长子送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合适的。如果允许,我们想用二儿子换回大儿子!”

“完全可以。”贵夫人愉快地回答。

这天傍晚,母亲又领着三岁的女儿到了贵夫人舱内,很难为情地说:

“按理说我们不该再给您添麻烦了。我儿子的长相、嗓音极像死去的婆婆。把他送给您,总觉得像是抛弃了婆婆似的,实在太对不起我丈夫了。再说,孩子五岁了,也开始记事了。他已经懂得是我们抛弃他的。这太可怜了。如果您允许,我想用女儿换回他。”

贵夫人一听是想用女孩换走男孩,稍有点不高兴,看见母亲难过的样子,也只好同意了。

第三天上午,轮船快接近北海道的时候,夫妻俩又出现在贵夫人的卧舱里,什么话还没说就放声大哭。

“你们怎么了?”贵夫人问了好几遍。

父亲抽泣地说:“对不起。昨晚我们一夜没合眼,女儿太小了,真舍不得她。把不懂事的孩子送给别人,我们做父母的心太残酷了。我们愿意把钱还给您,请您把孩子还给我们。与其把孩子送给别人,还不如全家一起挨饿……”

贵夫人听着流下同情的泪:

“都是我不好。我虽没有孩子,可理解做父母的心。我真羡慕你们。孩子应该还给你们,可这钱要请你们收下,是对你们父母心的酬谢,作你们在北海道做工的本钱吧!”

(小竹译)

妈妈

[俄罗斯]鲍·克拉夫琴科

一天晚上,我顺路来到朋友家。在沙发上就座以后,我们就聊起天来。突然房门开了,他的小儿子站在门口,边哭边喊:“妈妈,妈妈……”

“妈妈不在家,”我的朋友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说,“妈妈上班去了。你怎么啦?摔跤了?自己摔的吧?那没什么好哭的。”他给儿子擦干了眼泪,又说,“好了,玩去吧!”

儿子走后,朋友抱怨说:

“总是这样!妈妈、妈妈的不离口。你知道吗,有时真让人觉得委屈。好像我就不如我妻子爱他。好像我们这些做父亲的专门是训人的。其实,我又给他买玩具,又哄他。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我耸耸肩说,如果家里没有母亲,儿子一定会叫父亲。

“是这样的。”朋友同意地说,“就拿我来说吧,从小没有母亲。所以,我记得我一直是叫爸爸。”

我起身告辞的时候,他的妻子下班回来了。他们的小儿子也像变魔术似的出现了。他跑到妈妈跟前,讲起刚发生的事情来:说他怎样摔倒的,又如何痛,还怎么哭过。母亲摸摸他的头,吹吹他跌伤的手,还亲了他一下。我的朋友紧皱着眉头看着我们,嘟囔说:

“瞧瞧,这母子俩又亲热上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的这位朋友在干活的时候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我们把他抬进休息室,叫了一辆“急救车”。他只是不停地反复叨念着:“妈妈。”

(张福生译)

手表

[比利时]尚·戈西尼

昨天晚上,我放学回来以后,邮递员来了。他给我带来一个包裹,里面是外婆给我的礼物。这个礼物可了不得啦,保证你猜也猜不到:是一只手表!太棒了!小朋友们又要眼馋了。爸爸还没有回家,因为今天晚上他要在单位吃饭。妈妈教我给表上弦,然后把表给我戴在手腕上。幸好今年我已经学会看钟点了,不像去年小的时候。要是还像去年一样,我就老得问别人:“我的手表几点了?”那可就太麻烦了。我的手表可好玩了,那根长针跑得最快,还有两根针要仔仔细细看好久,才能看它们动一点儿。我问妈妈长针有什么用,妈妈说,在煮蛋的时候,长针可有用了,它能告诉我们鸡蛋煮熟了没有。

7点32分,我和妈妈围着桌子吃饭。太可惜了,今天没有煮鸡蛋。我一边吃饭一边看我的手表。妈妈说汤要凉了,叫我快点吃。长针只转了两圈多一点儿,我就喝光了汤。7点51分,妈妈把中午剩的蛋糕端来了。7点58分,我们吃完了。妈妈让我玩一会儿,我把耳朵贴在手表上,听里面发出的嘀嗒声。8点15分,妈妈叫我上床睡觉。我真开心,差不多和上次给我钢笔的时候一样开心。那次弄得到处都是墨水。我想戴着手表睡觉,可妈妈说这样对手表不好。我就把手表放在床头桌上,这样只要我一翻身就能看到它。8点8分,妈妈把电灯关了。

咦,太奇怪了!我的手表上的数字和指针在夜里发光哪!现在,要是我想煮鸡蛋也用不着打开电灯了。我睡不着,就这样一直看着我的手表。后来,我听见大门开了:是爸爸回来了。我可高兴了,因为我能给他看看外婆给我的礼物。我下了床,把手表戴好,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我看见爸爸正踮着脚上楼梯。“爸爸,”我大声说,“看看外婆给我的礼物,多漂亮呀!”爸爸吓了一大跳,差一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嘘,尼古拉,”他对我说,“嘘,你要把妈妈吵醒了!”灯亮了,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妈妈已经醒了!”妈妈对爸爸说,样子不太高兴。她问爸爸吃什么吃了这么长时间。“啊,得了,”爸爸对妈妈说,“还不算太晚嘛。”

“现在是11点58分。”我很得意,因为我很喜欢给爸爸妈妈帮忙。

“你妈妈可真会送东西。”爸爸对妈妈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我母亲,何况孩子还在这儿呢。”妈妈满脸不高兴地说,然后叫我上床去乖乖睡一大觉。

我回到我的屋子,听到爸爸和妈妈又讲了一会儿话。12点14分,我开始睡觉了。

5点7分,我睡醒了。天开始亮了。真可惜,我手表上的字不那么亮了。我用不着急着起床,今天不上课。可是我想,我说不定能帮爸爸的忙:爸爸说他的老板老是怪他上班迟到。我又等了一会儿,到了5点12分,我走进爸爸和妈妈的屋子里,大声喊:

“爸爸,天亮了!你上班又要迟到了!”

爸爸又吓了一大跳,不过,这里比楼梯上保险多了,因为在床上是摔不下去的。可是,爸爸气坏了,就像真的摔下去一样。妈妈也一下子醒了。

“怎么啦?怎么啦?”妈妈问。

“又是那只表,”爸爸说,“好像天亮了。”

“是的,”我说,“现在是5点15分,马上就要到16了。”

“真乖,”妈妈说,“快回去睡觉吧,现在我们已经醒了。”

我回去上了床。可是,他们还是没有动。我在5点47分、6点18分和7点2分连着又去了三次,爸爸和妈妈最后才起了床。

我们坐在桌旁吃早饭。爸爸冲妈妈喊:

“快一点儿,亲爱的,咖啡再不来,我就要迟到了。我已经等了5分钟了。”

“是8分钟。”我说。

妈妈来了,不知为什么直看我。她往杯子里倒咖啡的时候洒到了台布上,她的手发抖了。妈妈可不要生病啊。

“我今天早些回来吃午饭,”爸爸说,“去点个卯。”

我问妈妈什么叫“点个卯”。妈妈让我少管这个,到外面去玩。我第一次觉得想上学了,我想让小朋友们看看我的手表呢。在学校里,只有杰弗里带来过一次手表。那只手表是他爸爸的,很大,有盖子和链子,可好玩了。不过。好像家里不许他拿,这家伙惹祸了。那以后,再也没见到大手表。杰弗里跟我们说,他屁股挨了一顿揍,差一点再也见不着我们了。

我去找阿尔赛斯特!他家离我家不远。这家伙是个胖子,可能吃了。我知道他起床很早,因为早饭他要吃好长时间。

“阿尔赛斯特!”我站在他家大门口喊,“阿尔赛斯特!有好东西给你看!”

阿尔赛斯特出来了,手里拿着面包,嘴里还咬着一个。

“我有一只手表了!”说完,我把胳膊举到他嘴里的面包旁边。阿尔赛斯哥斜眼看了看,又咽了一口,才说:

“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的表走得可准了,它有一根专门用来煮鸡蛋的针。而且,它晚上还能发光呢。”我告诉阿尔赛斯特。

“那表的里头呢,是啥?”阿尔赛斯特问。

“这个我忘了看啦。”

“先等我一会儿。”阿尔赛斯特说着跑进屋里去了。出来的时候,他又拿了一个面包,还有一把铅笔刀。

“把你的表给我,”阿尔赛斯特对我说,“我用铅笔刀把它打开。我知道怎么开,我已经开过爸爸的手表了。”

我把手表递给阿尔赛斯特,他就用铅笔刀干起来了。我真怕他把我的手表给弄坏了,就对他说:

“把手表给我吧。”

可阿尔赛斯特不肯,他伸着舌头,想把手表打开,我上去想把手表抢回来。刀子一滑,碰上了阿尔赛斯特的手指,阿尔赛斯特一叫,手表开了,跟着又掉到地上,那时正好是9点10分。等我哭着回到家,还是9点10分,手表不走了。妈妈抱住我,说爸爸会想办法的。

爸爸回家吃午饭的时候,妈妈把手表给了他。爸爸拧拧小钮。他瞅瞅妈妈,瞅瞅手表,又瞅瞅我,对我说:

“听着,尼古拉,这只手表没法儿修了,不过你还能用它玩。这样反而更好,再也用不着为它担心了,它总是和你的小胳臂一样好看。”

他样子很高兴,妈妈也那么高兴,于是我也一样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