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我的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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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伊朗童话:月光般纯情的男人(2)

我就是怀揣着一颗蹭吃蹭喝的心来到伊朗的啊,一直做着笑纳伊朗人民热情款待的思想准备,可这事没怎么发生。我是说,没有大规模强烈度惊天动地可歌可泣地发生。在德黑兰、伊斯法罕这两个著名城市,确实蒙受了很多伊朗人的帮助,买东西不收钱啦,问路索性就带到车站啦,搭顺风车很方便……但这些都在正常范围内,中东其他国家,我也经常承蒙当地人的关爱,已习以为常波澜不惊了。

原以为伊朗人会哭着喊着使劲攥我胳膊把我五马分尸地拉去家里做客呢。盼望了好久,才在设拉子的公交车上,逮着个迟疑着邀请我去做客的伊朗姑娘。

在伊朗没有被人拉去家里吃饭喝茶谈人生,简直就是人品问题,连我自己都心生怀疑,无数次在心里凄凉地问,我到底做错什么事了?为什么伊朗人不喜欢我?

米诺基安的妈妈留我吃了顿便饭,饭后她拿出以前的照片给我看,米诺基安帮她翻译,大意是她这些年衰老得很快,因为数年前两个弟弟相继过世,她太悲伤了,而且背部出了问题,生病与伤心过度,使她一下子变老了。

我吃了人家的饭,还没心没肺地回答说:“每个人都要死的,只要相信他们会上天堂就好了。”

说出来后,看到米诺基安惊讶的目光,立刻就后悔了——好了,我知道为啥伊朗人不喜欢我了。我完全应该像解语花一样温柔地说:“阿姨,我们至爱的人,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有点羞愧,赶紧站起身来告辞了。米诺基安将我送到村口,我从村口的店里买了些水果,让她转交给她妈妈。

米诺基安的生活也很忧郁,她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自己又想要出国,正在努力学习英语。我说,结婚和出国如何能够两全呢?

她说,希望找一个同样也想移民的丈夫。米诺基安,印沙安拉。

狮子咬着公牛的屁股

搭了辆顺风车到了波斯波利斯。据说这座波斯古国皇宫始建于公元前552年,在大流士一世之后,另外两位国王继续接力,历经60年才宣告完成。

拾级而上,首先看到万国门,据说当时号手们站在这里列队欢迎各国使团。两边各有一座巨大的人面兽身像。城门的一些石板上,到处都有某某到此一游的英文涂鸦,按上面的年月日来说,不少留下名字的人都应该作古了。

经过残损的百柱大厅,就是宫殿群的主体建筑——大流士接见大臣和来访者的ApadanaPalace,原先支撑大殿的巨柱只剩下13根了。整个波斯波利斯最了不起的是那些雕刻无比精细的浮雕,描述着当时各国使节前来朝贡的热闹场景,据说考古学家已经根据他们的服装和手持的贡品,考证出了利比亚人、埃塞俄比亚人、亚美尼亚人……

我看过的所有宫殿里,浮雕艺术最为高超的就是波斯波利斯了,那雕工,那造型,细腻生动得简直令人发指啊,好像完全没有被漫长的时光所惊扰过。男人们的胡子和头发连成一片,看起来像只菠萝,然后用帽子一压,可神气了。骆驼、绵羊也被雕得栩栩如生。因为这些浮雕都是浅灰色格调的,有一小部分被游客的手摸得又黑又亮,所以乍一看,竟有点水墨山水的飘逸空灵。刻画人物只使用侧面这一点,则和古埃及人不谋而合——确实,正面没办法表现五官轮廓。

我觉得生在古代,当一个工匠是很苦闷的,因为这种浩大的雕像规模太壮大了,最后就是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这里经常出现的一个浮雕画面是狮子咬着公牛的屁股,据说在波斯帝国,狮子表示夏天,公牛表示冬天,用这样的场景表示季节更替很暴力——因为,狮子不是咬咬就算了的,狮子最后会吃掉公牛啊!

爬上宫殿边的拉哈马特山的半山腰,除了能够俯瞰整个宫殿的远景,还能看到两座波斯国王的陵墓,这里的陵墓和佩特拉的王陵风格相似,凿山而立,略做雕饰。

波斯波利斯是公元前330年被亚历山大大帝攻陷的,据说他不光抢夺了这里的珠宝财物,还烧毁了这座精美的宫殿——不过,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毁坏了波斯波利斯的那场火灾是蓄意为之的。

爱吃桔子爱泡澡

傍晚时分回到设拉子,拖着疲惫的残躯去了卡里姆·汗宫,它的外形和质地、颜色,总让我想起华夫饼干。四座圆形塔楼尤其雕刻细腻,更像是某种高级饼干,好像真的能够掰碎似的。

这也是一处必须要在夜晚欣赏的美丽宫殿城堡。暖黄色的灯光从古堡底部亮起,于是灰色城墙就披了一层梦幻般的霓裳。伊朗很多庭院式建筑都是借助水的波光,他们极爱水中倒影带来的灵气。卡里姆·汗宫也是如此。一片散发着清香的桔子林围着一潭清波。地上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灯光,使婆娑树影在水中投下了美丽的幻象。

18世纪时,这里是国王的宫殿,虽然规模精巧,但国王本人和我一样,爱吃桔子,爱泡澡。城堡一角有个面积宽敞的豪华浴室为证。

次日,坐车前往伊朗诗人哈菲兹的墓园。据说哈菲兹在伊朗的地位相当于李白在中国。哈菲兹只是笔名,诗人真正的名字是沙姆斯·穆罕默德。哈菲兹在波斯文里是“能背诵《古兰经》的人”。据说哈菲兹在20岁时就因才华引起王公贵族关注,巴格达宫庭曾邀请他进宫赋诗,被他拒绝。1387年帖木儿占领设拉子时,哈菲兹已经成为一名托钵僧。两年后,哈菲兹去世。

我坐公交车找到了哈菲兹的墓园,正中央是一座六角凉亭,大理石棺上刻有他写的诗句:“但愿在傍晚时分拥抱着我/我虽老矣,但晨曦一来我又重拾青春/当花谢的日子来临,仅渴望再见你一面/依偎身旁,哈菲兹就将与美丽的人儿告别。”

离开哈菲兹墓园后,本想去另外一位诗人萨迪的墓园,可是走了很久,发现走错了路。于是在路边买了张刚出炉的大饼,边吃边摸索着坐公交车回了市区。

骄傲,或者说是倔犟

次日坐车去亚兹德,车上正在放电影,女主角美丽到我本来在打瞌睡的,也都目不转睛地看起来了。看完后意犹未尽,转头和坐在我边上的伊朗女人探讨起情节来了。

她叫菲依丝,29岁,家住亚兹德。正在设拉子念大学,已经念到第二年了,修的是伊朗历史。

我有些惊讶:“你丈夫支持你念书?”“当然,他不支持谁支持。”“可这样就两地分居了啊,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轮到她惊讶了。我想了想,伊斯兰国家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男人想要劈腿搞外遇,也找不到愿意配合的女人。“你为什么想要去念书啊,这个年龄不是正好生孩子吗?”“我们想过两人世界。”菲依丝嫣然一笑。我突然有点醒悟过来,伊朗和中东其他的阿拉伯国家不一样。

1979年伊朗国王巴列维改革失败,被迫出走,流亡在外的什叶派领袖霍梅尼返回国内执政,自此开始了政教合一的神权统治,伊朗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神权国家,即伊斯兰原教旨主义。但伊朗人民并不保守封建,相反地,伊朗人民受教育的程度很高,极有教养,有时候甚至会有一些骄傲,或者说是倔犟。

从社会开化的程度上来说,伊朗是往回走的,而且走得很拧巴。但从女性地位来说,伊朗女人的地位倒比我原先想的要高,比如女人有权在婚后不工作,丈夫如果不履行义务的话,她还可以提出诉讼。伊朗女人往往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男人娶妻要花上一笔非常昂贵的费用——因此他们婚后对妻子都非常宠爱,视若珍宝。

女性可以从事各种工作,在政府公务员里,有一半是女性。大学里,女生人数更是占到了三分之二。据说很多伊朗女人去念文学、历史、绘画,这也使得她们看起来气质更为高雅了。念书只为陶冶情操的,也大有人在。结婚后工作挣的钱就是私房钱,工作得不开心了,就回家让老公养,法律还规定老公有给妻子零花钱的义务。

记得以前看阿巴斯的电影《十》,女主角一边开着车一边和儿子说话,我当时就惊讶地想,伊斯兰国家挺开明的啊,看看这个女人多么有思想。

有一点,伊朗有别于其他穆斯林国家,就是必须要戴头巾,连外国女游客的头发也在他们管辖范围内。伊朗街头有专门管这件事的宗教警察。

很多年轻时髦的女人都是一袭风衣,再把头发高高梳起,使头巾像装饰一样盖在头上,露出大半秀发来,气质非常高贵典雅,但穿上传统黑袍完全遮住身体曲线的女人也不在少数。

菲依丝说几年前伊朗女人曾经游行抗议过必须戴头巾的宗教法规,但没有用,教士们很坚持。

“伊朗男人怎么想呢?”“他们当然听妻子的。”菲依丝说。

我有16张床

到达亚兹德的时候已经深夜了,菲依丝有丈夫来接,我决定对自己好一点,就一挥手,打了辆车直奔亚兹德古城里的丝路旅馆(SilkRoadHotel)。

丝路旅馆的大名已经久仰了,经常有穷困旅人在此洗盘子以交换食宿。多人间在楼下,我刚走进去,就有个服务生跟进来问:“可以吻你吗?”

我皱了下眉毛:“不可以。”他踌躇了一会儿,拜托我不要向老板告状。不由得笑了。

放好了包,在一屋看起来乱糟糟的床位里,选了张靠窗的上铺,从那个狭小的窗能够感受到一点点楼上餐厅的暖气。

这一晚丝路旅馆住得浑身不舒服,倒不是因为服务生的冒昧——这些中东国家的男人,很多是有色心没色胆的。造成我困扰的是晚上有人打呼噜,我睡觉质量不好,但凡有人打呼噜,就肯定睡不着了。

而且我在的那天,丝路旅馆好像一切都停顿了,厕所的抽水马桶不出水,暖气等同于无,床单像好久没洗了,最糟糕的是,无线网络也坏掉了。

第二天,我就出门去了另外一家KohanHotel。从踏入这家旅馆的第一步起,我就爱上了它,也因此爱上了亚兹德。如果找到一家满意的旅馆,就不急着要离开了。不离开,才会心平气和地欣赏这个陌生地方的美好。

我和KohanHotel谈了一笔好买卖,就是我承诺至少住满一周,他们则允许我免费使用无线网络,而且还有免费早餐吃。我在KohanHotel的日子是整个伊朗最开心宁静的,因为我一个人霸占了一间16个床位的大房间,24小时暖气总是开着的,洗手间洁白整洁,而且还有阳台、电视机、冰箱。虽然这些东西我都用不上,但还是深深地为之感动。

偶尔有时候,我会想起白雪公主,白雪公主当年闯进小矮人家,把七张床都睡了个遍。我现在一个人竟然拥有16张床!

5美金,就住得这么好,于是我就把这里当成了家。住在KohanHotel的那些天,竟然多人间里也真的只有我一个人。

KohanHotel的自助式早餐非常棒,每天我都从丰富饱满的免费早餐中醒来。

拜火教总坛亚兹德

据说沙漠中的古城亚兹德有7000年历史,号称世上最古老的城市。亚兹德是丝绸之路的重要驿站,更是琐罗亚斯德教文化的中心。琐罗亚斯德教即拜火教,也称祆教,为波斯帝国的国教。创始人名叫琐罗亚斯德(Zarathustra,也译查拉图斯特拉),出身于贵族骑士家庭,20岁时弃家隐居,30岁时受到神的启示,创立拜火教。该教认为阿胡拉·马兹达(意为智慧之主)是最高主神,是全知全能的宇宙创造者,具有光明、生命、创造等德行,也是天则、秩序和真理的化身。马兹达创造了物质世界,也创造了火,即无限的光明,因此琐罗亚斯德教把拜火作为他们的神圣职责。

公元7世纪,阿拉伯人征服了波斯,在伊斯兰浪潮的冲击下,拜火教日渐式微。拜火教信徒为了躲避迫害,前往沙漠中贫瘠的城市亚兹德定居,于是这里就成了拜火教的总坛,也有一小部分远走到了印度西部海岸去。

而今,亚兹德仍有拜火教的寺庙,熊熊燃烧着保持数千年的圣火。

亚兹德古城非常特别,满城都是浅黄色的土坯建筑,狭窄的巷子建有拱顶,这些拱顶由近及远看起来是越来越低,像连环套圈一样。当穿黑袍的伊朗女人缓缓飘来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整个亚兹德古城都充满着萧索之感,好像时光的流转在这里失去了意义,迷巷万千,外来的旅人很容易在这里失去方向,徒劳打转。这种迷宫般的美,也造成了负面情况,有不少旅人在这里被抢。

我刚刚搬到KohanHotel,就遇到一个惊魂未定的日本人,他说昨天被抢了,而且当时是和伊朗人穆沙拉什在一起,一辆摩托车经过他们身边时,下手抢他挂在脖子上的单反相机,幸好他摔倒在地,才没有被抢走。在穆沙拉什的帮助下,他还去警局报了案。杭州的Shirley也曾经在亚兹德被抢过钱,后来那几个劫匪还被判了刑。

当我身在亚兹德古城,也觉得这里是抢劫者的风水宝地。首先,巷子太杂,作案后要消失很容易。其次,路人很少,很多巷子基本上都是空荡荡的。

最后,街道狭窄,摩托车劫犯朝你冲过来时,几乎是没有地方闪躲的。伊朗人也知道,因为无法使用ATM的缘故,外国游客会把所有的现金都随身携带。

于是我就很紧张,除了把包藏在衣服里面外,还随身带了把水果刀。一边走在亚兹德古城,一边想象怎么对付从天而降的劫犯。只要一有摩托车开过来,我就立刻进入一级警戒状态,贴墙站着,两眼炯炯地盯着对方。这么严厉防范了几天后,渐渐觉得对我个人来说,一切风吹草动都是杯弓蛇影。

当然了,晚上的时候我还是很识相的,非得拉上穆沙拉什才敢出门。起先我以为穆沙拉什是旅馆的员工,有一天网络欠费被掐断后,还跟他控诉,他表示无奈。后来才知道,原来穆沙拉什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了,他在亚兹德一家电梯公司上班。

我愣了愣:“亚兹德有高楼需要安装电梯?”穆沙拉什笑着说:“古城外面还是有几幢的,不过现在也都做完了,我下个月要回德黑兰去了。”穆沙拉什是标准的伊朗帅哥,个子很高,有着温文尔雅的书生气质。陪我一起走夜路,去欣赏亚兹德夜景时,穆沙拉什曾经想要拉我的手,哇噢,他很帅……但自从他告诉我在德黑兰的家里养了条宠物蛇后,对蛇有强烈恐惧的我就悄悄地把他拉到“不可接触”的黑名单里了。

而且还把他教训了一顿,大概就是梁山伯当年羞辱祝英台的话——枉我一直把你当成兄弟,你都在瞎想些什么啊!

寂静之塔

除了在亚兹德穿街走巷,我的主要活动就是观赏各种花园豪宅,参观由千年古宅改建成的美丽酒店。也会到丝路旅馆去喝个茶什么的——我在那里遇到了中国姑娘晴云。以前我在叙利亚的时候,晴云曾经在“磨房”和我联系过,问我叙利亚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我说没问题后,她也进了叙利亚。她比我晚几天飞到伊朗。

晴云坐在那上网,我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她了。边上正好又有两个华为公司的中国人,华为公司真是厉害,到处都有他们的人。

那两个人邀请我们一起拼车,去郊外参观拜火教举行天葬的寂静之塔(也译沉默之塔)。这本来就是我想去的地方,原先的计划是坐公交车,然后再搭顺风车,既然正好有人拼车,就省心省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