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我的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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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艳后的埃及:许你风情万种(6)

凯尔奈克没有让我失望,它是古埃及所有庙宇的集大成者,占地两平方公里之多,是古埃及文明的瑰丽珍宝。一进去,我就被它的庭院深深深几许的纵深感迷住了,光是塔门的数量就能从一数到十。更何况还有各种各样的方尖碑、礼拜堂、圣船祠堂……精美的壁画遍布整座神庙,或华美,或剥落。古老的雕像四处林立,或完整,或残损。在断壁残垣之间,回荡着古埃及文明诸神崩塌的声响。

古埃及预言家说:“底比斯,底比斯,你将消失,只有石头上的字会为你说话。”

我和绣绣很自然地就走散了。起先我还想做点“那个庙宇谁造的,这个雕像是什么”的求解题,后来发现在这座庞大的建筑群里随意漫游也很好。不清楚个体的意义,它就是完整的。不去刻意求知,它就是神秘的——想到这里又笑了,如果一个人想要为自己的懒惰找点漂亮的借口,也是能够做到的。

凯尔奈克最壮丽的部分是多柱大厅。虽然在约旦看罗马圆柱已经看得快吐了,可这里的擎天圆柱是不一样的。因为它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每根高达20米,周长8米。除了惊人的粗大外,还把这种惊人的粗大重复了134遍。

这134根圆柱都仔仔细细刻满了精美的壁画。古罗马人可没有古埃及人这么厉害的雕工。

绣绣竟然会遇险

为了看一眼红海,绣绣跟我一起前往霍尔加达。夜抵霍尔加达,我暴露了“穷游背包客的变态和敏锐”,凭着直觉,在一无所知的城市,准确地坐了1埃镑的小巴,找到最便宜的背包客区域。绣绣跟着我走了很长的路,在快要崩溃的时候,我们终于在一家服务生讲流利俄语、电视机能收到俄语色情片的酒店住下。霍尔加达已经被俄罗斯游客侵占了。

我本以为霍尔加达和达哈巴一样,能够住在沿海的舒服小旅馆呢,后来发现全然不是这么回事,霍尔加达的沙滩已经被划成一块块的收费沙滩了。离我们旅馆最近的那抹沙滩是一家酒吧所拥有的,绣绣在那里看到了红海,抽上了水烟。

我呢,刚到霍尔加达,已经失望透顶。如果一个人旅行的话,第二天就会离开了。可为了绣绣的红海梦,就多住了一天。

当然,也并不是没有收获的。比如在绣绣的开导下,我终于尝了一下“夏威玛”,并且惊讶地发现,这种开罗街头到处都有的旋转肉柱,切成薄片后放进饼里还是挺好吃的。

这里也有我的老朋友麦当劳,它在埃及简直是无孔不入。在开罗我经常光顾的两家麦当劳,一家在大都会电影附近,也就是SultanHotel附近。另一家在美国开罗大学,也就是解放广场附近。

香港记者张翠容的《中东现场》里写到,埃及人并不喜欢麦当劳。2002年以色列围困巴勒斯坦时,埃及的示威人士首先攻击麦当劳,他们认为美国官企一家,朋党为奸。买下一个汉堡就是杀掉一个巴勒斯坦兄弟。

美国和埃及的关系,非常复杂,复杂到了连他们自己都无从着手的地步。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中东,那也是复杂。再用一个词,那就是微妙。我有个朋友是这样形容中东迷局的——无解。

霍尔加达的麦当劳没有免费网络,我想要上网的心情还是盖过了对汉堡的依恋——这种依恋是因为对于阿拉伯食物的茫然。

我更多地光顾另一家可以上网但把比萨做得绝顶难吃的比萨店,难吃到了什么程度呢?到了我觉得应该把绣绣的单也买了,才能弥补对她的歉意。

绣绣的红海梦里还包括了浮潜,我们在一个沙滩边找到了浮潜的玻璃船,本来我想陪绣绣一起出海的,考虑了一下价钱还是放弃了。我们短短几天建立起来的友情还不足以使我为她自掏腰包跳进红海的。于是就反复叮嘱船老大,说绣绣不会游泳,请好好照顾她,备件救生衣。

然后就在咖啡馆里等绣绣,喝完咖啡去逛超市,逛完超市坐在游泳池边看老外们扑腾,站在沙滩上看俄国大叔大妈们半裸着晒太阳浴……总之把一切无聊的事情都做完后,玻璃船终于靠岸了。

烈日下绣绣向我走来,说刚才差点淹死了。到了一个海域,白人老外们都下船浮潜去了,她看老外们都能站得住,就觉得水应该不深。可她忘了自己是个子没那么高大的黄种女人了……双脚碰不到海底,一下子就慌了,歪了,沉了……幸好船上的埃及人眼明手快,把她捞了起来。

我听呆了,没想到浮潜这么个娱乐项目,绣绣竟然会遇险。幸好她没事,否则我俩的生活都要被拦腰截断了。虽然是她自己想要来红海,可我毕竟是她的引路人,我将余生不得心安,还要被她家人鞭笞……

感谢埃及人。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除了浮潜受惊,我们在霍尔加达过得颇为愉快,已经学会了坐1埃镑的小巴穿梭于整个城市,并且在每片沙滩都被标上价钱的霍尔加达,找到了最应该去的地方,那就是免费的政府海滩。政府海滩其实已经没有沙子,就是一片黑色乱礁石。我们坐在礁石上,吃掉了门口买的烤红薯。

夜晚时分,我们坐小巴经过一片豪华区域时,好奇地跳下来玩了。这里一看就是各国阔佬游客们住的度假酒店扎堆,一排礼品店也全是金碧辉煌。

于是我们就步入一家最豪华的参观了起来。穿过处处都显得很有钱的大堂,就看到这家酒店的厉害之处了——他们竟然挖了一湾红海揽入自己的怀抱,并修饰了花边,当成了内海游泳池。我立刻被这个迷人的设计给打动了。

走到寂静幽黑的海边,看看地上很整洁,就索性躺下来休息了。头上是星空,脚底是红海。绣绣犹豫了会儿,也睡了下来。浪涛声声里,我们安静地躺着,好似婴儿重回了母亲的怀抱,土地的芬芳轻轻地弥漫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海风把身体吹得冰凉。

起身时,绣绣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她说:“回去后要好好挣钱,将来也住到这种高级酒店享受享受。”

我笑了:“你现在已经享受到了。”绣绣也笑了。

那么多住得起五星级酒店的人,并没有来享受这里的美好,他们仍然陷在人际关系里,打电话,聊天,争吵,赌博,购物……

真正的美是无价的。星空,大海,风声,这些大自然带来的宁静,是本来就在那里的。自然如此慷慨温柔,我们却视而不见,那么努力地想要为自己打造一个牢笼,并为之全力奋斗。

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喜欢里尔克的那首《秋日》:主啊,是时候了!夏日曾经很壮大。把你的阴影投到日晷之上,让秋风刮过田野。让最后的果实尽快成熟,再给它们两天南方的气候,迫使它们成熟,把更多的甘甜酿入浓酒。谁,此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在林荫道上来回不安地,游荡。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我本想早点坐车回达哈巴,可绣绣去开罗的大巴是傍晚,为了送她先走,我就坐了晚上的大巴,哪知这本该一个晚上就能解决的路程,竟磨难重重艰苦不堪。

首先是前往达哈巴的班车取消了,茫然无措的时候,有人建议我上另一辆车,目的地是达哈巴和霍尔加达中间的一个小镇。认了,上车。凌晨三点多到,苦巴巴地在陌生小镇的茶馆里傻等了两小时,又冷又困,晨光微熹,和一帮埃及人挤上了前往另一地方的车,然后又转到沙姆沙伊赫,再换车去达哈巴。

九小时的路程竟辗转了20多个小时才到,换了四辆车,一半时间都在各个车站等车,把睡意硬生生地全磨光了。

但是,并非没有收获。午后坐在车上,烈烈阳光透过玻璃晒在脸上,看着不断后退的陌生风景,我突然被某个瞬间击中,竟有醍醐灌顶之感。

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一趟直达汽车就能解决的行程为什么要被切割得如此破碎艰辛?此时此刻与我同车的这些陌生埃及人意味着什么?什么力量把我抛掷在此时此刻?领受这些看似毫无必要的折磨意义何在?

这一切都是为了穿越迷雾森林之后,把我推向瞬间澄明——无关埃及,达哈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五年来,我到底在做些什么,我一直走在问道的路上,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我曾经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旅行,找不到更好的打发时间的办法?对远方有着强大的好奇?渴望用脚去构筑属于自己的世界地图?在自己的旧有生活里产生了窒息感?

以上都不是原因。它们不够铿锵有力,也不值得付出这么多时间心力去吃那么多苦。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以下省略12万字,具体请参见我的另外一本写印度生活的游记书《去印度学倒立》。

终于回到了西奈半岛,达哈巴依然如故,还是路径依赖地住在原先的旅馆。在开罗时向金云姬推荐了这家旅馆,她果然也住进来了。我这才知道,金云姬是个悲情妹子,心里埋着一个失恋故事。

她是为了摆脱这种负面情绪,才出来旅行的,我对她生起了一些怜惜,陪她去其他旅馆找她的日本朋友聊天,并且去中国餐馆吃牛肉盖浇饭——还真是好吃,此后我抛弃了埃及的鱼肉饭,每天都过来光顾中国餐馆。老板是一对东北夫妇,老板娘说,政局再乱下去的话,就只能回国了。

老板说,前几天有个中国姑娘天天来吃饭,她不会英语,也勇敢地去上潜水课了。并且反问我,为什么会英语也不去上潜水课呢?

“太贵,200多美金呢。”其实再便宜我现在也不想去,我的深海恐惧症还没安抚好。

吃完饭,便去海边咖啡馆坐着,从日落坐到了黑,从傍晚坐到了夜。强烈的光线从这个世界里沉寂掉,此时星月还未曾睁眼。在海里撒网的几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边上的猫也换了一个地方趴着。音乐低了,整家咖啡馆只有我一个人,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大,土耳其咖啡的渣子尝了一口,像泥巴。

我在达哈巴买了张乌姆·科尔特姆的CD,又把海滩走了无数遍,休整一星期,决定告别埃及,尽快前往叙利亚——因为利比亚的卡扎菲死了。

利比亚尘埃落定,叙利亚的问题会更突出,晚了也许就进不去了,我忧心忡忡地想。

一个人的努威巴

离开前拎了瓶用不完的菜油送给穆斯塔法,惊讶地发现,他老婆和女儿已经在旅馆里了。通过穆斯塔法的翻译,我和他老婆聊了几句,她挺耐看的,神情淡淡——穆斯塔法用一种赢家的冷静说,她嫌这里无聊,但是不用理会。

我不吭声,至少这个故事从表面上看起来暂时是圆满的。世上的婚姻大多无趣,但大多数人无法独活,如此而已。

起身告辞,背包前往努威巴(Nuweiba)。车上有两个老太太,她们想要去MoonlandCamp游泳,我们就一起拼车去海边。我在MoonlandCamp的草屋住下,老太太们游完泳后离开了,整家旅馆只有我一个客人。万万没想到,努威巴会冷清到这个地步。无意中包场了,不光这家旅馆属于我一个人,而且面前这数百米长的海岸线也全都属于我,真是君王般的寂寞啊,连只狗都没有,喊破喉咙也只有我一个人。想起那个好笑的童话来——公主、魔王、破喉咙。

有一天魔王把公主抓走了,公主一直喊救命啊救命啊。魔王说,你尽管喊破喉咙,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公主喊,破喉咙破喉咙……

旅馆再冷清,饭总是要吃的。在边上的旅馆吃到了15埃镑的炸鱿鱼。分量太大,和一只猫一起吃完了。

幸好努威巴还有个聊天对象阿里,阿拉伯人的名字都差不多,不是叫穆罕默德就是叫阿里。到了后来,我已经不会问对方名字了,直接笑着说,你好啊,穆罕默德。

阿里开了家杂货店,我百无聊赖,坐在那里和他聊天。问他怎么看待巴以冲突。“关于以色列人和阿拉伯人的关系,经书上都写了。”他答道。

阿里并不是仇恨以色列人,他曾经收留过一个以色列背包客住在家里,和他成为了朋友,并且和一些以色列人有生意往来。但是,他仍然认为将来会有第六次中东战役,因为经书上都写了。

阿里眼望着远方,淡淡地说:“我们阿拉伯人不怕死。以色列人会躲,逃跑时背部中枪,但我们是用胸膛迎着枪炮的,我们不怕死。”

我听得难过起来。

凌晨醒来,在一个人的海滩上发呆,后来索性躺在沙地上等日出了。我的脸上都是蓝天,一架飞机从空中掠过,留下长长的白色尾巴。

微微坐起,孤独的棕榈树边,升起了淡淡的一抹朝霞。在等待它渐次光明的过程里,我觉得努威巴像是被世界遗忘了似的。

游客少,恐怖分子也不来光顾它。2004年三枚炸弹袭击了埃以边境口岸塔巴,造成了34人死亡。2005年沙姆沙伊赫的爆炸致死88人,2006年达哈巴的爆炸共有23人丧生。

从努威巴开始,我玩了一个闪电游戏,即三天换了三个国家。第一晚,睡在埃及努威巴。第二晚,睡在约旦安曼。第三晚,睡在叙利亚大马士革。

真是神一样的速度啊,船过红海,通宵大巴到安曼,早上直奔叙利亚。造成我这么迅捷的原因是约旦有个规定,如果入境后48小时内离境,就不需要缴纳8JD的离境费。

从亚喀巴到安曼本可以很顺利,但中间还是插曲多多,巴士频频出错最终还是坏在路上了,有些人等着,有些人另掏5JD拼了辆车回安曼,因为对于彻底修好车毫无信心,所以我只好郁闷地加入了拼车的队伍。

凌晨回到安曼市区,发现自己早就忘了安德鲁那家旅馆的名字,这要怪责我“只记旅馆方位,不记名字”的习惯,它就在脑海里,可怎么也挖不出来,只好对司机说:“边上有个清真寺,很大很有名的清真寺,清真寺边上是个市场,很大很有名的市场!”

“哪个清真寺?”司机问。“就国王清真寺呀,国王的名字啊!”我绞尽脑汁地想,“阿卜杜拉?”司机真的把我送到了很大很有名的阿卜杜拉清真寺时,我立刻呆了,啊,不是这个。

已经凌晨两点了,安曼街头空无一人。当司机流露出要抛下我不管的意思时,我终于吓得想起了旅馆的名字,CliffHotel!

顺便说一句,约旦国王的全名是阿卜杜拉二世·本·侯赛因。CliffHotel附近那家清真寺叫侯赛因清真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