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我昏昏沉沉的从地下室走出来,像一条爬出洞口觅食的蛇。外面阳光刺眼,四周白花花一片,老槐树下围着一群光膀子的民工,正在打扑克吹啤酒,个个过的比我还滋润。我摸摸口袋,掏出两张干巴巴的钞票,一共两块钱,这已经是我的全部财产,我走进一家商店买了一瓶冰冻啤酒,用牙把瓶盖拔开,咕咚咕咚一阵狂饮,真******爽心悦目。我把用酒瓶换回的五毛钱捏在手里,我必须想办法弄点钱花才行。
我光着膀子在大街上逛悠,半个小时后在大街拐角处的一家小商店门口停下来,我把手腕上的那块劳力士摘下了碰碰运气,说不定有识货的。
小商店里只有一个老太婆,厚厚的眼镜片后藏着一双浑浊的老眼。我高兴的差点笑出声来,老眼浑花的老婆子好糊弄。
小伙子你想要什么?她扶了扶眼镜,翻着两只白眼珠子看我。
我的钱包被人偷了,我想拿表跟你换点东西。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老太婆拿过手表仔细端详了一番,我凑过去说,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这块表是我爹留给我的,要几千块钱呢!
老太婆看看我又看看表。
我说,这可是劳力士牌的,你应该也听说过吧。老太婆再看看我再看看表,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仍不甘心,说,你再仔细看看,这绝对是真的。
老太婆又扶了扶眼镜,看了一阵子说,我没几千块钱。
我说,便宜点也可以或者就换点东西。老太婆摆摆头,像一架老式钟表的挂摆。操,不要早说啊,玩我呢,我气愤的走出商店。
太阳晒的我有点头晕,啤酒好像在肚子里开了锅,咕咕隆隆的来回晃荡。我又在大街上遛哒了两个小时。心想,现在的人可真难骗,不知道是骗子太多了,还是好人太少了。
我就曾有被人骗的经历,开始我挺自豪,以为自己干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好事。事情大概是这样的:一次,我在路上遇到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她们说,她们是来北京打工的,但没找到工作,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我看她们可怜,又是女的,还挺漂亮,于是掏钱给她们买了一大堆方便面,她们笑得嘴都歪了。后来我把这件事说给王晨听,王晨说你被骗了都不知道,大街上这种骗子多的是。我说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是骗子?王晨说,她们除了问你要吃的,还要钱了吧!我说,要了,但没给!他说,你还不算傻,这种骗子不光骗吃骗喝,还骗人钱财,你还为自己在学雷锋呢!听王晨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明白过来,那天我差点把钱给她们,只不过我身上根本就没多少钱,要不我真得把肠子悔青了,在大街上找根电线杆子撞死。
我蹲在马路牙子上想弄钱的办法。突然马路对面停放的一排自行车让我灵机一闪。我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反复观察发现,大多数车子都没有上锁,也无人看管,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看看四周,好像没有人注意我的存在,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向离我最近的一辆车子,车子看上去有点破,不过无所谓,只要能卖钱就可以。
这次行动顺利的想让我笑出声来。按照我的计划,我骑着自行车直接拐进了一条胡同,然后又穿过两条马路,在一个居民小区的门口有两个常年在那里专收废品的农民。
我说,这辆车子能卖多少钱?两个农民围过来,像看一件希罕的古董。其中一农民笑着伸出仨指头说,三十块钱!
才三十块钱当我是傻子啊!光卖废铁也不止这些。我说,八十,少一分也不卖!一农民说,这车子只剩下一堆废铁了,80块钱肯定没人要。旁边另外一农民也附和说,现在的铁不值钱,八十块钱太高了。
他们刚才看古董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暗淡起来,好像放在他们面前的真是一堆红锈斑斑一名不文的废铁。
我想了想说,50,不能再少了。
两个农民又重新兴奋起来,眼睛里迸着光,一农民说,好,那就五十了,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买卖。他从怀里摸出一手绢,又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绢里拿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钞票递给我。
临走时他们还不忘叮嘱我说,下次再有车子卖,一定来找他们。
我知道我肯定是上当了,但我不愿意再想这件事,至少已经换回了几张钞票,总比一张都没有要好。
我揣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走进一家餐馆,要了一个宫爆鸡丁,一个鱼香肉丝,还有四个馒头两瓶啤酒。我一口气把这些东西全装进了肚子里,我好像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出了门,我买了一包红塔山,悠悠的抽着,我暂时还不想再去推第二辆自行车。
回到地下室,娟子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养精养神,她问我,你去哪里了?
我说,找钱去了。
去哪里找钱?
我那出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在娟子面前晃了晃。她说,哪里来的?
我把这次行动的前前后后跟她说了一遍,连那两个农民的表情都给她表演了一番,我不觉得这件见不得人的事,反而还有点自豪。
没想到我话刚说完,娟子便朝我大声嚷嚷,像吃了火药。你竟然去偷人家的自行车,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我说,不就一辆一破自行车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娟子说,偷东西是小事吗?你是不是还打算去抢银行啊!
抢银行!我还真想过,但我听说银行的那些保安个个都有两把刷子,手上的电棍子能电晕一头牛,我可不想去试试。我说,不用你管,有钱花就行了。
我本来心里挺高兴的,不想跟她吵架,可她偏偏在我面前唠唠叨叨个没完。我说,你看不顺眼就滚,谁让你死皮赖脸跟着我的。
娟子哭起来,叫着我的名字说,我为了你什么都没了,你却这样对我,还叫我滚,那好我走,你可别后悔。说着她开始收拾东西。
我沈田生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后悔”这个两个字。我没拦他,她想走就走,腿长在她自己身上。
刚开始我还以为娟子是在耍脾气,我知道她没那胆量的,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提着行李走了,并且一个晚上都没回来。
我没出去找她,我和王晨喝了一个晚上的酒。王晨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我说,是她自己要走的我也没办法。王晨说,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相互迁就,吵吵嘴也就完了,别真闹出什么事来,你是男的应该多让着她。我呷一口酒说,我就是对她太好了,才把她惯成这样,有本事她永远别回来。王晨说,你还是出去找找吧,万一出点事就麻烦了。
娟子身上没有一分钱,不过这倒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怕她一念之差去做了鸡,那她就完了。
王晨知道我浑身穷的叮铛响,他拿出两百块前给我,并要我保证以后不再去偷东西,我答应了。起初我并不想去接他的钱,但最后还是接了,我要吃饭还要生活,没钱怎么能活下去。王晨说,我改天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你自己也去找找。我点点头,心里突然难过起来,每次喝完酒心里都会难过,想哭。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娟子居然真的做了鸡,每天和那些四五十岁的大爷级老色鬼购肩搭背,她说,她要杀了我,是我毁了她。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床上坐起来脑子里有点乱。
外面下雨了,雨滴拍打着树叶,发出轻微的声响。我想此时肯定躲在某个公共汽车站的广告牌底下或者天桥下面,一个人嚎啕大哭。
到了半夜,尿憋的实在难受,我打着呵欠,抹抹眼睛,起床撒尿。刚一开门,我看见一个人,蹲在门口,脑袋埋在腿上。我大叫一声,以为碰到了野鬼。那人竟然向我扑过来,直接扑进我的怀里,她浑身的衣湿透了,冰冷无比。我吓得差点把尿撒在裤子里。
娟子后来告诉我,她走后,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在街上转了大半天,后来天上下起雨来,她只好躲到公共汽车的广告牌下面,再后来,她又冷有饿,只好回来找我,但无论怎么敲门都不开,便在门口等着。娟子说这些的时候,哭得唏哩哗啦,她说只是想吓唬吓唬我,并不想真的走……
后来的几天,我天天都在大街上逛悠,眼睛盯着电线杆或墙上的招聘广告。一次在电线杆看到一家夜总会招服务生,工资高的让人眼晕。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汽车,在我睡着N次之后,车子开进站。
我走进入一座大楼,坐在对面的女人像小学生背书一样,跟我讲这里的待遇,8小时工作制,一个月两千块。她又简单问了我一些情况,如籍贯、年龄、工作经验,不过最后那句话才是关键。
交400元,今晚上班。
还要交钱?
服装费。
没有。
那你来干什么?
操,没钱就不能来了。
……
最后,我被两个保安哄了出来。外面阳光有些昏暗,空气中蘸饱了湿热,劈头盖脸的将我包裹起来。我对这种燥闷感到极度不适,我觉得无所适从甚至无法呼吸,就像深陷进了一个地窖里,里面没有一点氧气,密不透风地压迫着我的心肺。
妈的,管他娘的,肚子在叫了,先填饱肚子在说。
我找到一家饭馆吃了一斤饺子,喝了一扎啤酒,等冷气完全把身体凉透了我才擦着油嘴走出饭馆。
远处一家夜总会吸引了我的眼球,虽然门口没贴招聘广告,但我还是进去了,刚到门口,一个人拦住我。
对不起,现在不是营业时间。
你这里还缺人吗?
鸭子你做吗?
什么?
就是陪女人睡觉!
……
你晚上再来吧,现在大哥不在。
走出开着昏暗小灯的房间,站在天桥上看着一辆接着一辆的汽车从脚底下飞驰而过,头有点昏,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在山里迷了路。我发现自己做人越来越没计划了,走一步看一步,命运似乎完全不在我的手上。
我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了三个小时,翻烂了捡来的报纸,就连征婚启事都看了个遍。我又托着腮膀子想了半个小时,才重回到那家夜总会。
一个中年男人半躺在沙发里,迷着眼睛看着我。此人名叫德哥,是夜总会的头头,他脑袋上的毛快掉光了,只稀稀疏疏立了几根,并且一绺一绺的搭在脑壳中央,像刚犁过的新地。他问:
老家是哪儿的?
今年多大了?
以前做过服务生吗?
进去换衣服,今天晚上上班吧!
20分钟后,我对着茅厕里大镜子中的自己微笑,镜子中的我油头粉面,白衬衫,红领结,黑马甲,皮鞋锃明瓦亮。
我稀里糊涂的开始工作。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感觉,一切挺好玩。
夜晚的夜总会红男绿女人来人往,我举着托盘来回穿梭与各个包房之间,给客人端茶送水。
德哥背着手在走廊里晃悠,我看见一女的脸上画的跟妖精一样,蹲在地上哭,德哥走过去问她怎么了,那女人马上搂住德哥哭得更伤心了。
他们小声的说了些什么,德哥回过头来瞥了我一眼说,走,跟我去101看看。我点点头跟着他走进101房,德哥就像一强盗,对着一个干巴老头子破口大骂,你个老色鬼,玩就玩呗,怎么能抠下面呢。
那老头满不在乎地说,操,摸摸也不行?有什么了不起的。
德哥一把抓住他,像抓只小鸡,小姐也是人,想抠回家抠你妈去,现在你把人家下面抠破了,你说怎么办?
那老头眨巴眨巴眼甩出几百块钱,说,这回行了吧。
德哥立刻恢复了笑脸,好了,继续玩吧,一会儿我再给你找一个。说完回过头来,我钱给了那受委屈的女人。
我站在旁边不知道该干什么,起初我还以为是把我拉进来打架的,但现在没事了,那老头又开始扯着嗓子唱歌,跟她妈母驴叫春一样。
我跟着德哥从包房里走出来,他笑着对我说,想不想在我这里当个少爷啊!可比当服务生赚的多。我问能挣多少?他说,小伙子长的挺精神的,如果你愿意干,我保证你一个月至少赚两万!我说,可是我没干过,我怕干不了。他说,这没关系,有了第一次就好办了。我又问,当少爷难吗?德哥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有什么难的,有机会我让你试试。
我兴奋了好一阵子,两万!两万呢!抱在手里肯定能乐死过去。
凌晨时分,我正站在走廊的拐角处打盹,德哥走过来对我说,小伙子想不想去试试?我说,怎么试?他说,你就是陪她们喝喝酒,唱唱歌,喝酒唱歌会吧?我说,还有别的吗?他说,你进去就知道了。说着他拉着我向走廊深处走去,我心里有一点紧张,来夜总会之前,我连夜总会是干嘛的都不知道,我想就是有钱人消遣玩乐的地方,但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么简单。
德哥领着我推开一间包房的门,他满脸堆笑,说,你们看看这个怎么样。听他那口气像是在市场里选牲口。小沈今年才17岁,这可是他第一次出台,你们对他可要好点!
两个年纪不小的女人正坐在沙发里喝酒。我偷偷看一眼,操,两张正宗的猪腰子脸,估计不用化妆就可以直接拉去拍鬼片了。
德哥转身对我说,好好伺候两位客人!说完他一个人推门出去了。
我坐在沙发里脑子里有点乱,我不知道她们会把我怎么样。
一女的拿出一个透明的高脚杯,倒了满满一杯红酒,对我说,来,小伙子先喝杯酒。我伸出手去拿酒杯,那女的用手拦住我说,我来喂你喝。说着她把酒杯送到我的嘴边,那酒闻起来真香,我伸舌头添了添,又苦又涩,我摇摇头说,这酒太难喝了。她柔声柔气的说,这酒可是给男人壮阳的。说完她哈哈笑起来,看着她笑的样子我直想吐,我说,能不能不喝!她说,那可不行。说着她捏着我的下巴,使劲往里灌。看样子我是不喝都不行了,我闭上眼睛一口气把酒喝进了肚子里,那感觉就像吃了一挂没洗干净的猪下水,从胃里一直呕到大肠底。
满满一大瓶红酒我喝了一大半,那两个女人真他妈贱,撅着两片又肥又厚的嘴唇在我的脸上脖子上乱啃,手也不老实,隔着衣服捏我的****。她们要跟我划拳,我说不会,她们又要和我掷色子,我说也不会。
一女的火了,站起来指着我骂,你他妈既不会划拳又不会掷色子,那你当什么少爷,去叫你们老板来。妈的那么嚣张,我心想,如果手里能有一根铁棍子就好了,我准能一棍子把她的脑浆子打出来,让她死的没半点痛苦。
另一女的坐在沙发里,手里夹根细长的烟,她说,不会划拳掷色子也没关系,那你会不会跳脱衣舞?****,把我当什么了,给他们跳脱衣舞,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痛快。
一女的甩出四百块钱放在桌子上说,如果你跳的好,这些钱全是你的!
我看着那几张闪着亮光的“大团结”,心想不就是跳跳舞嘛,好像也不会失去什么重要的是还有钱赚。
我把上衣脱了,露出平实的小腹,两个女人老猫一样尖叫,欢呼雀跃,比中了一百万彩票还高兴。她们叫嚷着要我把裤子也脱了,我没脱,我拾起一杯酒一饮而进。说了也怪了,刚才还是又苦有涩的酒,现在喝起来却是甜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十足的**或是舞台上风骚万种的********,为了钱灵魂也不要了。
一女的坐在我的大腿上问我是不是处男,我说你猜猜?另一女的说,她能看出来,一摸一个准。****,真够浪的,我想她肯定强奸过不少幼童。
没想到那女的居然真的把手伸进了我的裤裆里,要给我验明正身,我下面昂了一下头。她的魔爪在我的裤裆里又是揉又是捏,估计我那里都肿了。我红着脸站起来说,我要去茅厕,然后抓起桌子上的钞票,快速朝厕所走去。
我在厕所里方便,一女的扶一个男的进来,男的开始小便,那女的就站在旁边等着。
你出去一下好不好,这是男厕所!
******,我知道是男厕,你尿你的没关系。
我怕吓到你啊!
切,就你那小不溜丢的蚕蛹……
撒完尿我好像有点清醒了。
我在厕所里站了半天。
我又在走廊里犹豫了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