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贤能多为孤傲之士,良禽择木而栖,他们既然为贤能,自然能够看清国君能否成就事业。道不同不相为谋,国君若非德才兼备,贤良自然不会轻易屈从。诸葛亮为刘备三顾的恩情所感动,鞠躬尽瘁。燕昭王拜郭隗为师,为其建造宫殿,顿时吸引了一大批以才能自负的志士,一时间“乐毅自魏往,邹衍自齐往,剧辛自赵往,士争凑燕”,燕国顿时人才济济,一度走向繁荣富强。
没有至诚之心,贤良也不能得其为用。秦王嬴政在统一六国的过程中,想尽一切办法延揽他国人才。当时秦国有个名士叫顿弱,长于谋略。嬴政单独召见。顿弱走到秦王面前,直接说:“大王允许我不施参拜之礼,我就与大王谈一谈,否则免谈。”顿弱的傲慢无礼,实际是试探秦王是否有胸怀度量。嬴政知道,奇人必有奇行,便同意了。
交谈中,顿弱影射嬴政有名无实,嬴政也没生气,反倒说:“先生说得对,怎么才能有名有实呢?”这一句话,顿弱不仅为之感动,而且为之感激,顿时就被折服了,开始认真提出自己的建议:一是收大臣之权,操生杀之柄于国君之手,二是以万金离间各国君臣,三是将六国被国君疏远的贤才搜罗到秦国。这三招,一为秦奠定了帝制基础,二是削弱了六国势力,三为秦延揽了一批人才。
那么,如何使用不同类型的人才,做到人尽其才,才尽其能呢?《草庐经略·选能》中讲:
兵家之用人,非一途也。贵在因能而器使之,使智、使勇、使贪、使愚、使才、使艺,惟视其长,尽归擢用。……盖聋者善视,瞽者善听,原无可弃之人,惟用违其才,始有难成之绩。夫梗楠寸蠹,良匠必收,奇士跅弛,良将必用。故雄才硕彦,推诚礼之,谦恭下之;智能技艺,恩信联之,资给厚之。
即人各有长,管理者要善于量才使用。尤其是普通员工,只要有一技之长便可以引以为用。
内心仁善的人,长处不在于杀戮斗狠,勉强使用,会使他倦于杀伐而丧失勇气,反而对团队造成不利。比如关羽,傲上而不欺下,恃强而不凌弱,在华容道必然会义释曹操。而谨慎保守的人,就不能让他负责进攻,否则会因过于拘谨而贻误战机,使军队陷于被动。比如宋襄公,不击半渡,转胜为败。
精悍强劲、能够以一敌百的人,可以负责正面进攻,充当先锋,如北伐战争中的叶挺独立团,所向披靡。冷静稳重而又坚毅顽强的人,可以把守关隘,拒敌断后,如曹操与马超交战败北,而令许褚临河断后。
贪图小利的人不可以派去管理粮草辎重,因其会中饱私囊,如明武宗宠幸的“八虎”之一张永,九江监军聚敛民财,克扣军饷。满腹韬略而又冷静果断的人,临战应敌的时候可以多听他的意见,比如司马懿在关羽生擒于禁后,献计曹操鼓动孙权北上,逼关羽退兵。
行动轻快迅速的人可以用来充当引诱敌人的佯兵,比如博望坡之战中,孔明任用赵云做佯兵诱敌。刚愎自信的人可以用来当先锋,比如关羽于群雄之中果敢请战,最终温酒斩华雄。
言辞善辩的人可以做游说辩士,比如晏婴、张仪。善于偷窃隐藏的人可以用来打探敌情,如孟尝君任用鸡鸣狗盗之徒。善于辱骂讥讽的人可以用来诋毁、激怒敌军,比如诸葛亮骂死王朗。
在这其中,关键是要知道,用人不是人才为我所用,而是人才帮我建功立业。唯唯诺诺者自然驯服,平平庸庸者容易依附,唯有贤能需要动其心,才能为我服务,帮我助我。《草庐经略》中强调,对于深谋远略的雄才,应该推诚置腹,放下尊贵的架子,真心地恭请人家,这是因为,贤良不会被小恩小惠和花言巧语所蒙蔽。只有以真诚礼遇,取得他们的信任,一旦任用,这些人必定会披肝沥胆,竭尽所能。
二、抚士:“爱兵如子”才是软实力
抚士,即关爱和抚恤士卒,这是增强军队凝聚力、维护上下团结的根本方法。历代兵家都将“爱兵如子”视为将领的基本素养。将领关爱士卒,士卒拥戴将领,军队自然上下一心,达到《司马法·严位》所说的“凡战,三军一人,胜”,即“一众”,这是抚士的目的。
一个团队是否能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这是古代兵法中判断军队是否有战斗力的重要参数。
一众,就是能够统一思想、增强团队的凝聚力。这个“一”,指的是步调一致,是一个团队各个有机体能够同心协力,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这是古代兵法中判断军队是否具有战斗力的重要参数。《三略》记载为“士众欲一”,《司马法》说的是“气闲,心一”,《孙子兵法》称为“齐勇若一”,都是强调三军将士一心,共同作战。
《草庐经略·一众》在总结前人对这一问题的阐述时说:
兵法曰:千人同心,则有千人之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众心不一,则彼此互诿,进退疑二;敌人薄之,前阵数顾,后阵欲走。虽百万之众,竟亦何益!故一众之说,兵家所同。
团队最忌讳上下不一,左右猜忌,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师克在和,不在多。”一支部队能否经受住挑战和考验,最终赢取胜利,其关键因素不在于人数的多寡,而在于人心是否一致,军队是否团结。一千人的队伍,如果团结一致、众志成城,那么整个团队的力量必然大于一千人的合力;一万人的队伍,如果各怀己私、分崩离析,那么这个团队必然是一群乌合之众,毫无作战能力。
战国晚期,苏秦尽管身佩六国相印,游说东方六国,力主合众弱而攻强秦,六国表面上看似合作,也共同进行了几次联合战争,但是由于诸侯各怀己私,六国联合只能停留在盟誓的竹节和玉版之间,没有多少实际的举动。秦国纵然强大,如果六国同心携手,那么力量之和必然远大于秦国,可他们却貌合神离,各怀鬼胎,使得这种理论上的设想没有成为实践。
号令统一的士兵,即便人数很少,也能同仇敌忾,这就是《六韬》所谓的“独往独来”之兵,《尉缭子》所言的“独出独入”之兵。这里的“独”,不是散兵游勇,而是三军之众,一心同力,齐至死战。
典型的战例,是巨鹿之战中,项羽的破釜沉舟。据《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项羽率领将士渡过漳河,把船沉了,把锅釜凿坏了,把庐舍烧了,仅带三天的粮食,来显示士卒以死相战,没有一个人有生还之打算。此次作战,项羽兵力不足,没有后勤保障,又背水作战,似乎败局已定,但其破釜沉舟的举动,使得士卒以必死之心应战,充分激发了士卒的战斗力,最终以少胜多。
团队的管理中,作为下属,一要坚决服从上级命令,保证完成任务;二要思考问题能从全局和整体出发,必要时不惜做出牺牲,以保证整体计划的实现,保证组织的运转有序。一个国家,如果上至战略决策层,中到行省郡县,下到村社家族,皆能政令畅通,风俗整齐,那么内可以安定和谐,外能够开拓进取。
《草庐经略·一众》总结了历代“一众”的方法:
附循欲厚,激劝欲勤,号令欲严,赏罚欲信。俾士卒戴我而乐于一,畏我而不敢不一。又顿兵死地,示之以必死,令不得不致其死而一。所以万人一心,奋勇直前,人莫能御,如《吴子》所称“父子之兵”者是也。
一是“附循欲厚”,即吸纳和安抚属下要厚重,既指物质层面,也指情感层面。也就是说以仁爱之心去爱护士卒。吴起治军,十分注意军队内部的团结,他在魏国担负防守西河的任务时,与普通士卒同衣同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与士卒同甘共苦,深得士兵拥戴。据《韩非子·外储说左上》中记载,魏文侯十八年(前408年),吴起协助乐羊进攻中山国时,看到一个士兵创伤化脓,他亲自“跪而自吮其脓”。当这个伤兵的母亲听说了这件事,伤心不已。当年孩子的父亲,就是因被吴起吮伤,心生感激,在泾水之战中,不旋踵而死。现在吴起又为其子吮伤,说不定,孩子在哪场战争中就会奋不顾身地战死。这就是将领的情感攻势。
二是“激劝欲勤”,即为将者勤于激励劝勉士卒,使得他们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所谓“号令欲严”,即为将者要严守军法律令,也就是孔子所讲的“齐之以礼”。在建立制度化的管理后,秉持“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的原则。蜀建兴六年(228年)春,诸葛亮出斜谷,令赵云、邓芝为疑军,占据箕谷,魏国大将军曹真举众拒之。诸葛亮亲自率军攻祁山,由于准备充足,士气高昂,南安、天水、永安三郡的守将都叛魏呼应蜀军。魏明帝不得已亲自坐镇长安,督令张郃抗拒诸葛亮。诸葛亮让马谡督军在前,与张郃大战于街亭。结果马谡违背诸葛亮当道扎营的决定,临时变动,以致举动失宜,为张郃所破。诸葛亮不得已拔西县千余家,还于汉中,丧失了最有可能成功的机会,最终只能处斩马谡,以平息众怒。
三是“赏罚欲信”,即赏罚严明,一方面要“赏不避微,罚必就大”;另一方面要“言出即行,树威立信”。比如商鞅通过移木赐金的方法树立威信,使得士卒乐于听从上级号令,即使那些不畏惧将领的人也能严格遵守。
总的来说,一众,就是要求将领,一要在平时能够与众同好、与众同恶,寒暑予均,劳逸与齐,饥渴与同,做到上下一心,得到士卒的信任。非独患难时同滋味,平处时亦要同滋味,平时感得动,战时才能调得动。平日得其心,临战才能得其死力。二要在战时,与士兵安危与共、生死与同,遇有危难,则以身先士卒。
人才能够为我所用,只有三种可能:一是给他足够的平台,让他实现建功立业的抱负。二是情感投资,但光凭动嘴,久而久之就会显得苍白无力,显得虚伪。三是厚禄。第三种是最立竿见影的,屡试不爽,用得最多。
人才能够为我所用,只有三种可能:一是给他足够的平台,让他实现建功立业的抱负,从而成就他的事业,即使条件艰苦,也会为我所用。二是情感投资,但光凭动嘴,久而久之就会显得苍白无力,显得虚伪。三是厚禄,即丰厚的利禄,泛指以美名、厚禄、高爵来吸引人才。第三种是最立竿见影的,屡试不爽,用得最多。《三略》就引《军谶》说:
军无财,则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夫。故礼者,士之所归也;赏者,士之所死。昭其所归,示其所死。……故礼而后悔者,士不止;赏而后悔者,士不使。礼赏不倦,则士争死。
俗话说:招兵买马。买马当然要用钱,招兵,恐怕至少要提供吃住。平时,军中没有粮草保证,士卒就会流散;军队没有资金支持,就不能吸引人才,很容易造成人才流失。战时,没有赏赐嘉奖,就不能激励士卒杀敌,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古都是如此,礼遇能让人才归顺,赏赐能让士卒赴死。如果将领能够始终坚持以礼让、厚赏对待部下,就会人才济济,用之不竭,使之效命疆场,出生入死。
秦国原是边鄙小国,国力原本较弱,但经商鞅变法之后,兵农合一,迅速强大,关键在于其推行军功爵制。
军功爵制的核心,就是不论出身门第,凡立军功,皆可以享受爵禄。而军功是累积的,按照时人的说法,秦制爵二十等,是根据作战获取的首级数量计爵,这就导致秦人作战,以杀伐为主,有些士卒一仗下来,计功赏至万数。秦人平时种地,辛苦做一辈子,顶不上打一场仗获得的赏赐多,因而逐渐养成了好战、能战的传统。
这种高官厚禄封赏,后来被东方六国学习。比如燕昭王被齐国打得一败涂地,想要复国报仇,苦于国内没有人才,便向贤士郭隗请教如何招贤纳士。郭隗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有个国君想用千金的高价求购千里马,三年也未能求到。他的一个侍从说:“这事交给我去办吧!”国君打发他去了。过了三个月,他回来了,只带回一具马骨,对国君说:“我见到千里马时,它已经死了,我花了五百金,将马骨买了回来。”国君大怒,说:“我所寻求的是活的千里马,要这匹死马有什么用?而且还花费五百金!”侍从说:“死马还肯花五百金的高价买下,何况活马呢?天下的人必定以为大王是真心要买好马的人,千里马很快就会来到的!”果然,不到一年,先后有人将三匹千里马献给了国君。
讲完这个故事后,郭隗说:“大王若想招纳贤士,请先从我开始。我这样的人都被重用了,更何况那些贤于我的人呢?他们肯定会不远千里而来的!”于是燕昭王便给郭隗建造了一所宏伟华丽的住宅,给予足够的尊敬,并在都城外筑高台,上面放了千两黄金,以招揽天下有才之人。
乐毅就是看到燕昭王有诚意,来到了燕国。最终助燕破齐,被封为昌国君。各国为了争强,主动或被动推行有功者赏、无功者黜的原则,起用了一大批出身卑微的人,如刑徒孙膑,平民白起、王翦,小吏赵奢、蔺相如、李斯等,以及游士吴起、苏秦、张仪、陈轸、范雎、蔡泽等,内辅国政,外御强敌,各逞其才。
刘邦能够立汉,正在于敢破格提拔人才,而且给予厚赏。当年,韩信打算攻打齐国,就派属下对刘邦说:“齐国狡诈多变,反复无常,南邻楚国,不设立君王来镇抚,局势就不能稳定。现在我权不重,不能抚齐,请求允许自立为代理齐王。”此时,楚军正在荥阳围困刘邦,刘邦一看书信,勃然大怒:“我们被困在这里,日夜等待救援,韩信却想自立为王!”张良暗暗踩了刘邦一脚,附耳说:“我们正处在困境,怎么能禁止韩信自称为王呢?不如趁机册立他,好好地待他,让他为我们镇守齐国。否则可能发生变乱。”刘邦顿时醒悟,就势骂道:“大丈夫平定了诸侯,就做真王罢了,何必做个暂时代理的王呢?”于是遣派张良前往册立韩信为齐王,征调他的军队攻打楚军。面对韩信提出的过分要求,刘邦尽管不满而怒骂,但转而听从张良、陈平的劝说,应允了韩信,关键是以此获得了韩信的援兵,解了荥阳之围。
中国历史上能够成就大业者,皆能通过封赏激励部下。建安二十年(215年)后,曹操获得了“承制封拜诸侯守相”之权,立刻直接给部下封侯,任命郡守国相。他设置了六等七十二级爵位,名号侯十八级,关中侯十七级,皆金印紫绶;关外侯十六级,铜印龟纽墨绶;五大夫侯十五级,铜印环纽墨绶,皆不食租,与旧列侯、关内侯凡六等。虽然“虚封”自此开始,但得到了上下官员的热烈拥戴,为曹丕代汉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将领树立威严的关键法则:赏小罚大,提倡“以诛大为威”,要敢于惩罚那些权贵;女赏不逾时,罚不迁列,让部属随时随地看到功罪的利害。
论功即论功行赏,如果说厚禄是优待的话,论功则是考核。《将苑·厉士》中说:
夫用兵之道,尊之以爵,赡之以财,则士无不至矣;接之以礼,厉之以信,则士无不死矣;畜恩不倦,法若画一,则士无不服矣;先之以身,后之以人,则士无不勇矣;小善必录,小功必赏,则士无不劝矣。
“尊之以爵”,就是通过提升官职、授予爵位来嘉奖士兵。秦国在走向强盛的过程中,坚持以军功爵制激励将士,使百姓意识到国强与家富休戚与共。
“赡之以财”,就是用财货金钱来激励士卒。战争到了攻坚阶段,常常要组建敢死队之类的精锐部队执行关键任务,厚赏往往成为最为直接的激励方式,尽管士卒可能在任务中牺牲,但这笔钱财足以赡养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