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无声的群落:续编(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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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青春之歌——老知青诗存(2)

阴沉沉的天空,群鹰在歌唱着光明!

——用信仰!

——用战斗!

——用生命!!

好比观望那巍巍崇山——我将她景仰!

好比幻想那深深的海洋——我将她向往!

好比流连那圆圆的月亮——我将她怀念!

好比赞颂那红红的太阳——我将她歌唱!

……

呵,维纳斯!

你在我心田树起了一个多么威严健美的形象!

她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明亮晶莹——给光辉予黑暗,将希望带给仰望她的人。

她的眼睛,就像天空的云彩,妩媚骄矜——仿佛心有留恋,却又带着满身的荣耀远行。

她的眼睛,就像天堂的仙境,美丽神奇——脉脉含情的一顾,我的心呵再也不能平静!

一夜风狂,吹落了满树的桃花,青春的娇女,失去了昨日的韶华……呵,凋谢的桃花!

你是饱含屈辱恨恨地离去?

你是满怀希望一去不还家?

呵,凋谢的桃花!

你是甘心化作这平凡的泥土?

你是向往融于那绚烂的流霞?

呵,凋谢的桃花!

这些死掉的可是你的躯壳?

你的精魂早已随风到天涯?!

呵呵,凋谢的桃花!

你飞天盖地的红雨难道不是给无耻的强暴以血的回答?!……

喜鹊呀,你“善良”的鸟!

休要吱吱喳喳地叫!

唯有那些糊涂虫,才迷信你的喜报,——他们渴求安慰,希望吉祥……

而这一切你又何以知晓?!

喜鹊呀,你“如意”的鸟!

请不要忘形地胡闹!

——如果只是将幸福的幻影蒙骗苦痛的心灵,而不是彻底解救-

这勾当不仅卑鄙,而且微不足道!

你是那皎洁的月亮,我是那平静的池塘……

月亮呵东游西荡,池塘呵永远凝止在一个

地方。

每当你从云中向我顾盼,我的心中就充满了无限的忧伤……你明明在我的心中,却是高高地站在天上!

……

在无边的黑暗里,不可阻挡的是勇猛的闪电!

在阴森的恐怖中,纵声大笑的是狂热的闪电!

在乌云的铁幕里,旗帜鲜明的是带血的闪电!

在残酷的搏斗中,慷慨就义的是燃烧着的闪电!

……

呵,你呀!

不灭的闪电!

这太阳的金光呀!

可是你千千万万的英魂再现?!

呵,爱人哟,——我的理想!

你是怎样的令我神往?!

……

如果你只是迷人灵魂的幻形,我也愿永世不变的苦苦地恋着你呀!

将你的美丽欣赏!

……

然而

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将借着你圣洁的光一步……一步……

走近你的身旁……

在清洌洌的小溪畔,盛开着一朵红艳艳的花……

啊!

不知名的鲜花,你多么优雅——高扬着羞怯的笑脸,婷立在荒山之下!

听凭那凉风阵阵,细雨斜斜,慨然把所有的芬芳,尽付流水到天涯!……

啊!

怒放的山花,你多么焕发——

饱含着沸腾的热血,飞溅着生命的火花!

把一切烂泥腐草全不放在眼下!

欣欣向上呀,好一幅青春的图画!

溪水流过时忘记了歌唱,人们看见她就想起自己宝贵的年华……

啊,你浪漫的花,怎么不说话?!

是小鸟将你错种在

这清凉的山间?

是你甘心逃离那

富豪的人家?……

啊,你娇丽的花,为什么不回答?!

你在期待命运的奇迹!

你在等候那时髦的少年?

是不是他?

……

野花微微地转过头来,她的眼睛在笑。

美的享受人所共有,爱的力量不可动摇!

我的温馨不属于凡夫俗子,它将在真理的灼炙下

升华!

……

在茫茫的思想的土壤里,有朵永不凋谢的

绝色的鲜花!

……

作者简介

胡天仁,湖南长沙1964年下乡知青。已故。

谢几何诗选

谢几何

云影集(选)

我记得那么一刹那春光。

碧净的蓝天下,有一只白鹭在徜徉……那是一个禾苗绿得鲜翠欲滴的季节。四周弥漫着春日野地里特有的芬芳,田间的小路被春风打扫得纤尘不染,远处的山丘上面布满了彩霞般的繁花绿叶,景色像仙境一样。

一只白鹭的倩影就在这仙境一样的野地上空翱翔,她盘旋着,寻觅着,期望着什么,终于轻盈地飘立在不远的地方。

我轻轻地惊叫一声,凝止住了,看着她雨雾一样洁白的柔羽在飘荡。

这是梦境般转瞬即逝的美景,美得令人惊叹,短促得使人恨恨……

我还记得另一刹那美的光芒。

也是在这样春风和煦的野外,她披着一肩垂柳的浓阴,亭亭玉立在村外的古道上,伸延着秀项把我盼望。我从她的后面向她走去,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偷窃了她思念我的形象。

我的忍不住的呼唤碰破了画面。她发出一声清脆的欢叫向我跑来,两条长辫一时间如此美妙地在她身后飞舞,似乎融入了春风的舞蹈的旋律,至今在我的心中清晰地震颤和回旋。

她那被骄阳和青春染红的笑脸,是如此神奇的鲜艳;她美好的身躯是那样洋溢着生气的轻盈。情和景的交融在她身上焕发了异彩,错过了这一形象,够我懊悔千万载!

我的心发出了一声无声的惊叫,在美的享受中凝止住了。

感激您呵,春之女神!

感激您呵,神秘的生命!

思念您呵,青春,令人心醉心碎的青春年华!

1971年于焦塘胡归屋场

当知道你噙着昏花的泪眼,离开我住过的茅舍时,啊,请相信吧,我一切都原谅。

我能够想象得出,你那孤独的身影,是怎样在一片寂寞的晚霞照耀下,就在那我们曾经无数次漫步的青石板路上。

请不要以为我那么轻易地就作出了不辞而别去流浪的决断,正因为我是如此的苦恼怎样才能较容易地割舍那缠绵的丝丝缕缕,我才下定了决心。就让我背上寡情的罪名吧,只要不使我再看见你娇小的身躯,那么可怜地背着感情的重负。

我当然知道,就青春而言,这次分别,就等于是永诀。谁说那么容易相忘呢?当那些已经逝去的日子曾经把你我连在一起的时候,我怎能忘记在这块天空下被春风鼓动着飘游的白云呢?我怎能忘记那在清晨的阳光下盛开的鲜花?又怎能忘记那在花草上双飞的蝴蝶?更怎能忘记你那因欢愉而光艳照人的笑脸?

但是,当我把这些美好的情景,编织成一片幻景的云霓时,我理智的内心深处仍不能忘记,自己是这人世间许多被命运摆布的可怜的凡人之一。而且你也清楚,这一切真实的幻景毕竟不能成为生活的基础。所以,当你首先从梦幻中醒来,面对着我们爱情将要面临的命运而为之却步的时候,我不应该责怪你。

如果说,我因为自己没有完全清醒而恨过你的话,我要请求你的原谅。

当我得知你因我的离去而流下伤心的眼泪时,我似乎明白了生活中一个令人难堪的真理:这世界上哪有真正随心所欲的爱情呢?从前,我感激过你的欢笑,感激过你的温柔,现在,我深深地感激你伤心的眼泪!

最后,请记取我的赠言吧,愿意记住的,不妨记住,不愿记住的,赶快忘掉。只是不要过多地背着感情的重负,去完成你今后的生活旅程!

作于1973年

在夏天的一场暴雨骤然降临的时候,我们来不及跑到村里去,你我只好躲避在一堵山崖下。

谷地里的包谷秆儿被豆大的雨珠打得东倒西歪,狂风猛烈地摇撼着树木,山坡上一霎时水流遍地。

你身上薄薄的衣衫被雨水淋透了,紧贴着你青春的躯体,发丝打湿后零乱地粘在你秀美的颈项和脸庞周围,我发觉你从未被我看见的形象竟是如此美丽。

眼前一片电闪雷鸣,你早已不由自主地靠在我的身上,从一只紧握着我的手,我感到你微微地颤抖,竟愚蠢地问:你冷吗?

你异样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含着一丝欣喜的恐惧摇了摇头。我更加愚蠢地问:你怕这雷电的轰响吗?你好像承认似的更紧地贴在我的身上。

当一个霹雳夹着震耳的轰鸣在我们头上滚过的时候,你把淋湿了的头惊慌地倒向我的胸前。这时,我已不自觉地克服了自己的愚蠢和怯懦,把你紧紧地拥在怀里。是的,当我确切地感到你在企求我的保护时,我难道能表示出丝毫的胆怯吗?

暴雨终于因用尽了它的气力而收敛肆虐变得细小,一丝轻松的情绪回到我们心中来。这时,你看着眼前的水花出了神,我奇异于你太像一个出浴的小山妖,忍不住抓住你的双臂把你拉向我的眼前,久久地凝视着你。

你嗔怪而逗人爱怜地一笑,我情不自禁猛地把你拉向我的怀里,你温顺地靠在我的胸上,轻松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你离我已如此遥远,遥远得像隔着一个命运。但我总禁不住想向你诘问,你可还记得,还记得暴雨骤临时,我们躲避在山崖下的那一幕情景吗?

1973年于郴县焦塘

我的心曾是青翠的竹林清风拂煦,寂寞而安静。

你像小鸟一样飞来,竹林啊,从此——

生气勃勃,欣欣向荣……我的心曾是荒凉的沙漠,寸草不生,灼热而干渴,你像流泉一样注入,沙漠啊,从此——

充满生意,繁荣欢乐……我的心曾是清澈的池塘,花影扶疏,滟潋波光,你像月亮一样出现,池塘啊,从此——

竟日竟夜把月亮盼望……我的心曾是湛蓝的海洋,水天一色,波澜不惊,你像暴风雨一样降临,海洋啊,从此——

洪涛汹涌,再也不能平静!

作于1972年

桃源

诗酒飘零意不差,运交华盖漫咨嗟。

家国有难成孤客,城乡无碍看晚霞。

误入歧路餐秀色,迷进武陵醉桃花。

风尘陌路逢知己,一路浩歌又归家。

1975年于茶庵铺

作者简介

谢几何,男,1946年生于浙江淳安。1965年毕业于长沙市三中,同年9月插队落户到湖南郴县板桥公社红金大队焦塘生产队,1973年病退回城,后在一建筑公司谋生至退休。

朱四维诗选

山从容,水从容,山水迎送常葱茏,随行有清风。

雨蒙蒙,雾蒙蒙,雨雾洗尽路边松,车行正匆匆。

想凉山,见凉山,农场不在邛海边,回望泪眼酸。

去凉山,到凉山,去到云雾缭绕间,荒坡建家园。

山悠悠,水悠悠,山水聚潆拖木沟,诧见土碉楼。

溪水流,河水流,溪河摔碎碧玉绸,击打乱石头。

云相连,峰相连,云峰相连去天边,几处见炊烟。

看亦鲜,听亦鲜,彝胞相遇多笑颜,虽不通语言。

风凉山,雨凉山,气水润色绿层岚,雨山虚实间。

月凉山,星凉山,碧空剪影黑峰峦,夜山似鬼幻。

作于1966年8-10月,整理补充于2005年10-11月无题

山掩夕阳晚风清,群峰共托满天星。

云漫山庄灯火迷,月笼幽谷溪水清。

一对亲谈疑私语,三五群论赞清贫。

帐篷归后读《毛选》,立志红专干革命。

1966年9月16日

凉山待开发

凉山待开发,新农来四方。

雄文四卷擎在手,革命豪气放。

登高放眼望,莫道土地荒。

指日穷山改面貌,松风吹麦浪。

1966年10月31日

题螺髻山照

谁忍怨青山,山我不相负,总是春风吹难达,高寒可奈何。

螺髻超然好,偏惹东君妒,千嶂深锁洪荒地,可为知青主。

1968年

南风推雾

南风逆河推晓雾,漫入炊烟共一处。

涌动成云淹螺髻,茫茫不见凉山路。

凉山雪后吟

谁领凉山一段情,山风吹后雪初停。

银装才见山林秀,琼枝着花最可亲。

1966年12月26日

农场轻音夜

屋漏轻风敲急雨,墙角斗虫奏琴胡。

庭树枝叶摇沙锤,溪潭跌水乱蛙鼓。

1968-1969年

知青大胡

杆是大秤筒是鼓,知青大胡吟如虎。

宣传队里常伴奏,革命歌曲忠字舞。

注:知青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缺少低音乐器,知青胡义迁用大秤和腰鼓设计并制作成大胡,取得很好效果。吟:胡琴类乐器慢揉技法,速度慢,幅度大,声音犹如吟哦咏叹。知青大胡用吟奏法似虎低啸-声调沉闷低浑。

1968年

听龚联宇小提琴奏《娜娜之歌》

月华如水雾若纱,灯火迷离知青家。

泥墙茅屋有龚崽,提琴弦上唱娜娜。

1969年

听陈佑彬二胡奏《江河水》

二胡弦泣忧,江河水在流。

今夜看螺髻,满山都是愁。

1969年

小知青大箐梁子获救

漫天飞雪凉山路,大箐梁子无躲处,独行知青返农场,怎敌高山严冬苦。

饥寒疲乏步难挨,冻倒路边雪纷盖,恶劣天气断人行,失去知觉雪渐埋。

过路军车正翻山,内有军官警惕看,如何雪堆略似人,停车刨雪现衣衫。

深深冻昏唤不醒,军衣紧裹未暖身,急送荞窝可救治,暴风雪中赶一程。

抢救及时解危情,满狗捡回一条命,救命之恩永不忘,感谢亲人解放军。

1968年初,南充知青满吉祥(满狗)从西昌独自步行返场,在大箐梁子遇大风雪,冻昏,被雪掩埋遇过路军车,经解放军救往荞窝,生还。

返凉山前答友人

避乱成都,家屋小,钱粮少,难留住。

“文攻武卫”遍中国,无奈返乡路。

行前莫问归处,深山里,泥墙茅庐。

孤灯暗影,愁管怨弦,凄凉低诉。

1967-1968年

孤坟

凉山冷月夜,流萤绕孤冢。

知妹何缢死,疏林鬼泣风。

注:农场年仅19岁的女知青罗桂英自缢而死,留下谜团和一孤坟。夜里每过孤坟,听到冷风从稀疏的矮松、青混杂林中传来,似冤魂哭、怨鬼诉。

追祭

罗案冤平心未平,孤坟无觅野草深。

旧处烧纸请魂取,黄泉莫贫如知青。

1999年2月17-20日知青专列回凉山囚中

集训囚屋夜静悄,无字歌曲来如飘。

随声逐月飞蓉城,泪雨泼打九眼桥。

注:集训囚中听知妹唱电影《农奴》主题曲“无字歌”。

袁东旭磨镰刀

东旭溪边磨镰刀,敢携锋刃寒带霜。

革委主任莫太狂,知青拼命能虎啸。

注:清队运动中知青袁东旭好友多人悉数进集训队。因身处险境,携镰刀自卫,必要时可拼一死。

晨觅夜梦

晨觅夜梦奔哭处,叶叶滴露都是泪。

落地山花红零乱,恰似梦魂带血坠。

凉山中秋夜

庚戌中秋,秋中冷月望愁人歌染忧,卷帘体诗十字读成四句七言诗秋中冷月望愁人,月望愁人歌染忧;忧染歌人愁望月,人愁望月冷中秋。

注:本诗系作者在受迫害中所作。该诗作成10天后,即1970年9月25日作者便以现行反革命罪抓捕入狱,后判刑八年,于1979年7月6日获得平反。

作者简介

朱四维,成都市小天竺民办中学1965年高中毕业。成都市上山下乡知识青年训练班4期学员。

刘兆英诗选

声声鸡啼唤起床,明灯引路下厨房,灶中松枝燃得旺,映红姑娘的脸庞。

切菜淘米忙又忙,寂静黎明歌声扬,锅铲汤勺叮当响,一股饭香飘林场。

姑娘捞柴上山梁,鸟雀啁啾迎朝阳,肩挑清水泛微波,雄鸡催炊声悠长。

梅树枝头喜鹊叫,一年一度春节到,林场落户度新春,载歌载舞多活跃。

菜籽花儿迎春笑,喜鹊为我把喜报,辛勤劳动在山区,荒山秃岭把林造。

梅树枝头喜鹊跳,层层山岭春光照,我像树苗茁壮长,站在农村最前哨。

恭贺亲人佳节好,立下功绩再相告。

夏日骄阳分外红,传来捷报喜重重,黄金铺就千重岭,丰收乐融融。

振臂挥锄金浪涌,金雀飞舞人群中,肩挑两座金穗垛,双脚撵疾风。

蜿蜒山路送粮队,川流不息风帆动,车马驰骋尘烟滚,一片情意重。

丰收不忘共产党,贫困山区不再穷,公粮踊跃交国家,丰收喜气浓。

营盘山路小羊肠,山下山上歌声扬,姑娘挑粪山上走,好似娇燕在飞翔。

串串汗珠落土壤,累在身上喜心房,我问姑娘累不累,姑娘摇头歌嘹亮。

有一位知青姑娘,站立在插队落户的山冈,阵阵晚风

掀起她淡蓝色的衣裳。

天边的晚霞替她披上红装,她手扶青松

凝望着遥远的故乡。

在山城的高等学府有她往日的同窗,命运之神

无情地把他们

分隔在天各一方。

她想捎信

欲借风儿的翅膀,又想写诗

想留住夕阳的余光。

不,不必那样,把千言万语深藏在心房。

让诗情画意

与她共梦同床。

泪眼望穿千重山峰,知心人要地久天长,让思念折磨她七年八载,要爱情经受住雨雪风霜。

凭忠诚播下幸福的种子,用心血把它浇灌滋养。

绵延的青山啊,重重起伏望不尽,秀丽的营盘啊,山峦之间绕白云。

一群快乐的年轻人

像山雀喳喳叫不停,带上响槌油布

为采树种到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