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淅淅沥沥下连着下了两天,今日也没见有要停的意思,空气里弥漫着水雾,像是一层薄纱,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姜兰站在门边,伸手去接那滴落的雨滴,冰冰凉凉的,让人舒服。自从那日博弈之后,便就没再出门,今日是要去书院看望桃花。姜兰此时已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袍子,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与他高高束起的发髻上那嵌玉的发带交相辉映,面容不同于往日的清冷,隐隐带着一丝笑意。
此时青灵已取来油纸伞,轻轻唤了她一声“小姐。”
“恩。”姜兰接过她手中的伞,撑起伞,踩着地上积攒的雨水,离开了姜家。青灵看得出自家小姐今日心情极好,但又不知她出门作何,眼巴巴看着她走了,也没敢问。默默叹了口气,进了屋。
桃花倚在书院门的房檐底下,满心欢喜,今日她特意起了个大早,连早饭都没顾的吃,现在已经在门前守了两个时辰了。嘴里一边念着先生要她背诵的诗文,“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一边脚尖敲打着地上的水洼,“哒,哒,哒——”很是配合她背诵的音韵。
方仕晋停下脚步,伫在她身后,看着她如此好玩的举止,有些失笑。平日里这孩子很是活泼,一点也没见她流露思家的念想,如今这一清早就站在院门前等着那位公子,到底还是孩子啊。看了看外面的雨,也不知那位公子今日是否能来。刚这么想着,就看着远处的雨中就现出了一个人影,撑着一把纸伞,手里提着一个盒子,定是那位公子了。
桃花背的有些乏了,抬眼看了看,正看见姜兰朝他走过来“公子!”这么叫了一声,难掩心中的喜悦,一路小跑来到了姜兰的身边。却没看见身后的方仕晋脸色微变,公子?难道他竟不是她的表哥?虽是疑惑,但想想最近也没发生什么怪事,便放下了心,找合适的时机再问吧,也不好打扰他们二人,转身便离开了。姜兰见他也没撑个伞,虽是跑了才数十步,发上已经沾了不少的雨滴,手里的伞朝她倾了倾,便嗔怪道“怎么不在屋里等我?”
“我想早一点见到公子。”桃花挽上他的手臂,很是稚气的回答道。姜兰笑笑,见她与自己这样亲,心里一阵暖流,想是她跟自己熟了,没有上次那样见外了,这样小的孩子,总是这般单纯的。
“公子手上的伤可好些了?”桃花低下头有些愧意。姜兰一怔,这丫头竟还惦着自己的伤,“已经无事了,再过几日就会痊愈了。”见她手里提着东西,便夺了过来“公子我来拿。”,如此一来,姜兰手一空,桃花顺势便牵住了姜兰的手掌。姜兰握住了那小小的手掌,温温热热的,自己冰凉的手竟也有些温度了,隐约感觉桃花又握紧了许多,低头看向她。桃花嘿嘿一笑,有些狡黠,“公子的手这样冰凉,我替公子暖暖。”
一路任由她牵着,便来到了这书院的雅居。进了房间,姜兰四下看了看,房间很大,有四副床铺,看来是四个人同住这一间。
“她们昨儿个都被家里面接走了,很多都是富商人家的小姐呢,平时很是阔绰。”桃花将盒子放在桌上,对姜兰解释道。
听她这样说,姜兰问道“哦?那你可是羡慕她们了?”
桃花连连摇摇头,有些慌乱了“不是的,虽然她们很阔绰,但是平时也很嚣张跋扈,很多人都不喜她们,但是桃花的朋友却有很多。”
姜兰微微蹙眉,官宦人家的子女多都是被娇宠惯了,嚣张跋扈也不少见,她们同桃花住在一起,姜兰有些担心起来“那她们可有欺负你?”
“没有,她们岂敢?我比她们年长,而且很多人都帮我呢。”桃花搬过凳子,让他坐下。桃花这个年纪是要比这刚入学的孩子大一些,不过看来桃花与这里的孩子相处的还不错,姜兰坐下身,把桃花拉到跟前,打开了桌上的盒子,“我也不知喜好什么,只记得你那日衣袖里揣了梅花糕,就带了些过来。你来尝尝如何。”姜兰取出一块递给她,这梅花糕现在这时节还是少见的,自己也是去了这晏京城最好的点心坊买的,上次桃花吃的那些,想是从青楼里带出来的,青楼里可不却这些个点心。
公子竟这样心细,自己于他来说就是个外人,还有可能是个拖油瓶,但他却待自己这样好鼻子有些发酸,赶紧低下头,咬了一口梅花糕。“真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梅花糕。”姜兰笑笑,“你可喜欢?”
“喜欢。”只要公子给的,都喜欢!
“那我下次就多带一些来。”姜兰看了看外面的雨,“今日天气不好,不能带你出去玩了,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我下次带你去。”
“没有,我对这里不熟悉,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今日这雨,我倒想起一处好玩的地方。”四下看了看,故作神秘的爬进了床底,拿出一支竹竿来。杏眼亮晶晶的闪动着,“公子随我来。”
雨雾里,两个怪异的人蹲在草地上,一个正用小手在泥土里刨着一些东西,手上沾满了泥巴,刨出的那东西,被她放在身旁的一个罐子里,另一个则为她撑着纸伞,时不时把伞再往那边偏一偏,结果倒是淋湿了自己的肩膀。她几度想要帮这孩子一起挖,但都被拒绝了。还被这孩子一脸严肃的警告,“公子手上有伤!不可以碰脏东西。”没错了,这两个人正是姜兰和桃花,那罐子里装是蚯蚓。
“又抓到一只!”那眸子里满是惊喜,又往罐子里瞧了瞧“嘿嘿,已经差不多够了。”在地上的水洼里将手上的泥冲洗干净,便站起身。两人一路来到了湖心的凉亭。姜兰收了伞,等着看桃花是要干嘛。只见那小手伸进坛子里,抓出一只肥肥的蚯蚓,想要将它绑在竹竿的钩子上,那蚯蚓想要逃跑一般扭动着身子,好一会儿也没能绑上,桃花看了姜兰,有些尴尬,嘴里对着蚯蚓小声嘟囔道,“竟叫我在公子面前失了面子,看我怎么收拾你。”姜兰看着她百般想要把蚯蚓绑在钩子上,都没能得逞,甚是滑稽可爱,不禁失笑,走上前去帮她,“来,拿着钩子,我来绑。”桃花小脸泛起了红晕,真是丢死人了!姜兰三下五除二,将那小家伙绑好,桃花就送它上了刑场,一个优美的抛物线,那小家伙落在了湖面上。
“现在就等着鱼儿上钩了。”那语气很是自信。见姜兰没回她,又继续的说“我最喜欢雨天了,以前只要一下雨,隔壁的阿公就会带我到湖边去钓鱼,阿公说一下雨,鱼儿就会上岸呼吸,而且泥土里的蚯蚓也很多,可以作为诱饵。所以一到下雨天,我就能钓到很多的鱼儿,我和我娘就很多天不用挨饿了。”
蒋兰很是疑惑,“挨饿?你爹爹不是在军营当兵吗?难道军饷不足以养家糊口?”
桃花一边紧紧盯着湖面,一边解释说,“不足以,我娘疾病在身,所有的钱都花在看大夫上了。我抓到了鱼,可以拿到集市上卖,还可以自己吃,所以我总是很盼望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