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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世为奴

“兰儿,你随我来。”姜峰招呼姜兰进了书房,把门关好,踱了几步,无奈的叹了口气。“兰儿啊,多年来,让你受委屈了。你那母亲生下龙凤胎,却独独疼爱你兄长。你也不要怪她。”

“兰儿不敢。”

“其实你娘这样,也是另有其因的。你出生一周年,你娘携你和你哥哥去远山庙进香,为你们祈福。当时庙里的方丈看了看你俩的面相,对你母亲说你有克阳之像,凡是家里的男丁都有一天可能会死在你手里。”说到这里,姜峰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姜兰不以为意,这些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有一天她会克死自己的父亲,或者长兄,可她向来是不信这些的,但还是很恭敬地听姜峰讲了下去。“你母亲本也不信,但从庙里回来后的几天,你哥哥高烧不退,险些丧命。你母亲想起了方丈的话,命人将你移去了偏房,此后你哥哥的病竟然微微好转,你母亲便认定了你会克死你哥哥,再没将你从偏院里接出来。”

姜兰有些许讶异,竟还有过这等事,但她还是不信竟有如此玄妙的事,兴许只是当时药效没有发挥出来,把自己移进偏院后,药效才慢慢显露,再加上那山上的和尚故弄玄虚,这便让母亲对自己产生了偏执。

“你小时候替竹儿做功课,练功,受罚,父亲我不是瞎子,都看的清楚,所以为父才用心的教授你,为父认为你这般坚韧的性子,日后能够成大事。你也没让为父失望,没给姜家丢脸。你哥哥天性顽劣,又被你娘护在手心里,如今已是朽木不可雕,而咱们姜家却需要有人来承担,你哥哥只能作为传宗接代的工具了,你,日后便要保我姜家家业!姜家只有你一个姜竹,一个大公子。为了姜家,为了皇上,为了天下,就算是欺君之罪你也得扛着。”说完姜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也不忍心将这样沉重的责任押在这瘦弱的肩膀上,但他别无选择。

姜兰只觉得寒意刺骨,全身的疼痛神经都微微张开了,提醒着她,这样的伤疤,以后还有千千万万,这样的疼痛她的一世,都摆脱不了。父亲这样交代她,就是要她一生不嫁,一世不为妻,只能效劳于姜家。

“明日,你随我上早朝。今日你好好休息吧。”

“是,父亲大人,兰儿先告退了。”这样的结果,她早就料到了。

姜兰回到偏院,任几个下人怎么寒暄,也都没回一句,青灵见此知趣的退出了屋子,招呼几个丫头让她们备了洗澡水,就让她们退下了,自己在门外守着。

这正值正午,太阳正是毒的时候,屋子里也很是燥热,姜兰沐浴完,便躺在软榻上休憩,过了一会儿青灵端了午饭进来,姜兰没有为胃口,放在桌上许久也没动。

青灵本进来收拾碗筷,看见姜兰坐在榻上发呆,碗筷也没动,“小姐,你怎么不进食啊?”姜兰没回她,“是不是天气太热了?我这就命人拿些冰块来。”

“不用了,你端下去吧。”

青灵想要劝她,张了张嘴,想想还是算了,自己小姐的倔脾气,谁能劝得了,端起饭菜就退下了。

姜兰有些渴了,“茯苓……”习惯的开口叫茯苓为自己倒杯茶,这话一说出来,姜兰又觉得难受得紧。

茯苓,死了。

起身坐在凳子上,自己满上茶,小小的斟了一口,“这茶……真是苦啊。”喃喃自语的这么说,茯苓平日里最会泡茶,泡的茶刚刚好,及醇厚又香甜。姜兰放下茶杯,瞥见掌心里缠绕着伤口的布条,是桃花替自己包扎的,这伤口应该是吓到她了,想到当时桃花哭成了泪人儿,便伸出另一只手去摸那伤口,指腹停在桃花泪水低落的地方,微微发烫。

“有什么可伤心的?人还得好好活着不是?”那笑颜如花的笑脸荡漾在姜兰脑海里,不知为何那张脸……很让她安心。

姜兰再睁开眼睛已经近黄昏了,自己竟伏在桌上睡着了,姜兰活动了一下自己被压得有些酸麻的手臂,脖子也很是酸疼。门外的青灵听见屋内有了响动,看看这天色,想是小姐已经熟睡,从院里打了盆水,便进了屋子。

“小姐怎得睡桌上了?”看见姜兰手臂上的压痕,轻声问道。

“恩。”姜兰应了声,提了提精神,随即想在青灵端来的脸盆里洗把脸,看了看手上的伤,青灵立刻会意的沾湿了脸帕,递给姜兰,又从抽屉里取出上好的金疮药。“小姐,该换药了,您着手上的伤,也从新包扎一下吧。”说着青灵便去关紧了房门。

姜兰盥洗完,将帕子丢在一旁,又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伸出手让青灵帮自己重新包扎伤口,青灵拆下那布条,随手就要将它同杂碎垃圾丢在一块。姜兰一惊,伸手去拦。“等等,将这布条清洗干净,帮我收在屉子里。”青灵有些讶异,这就是普通的布条而已啊,都已经脏了,不过主子的事,她不说,也不好多问,点点头应了。姜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许是很久没人在意自己了,忽然有个陌生人,这般相待,有些感动罢了。

晚饭是去正堂吃的,一家人一起吃晚饭,姜兰这些年都没能习惯,哥哥姜竹已经被放出了祠堂,看着来父亲还是没能执拗得过母亲,这一顿晚饭吃的甚是安静,除了碗筷敲击,以及姜王氏时而发出的冷哼,再没别的。姜兰没吃多少,便早早退了,这样的气氛她怎得吃得下。吃过晚饭后,姜兰打发走了下人们,独自呆在院子里,倚在门框上,看天上的月亮,耳边时而传来夏蝉和青蛙的鸣叫声,迎面吹来的风凉凉的,很让人惬意,夏天的夜晚总是繁星点点,今日又刚好是满月,天穹很是绮丽。

姜兰进屋拿了自己的萧,轻轻一跃,上了房顶。姜兰少时大多数时间都是来学习男子之术,但她至少是个女孩子,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歌舞烹食样样都要学得精通,才能配得上她大家闺秀的名号,所以当时父亲对自己很是严格。

姜兰最爱的,也是最擅长的,就是萧,她喜爱箫声的清澈,悠扬,洒洒脱脱,跟自己所追求的像极了。姜兰扶起萧身,放在唇边,袅袅箫音丝丝缕缕的在这诺大的庭院里飘荡开来。箫声低呜,悲戚薄凉,肃杀之意缓缓流淌,姜兰闭上眼睛,眼前一片广阔的黄土原野,远远地黑压压的一大片兵马朝自己蜂拥至上,箫声一转,便又似兵马嘶鸣,战鼓擂擂,有踏野万尸之势,姜兰心脏微微收紧,扯得她胸口作疼,血……漫天飘洒的那些鲜红色的液体,汇成一片血色的江河,姜兰沉溺其中,无法喘息。箫声慢慢变的沉闷,令人难以窒息,犹如铺天盖的嚎啕声,不论怎样挣扎叫喊,怎样拼命,都会被这声音淹没。“救我。”仿佛再这样诉说着,低声在她耳畔,她看见自己坐在那些死人堆里低声呜咽,周围没有一个人,“现在可以哭了。”她对自己这么说,“现在你是姜兰。”箫声微微缓和,如泣如诉,姜兰将自己的情绪藏匿于这箫声中,不想被任何人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