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一书画界的朋友因为其作品在一大赛中获奖而请客吃饭,席间酒菜循转,耳色颇酣,一新友问起朋友绘画启蒙于市里何人,能得如此成绩?如有机会,定送他小女也前去求学,朋友立刻踌躇满志地举起了酒杯,大声道:我一直师从书画名家王祖先生。在座的各位,立刻都鼓掌,说怪不得呢,看来绝对是名师高徒之类云云。听完,我心里一阵寡味,对于这位老兄,我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的国画的启蒙可一直都是跟着前街小学的吴名老师学的呀,一直学了六年呢。而他拜王祖先生为师也不过是新近两个月的事情。
说起来,对于这种现象,生活中屡见不鲜。现在的人们,都极为看重于师从名家,仿佛,只要是名人的徒弟也便都成了名人一般,一经提起,便光环灿烂,荣耀无边。却不管到底学到了什么,所以,许多人都在到处求人能到名家那里去一拜,即使只说上了几句话,出来后也便都说是师从某某了,那种状态虚假得让人有些燥热。
于是,想起小时候,在学校里学唱《洪湖水浪打浪》,唱到那句“共产党的恩情比那东海深”的时候,我的高音总是跟不上去,甚至在关键的比赛中,唱跑了调,遭到了同学的白眼,便自觉心灵上受到了不小的重创,于是便下定决心改变弱势,音乐老师那里我是不敢去的,他已经说了我三次比村东头那头驴叫的还难听。
一天,与同伴嬉戏于村东,那牲口棚里的驴不知为啥突然叫了起来,咿嗷咿嗷地大叫个不停,我们突然都从吵嚷声中安静下来,因为,那棚里的五六头驴一起叫起来,声音极为壮观。我突然想起了老师说我的那句话,便舍了命的学着驴叫了起来,而且一声比一声高亢。我问,我叫和驴叫比起来,到底谁的好听。二兰子说,你叫得比驴好听,但没驴声大。我突然间仿佛开了窍一般,更加努力地叫了起来,同伴们也觉得好玩,也便跟着一起叫,一时间,驴棚内外,驴叫声一片。
那次回家的时候,嗓子早已叫哑了,隔了几天之后,又唱“一条大河波浪宽”时,全班就我一个人扯着嗓子高到了顶点,而且还拖够了音拍,音乐老师惊喜地看着我,当着全班同学夸我进步奇快,简直有点怪才的意味。其实,他哪里知道,我在唱到最高音的时候,脑子里就只想着那驴叫声罢了。从此后,任再唱啥高音的歌我都不怕了,顶多学着驴扯着嗓子叫呗。以后,常与新友旧故说起来,我都说是“以驴为师”,俺是驴它徒弟,如此云云。
我正专心致志地想事呢,突然“嘭”的一声,我的记忆之门被朋友端来的酒杯碰断了,于是忙起来寒暄,说愿意献歌一首,以示祝贺。我选了经典老歌,“一条大河波浪宽”,不是带吹的,那小嗓子飙得咿嗷咿嗷地老高了,赢取了桌前掌声一片,便又有人问,莫不是也从师名家练过?我刚说了句,那是驴,站在我旁边的朋友赶忙接过话来,说,那可不,她的音乐老师吕不韦现在可是市里文化名人了。
我不禁低头汗颜,那驴早就老死在村里了,啥时投胎成名人到处唬人来了再说了,是驴咋的了?至少,俺说的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