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用文字摆平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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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金枪手徐宁

在世间,事物祸福相依相生相克多矣,老婆不好吧,床上提不起情绪;老婆好吧,别人总惦记,小时候母亲常说起的一句话:男人有三宝:丑妻薄地破棉袄,这是一个男人最高的幸福指数,有一个别人看着很丑不愿下手的媳妇,有一块别人不愿意种的地,冬天再有一件露出棉花絮的棉袄。

小时候不解事,认为这三包是无用男人的标准,但随着马齿徒增,慢慢就明白一二,觉得内里的生存智慧。

丑妻,是让别人看了不会心动,不会冲动更不会行动的女人,女人那也就会安分守已地在家拾掇家务照顾孩子,少去了在外抛头露面的机会,武大郎为什么会丧命,就是因为他有一个浑身冒着别人家媳妇没有的那种气息招惹男人目光和口水的媳妇,如果不是潘金莲他还会照样卖他的炊饼,还会存活下去,还能分享兄弟只手打死老虎的荣耀。

薄地,土地虽薄但能够生产五谷,足以度日糊口,让别人不起霸占的邪念,在过去土地是农民的根,有了土地就有了炊烟和生气,薄点,多出些力就是了,农民多的是使不完的力,挥不完的汗。

破棉袄,没有锦衣的照耀,虽不甚好看,但适用,小偷不偷,但却能包你度过严寒冬日,靠在阳光下晒暖逮虱子安稳。

而水浒里,金枪手徐宁本来好好的上班下班过日子,但就因为雁翎甲,为物所累,被牵上梁山。

徐宁的绰号是“金枪手”,这不是泛泛的指手里使用的兵器,而是一种荣誉,可以和皇帝走地很近,是皇帝的保镖,负责安全,《宋史·禁军上》中记载:

“金枪班左右班二,旧名内直。太平兴国初,改选诸军中善用枪槊者补之。”

自宋仁宗太平兴国时起,优秀的金枪手,就会千挑万选地被选拔为皇帝的贴身护卫了。徐宁,就是这样的侍卫。徐宁有的祖传的“钩镰枪法”,这枪法是福,在皇帝看来徐宁有本事可用,但梁山的贼人在呼延灼的连环马下败得一败涂地,自然就惦记起了徐宁。于是吴用就迂回曲折在徐宁的一件宝贝,祖传的雁翎金甲上作文章了。上梁山的路数有多样,林冲的模式,卢俊义的模式,但像金枪手徐宁上梁山是最轻易的,汤隆只消用一副雁翎甲就把徐宁轻巧地钓上了山。

汤隆介绍雁翎甲:“徐宁先祖留下一件宝贝,世上无对,乃是镇家之宝。汤隆比时,曾随先父知寨往东京视探姑姑时,多曾见来。是一副雁翎砌就圈金甲。这一副甲,披在身上,又轻又稳,刀剑箭矢,急不能透,人都唤做赛唐猊。多有贵公子要求一见,造次不肯与人看。这副甲,是他的性命,用一个皮匣子盛着,直挂在卧房中梁上。若是先对付得他这副甲来时,不由他不到这里。”

徐宁在雁翎甲被时迁盗后,对他的妻子说“别的都不打紧。这副雁翎甲,乃是祖宗留传四代之宝,不曾有失。花儿王太尉曾还我三万贯钱,我不曾舍得卖与他。恐怕久后军前阵后要用,生怕有些差池,因此拴在梁上。多少人要看我的,只推没了,今次声张起来,枉惹他人耻笑,今却失去,如之奈何!”

这雁翎甲确实传世珍宝,不但价钱不菲,且很有用处,一件东西珍贵不可怕,可怕到像生命一样宝贵,如果生命受到损害,那必然不惜用生命去维护,正因为这雁翎甲的缘故,徐宁的破绽露了出来,李卓吾评点水浒传这一节:人生决不可有所嗜好。如徐宁爱恋这副雁翎甲,并这个身子亦丧却了也,可发一笑。真是才有所恋,便是系驴系马之橛,呜呼哀哉。

是啊,这雁翎甲就是栓住徐宁的橛子,反过来,如果没有这幅甲梁山的贼人也不会惦记,比起诸多的好汉上梁山,徐宁的平静生活被打乱,雁翎甲的作用是他命运的拐点。

我们看徐宁家居的温馨生活,那是从时迁的贼眼偷窥看到的,是夜,时迁“踅到徐宁后门边,从墙上下来……看里面时,却是个小小院子。时迁伏在厨房外张时,见厨房下灯明,两个丫鬟兀自收拾未了。时迁却从戗柱上盘到膊风板边,伏做一块儿。张那楼上时,见那金枪手徐宁和娘子对坐炉边向火,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孩儿”。

娘子在旁,围炉怀子,其乐也融融,多么谐和安详的宋代家居图,是张择端没有画出的,这些场面不在清明上河图里,驰骋疆场的将军,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和妻儿团聚,这难得的机会不久就会打破,徐宁是要陪皇上的,那行头也让时迁开了眼:

时迁看那卧房里时,见梁上果然有个大皮匣拴在上面。卧房门口,挂着一副弓箭,一口腰刀。衣架上挂着各色衣服。徐宁口里叫道:“梅香,你来与我摺了衣服。”下面一个丫鬟上来,就侧手春台上,先摺了一领官绿亲里袄子,并下面五色花绣踢串,一个护项彩色锦帕,一条红绿结子,并手帕一包。另用一个小黄帕儿,包着一条双獭尾荔枝金带,也放在包袱内,把来安在烘龙上。

应该说作为教头,徐宁不像王进带着暮年的老母仓皇外奔,也不像林冲带着娘子被高衙内调戏,他上陪皇上,下班后陪妻儿,有锦衣纨服,华贵的让人眼花,看徐宁准备穿衣服,有点像女人的出门,多了脂粉气。如果不是梁山的贼人惦记,他的安稳日子还会长久些,徐宁错就错在他有雁翎甲。而且老天没有给他防范的脑筋,在时迁和表弟汤隆的联合作战下,在吴用的阴谋策划下,徐宁只有把安稳日子交出来,同是教头,林冲是逼上梁山的,让人悲愤,让人泣下,徐宁是被连哄带骗把他从软玉温香里弄出来,他是心不甘的,徐宁上梁山后,宋江派戴宗、汤隆又去东京将徐宁妻小接到梁山,一家人在梁山大寨团聚。

徐宁对妻子说:“我们不能够回东京去了。”是啊,他们回不去了,徐宁对妻子有了歉疚,即使雁翎甲被盗,徐宁也没有责备妻子,徐宁,好一温情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