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庄一见二人抬起了杠,怕他们动手打起来,便摆摆手说道:“二位大人不要争了,柴大人说的有道理,毁坝退水已不可能,坚守孤城更不可取,三十六计,走为上。传令下去,今夜三更,退出夏邑城。”柴福一听喜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口中说道:“严阁老深谋远虑,用兵有方,真乃孙武不及,诸葛汗颜也!”
李光弼用水浸泡夏邑城,给严庄造成心理压力,逼他退出城池。他料定严庄必引兵西撤,逃向汴州,补给兵员,然后退回洛阳。便暗中调动四支人马,在金马营的四面设伏,只待严庄到来,便可活捉。
三更时分,叛军都已准备停当,只等令下,便撤出城去。严庄吃够了李光弼的苦头,也想到李光弼会在金马营设伏。因那里的地形较复杂,有树林沟壑,还有一条突起的高岗,有利于埋伏兵马。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命大将梁齐山、孙要先率三千人马向金马营开进,用作诱饵,以迷惑唐军的伏兵。自己带着焦虎、利宁、张棱、马宽,还有大队人马向南退走,躲过唐军的埋伏,而后,折转马头,向西退去。
梁齐山和孙要先正行间,唐军的四路伏兵突起,将叛军的人马团团围住,喝令投降。叛军拼力厮杀,只盼望严庄的大队人马赶来解救,谁知严庄把他们当成了替死鬼,早已溜之大吉。他们终是寡不敌众,便纷纷扔下兵器投降。
梁齐山一看大势已去,心里暗暗地咒骂严庄,便丢下对手南霁云,拍马就逃。南霁云取下弓箭,一箭射中梁齐山的后心,梁齐山跌下马来,南霁云赶上,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孙要先和浑咸交手,见部下都做了俘虏,心里惊慌,手中没了章法,被浑咸擒过马来,也做了俘虏。唐军四处搜寻严庄,至天明也没发现踪迹。
浑咸命押来孙要先,用马鞭子指着孙要先道:“严庄到底在哪里?你要说实话,否则,小心你的狗命。”孙要先垂头丧气地道:“小人说实话。严大人命我和梁齐山先行,他带大队人马随后就赶到。小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他还未来。”浑咸他们只得押着俘虏回营交令。
李光弼听了禀报,便明白老奸巨猾的严庄用了“金蝉脱壳”之计,逃脱了厄运。他心里突然一动,何不如此如此,让严庄再中我计,随即传令下去:让众军先休息两日,养足精神,然后带好干粮,抛开严庄,直奔汴州。
却说严庄,用计脱困,逃离了夏邑城。他一路不敢停顿,知道李光弼会从后边追来,便一直奔向虞城,却也逃得甚是狼狈。虞城守将胡大胜每日派侦骑四处查探,只待严庄打胜仗的消息。如今却是严庄率残军逃来,便开城门放严庄进来。
唐军大将罗威并没围城,而是离城十里下寨,派人监视城内动静,随时向李元帅禀报。
严庄逃进虞城,总算松了一口气,他静下心来慢慢思量。当初进军豫东何其快也!攻城略地,处处得手。遇到李光弼,自己便一败再败,竟然不是他的对手,可知李光弼并不是浪得虚名。据探马来报,进军宛城的安庆城兵败被杀,十万人马全都喂了鱼虾,这一路人马算是完了。自己的十万人马如今只剩下五万,本想和李光弼叫阵,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但自己没有取胜的把握。夺得李唐的几座城池能否守住,自己心中无数,怎么办呢?退还是守,严庄反复思量,委决不下。
严庄每天派出侦骑打探,害怕李光弼率大军来攻城。五天过去了,毫无动静,严庄暗暗纳闷。又过了两天,侦骑来报:李光弼率大军经过杨树镇,直奔汴州而去。严庄闻听大吃一惊,李光弼弃自己不顾,率军直袭汴州,简直就是釜底抽薪的打法。坐镇汴州的是卞王安庆魁,乃是安庆绪的四弟。若汴州有失,卞王殉难,他严庄将犯下天大的罪过。他马上传令,命大军速速出城,直奔汴州,救援卞王。
严庄的大军刚一出城,早已等候在附近的罗威便将虞城围住,准备攻打。守城的是叛军将领胡大胜,他心内很是惊恐。严庄给他留下了三千人马,要他坚守虞城一月,一月以后,城池丢失与他无关。
严庄带着大军急急赶路,到潘家坡时,从坡后杀出两路伏兵,严庄命焦虎、张棱率人挡住唐军,自己带着大队人马仍向汴州赶去。
南霁云和海亮各率一千人马伏在半路,跟叛军将领焦虎、张棱杀在一起。焦虎无心恋战,十多个回合后,打马向西逃去。张棱看焦虎已经跑了,自己不跑更待何时,便扔下士兵不管,自顾自逃去。南霁云他们也不追赶,只顾抢夺粮食辎重、旗帜衣甲等物。
罗威围住了虞城,喝令守军投降,胡大胜根本不理睬,亲自巡视在城头上,防止唐军攻进来。太阳偏西,罗威突然下令攻城,就在此时,数千叛军从西边杀了过来,唐军纷纷向两边闪开。胡大胜见是自己的援军赶来了,忙命打开城门,亲自率人杀出,接应援军。就见一将迎面冲来,大喝道:“认得睢阳大将南霁云吗?”胡大胜还未反应过来,南霁云的枪尖已刺中了他的前心,胡大胜的尸体栽落马下。后面的叛军一见,纷纷抱头逃走,南霁云和罗威他们轻松地占领了虞城。
亳州守将王强,天天派侦骑四下打探消息,他知道严庄兵败永城下,现已退守虞城,李光弼的大军马上就要杀过来,他焦急地等候虞城的消息。
这日午后,他正在城头上巡视,就见一匹快马从虞城方向奔来,来人穿着自己人的衣甲,到了城下连声叫门。王强认清是自己人,便命打开城门,放来人进来。来人见王强从城头上下来,忙迎了上去,单腿跪倒行礼,并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王强。王强见来人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信件已被汗水浸透。他轻轻打开信件,字迹已经模糊,但严庄的印鉴还很清楚。王强看着字迹模糊不清的信件道:“严大人有什么命令,你就直说吧,信已经看不清了。”来人道:“启禀将军,李光弼率人攻打虞城,严大人命将军率人增援虞城,今夜三更,务必赶到虞城会合。”王强道:“你速去禀告严大人,末将随后就到。”来人道:“明白了!”说完,翻身上了马,急向虞城奔去。
王强留下偏将李岳率三千人守城,自己带着一万人马向虞城疾驰而去。太阳落山后,一对穿着叛军衣甲的人马,像是打了败仗,急急从虞城方向奔来,到了亳州城下叫门。守将李岳站在城头上盘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人马?怎么不认识?”领头的将军道:“我们是严大人的部下,永城大战时被唐军打散了,我们刚到虞城下,就被唐军打了回来,快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吧!”李岳满腹狐疑地看着他们,到底放不放他们进来。就在这时,有一股唐军的人马追杀过来,李岳忙命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那位带队的将军走到门洞中间,回头对追来的唐将喊道:“马将军,海亮要抢你的头功啦!”说着话,挥枪向守城的叛军冲杀过去。随后追来的唐军蜂拥而入,向城内杀来。李岳刚下城楼,就被进来的马遂大喝一声,杀死在马道上。亳州城陷落两月后,很快就被唐军收复了。
却说严庄在潘家坡遇李光弼的伏兵,他命人挡住唐军,自己急急走脱。
到傍晚,张棱、焦虎二将带着残余人马逃了过来,严庄甚觉凄惶。他派人寻来了几个当地人问路,知道前面有个大镇子,叫上桥镇,住有两百多户人家。严庄下令,今夜就宿在上桥镇,明日继续赶往汴州。
当夜三更,镇子东头一家失了火,救火声、犬叫声吵成一片。严庄惊醒后再没睡着,天不明就下令起程。到午时,他们赶到惠济河边码头。此处河道正宽,水流湍急,只有一条渡船在摆渡。河的右边有座土山,山上林木密布。
严庄下了马,站在岸边,望着翻滚的河水出神。去年秋天出征,队伍整齐,衣甲鲜亮,他严庄踌躇满志,不可一世。梦想凭自己的本事,必能成就一番事业,令那帮胡人同僚们刮目相看。谁知胜得快,败得也快,如今却是这般狼狈收兵。“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下令寻找船只,尽快渡过河。
就在此时,土山后面几声炮响,无数唐军从树林中杀出。李光弼骑在白龙驹上,头戴帅字盔,手持亮银枪,身后一杆帅字大旗随风摆动。左边是大将浑咸,右边是左驹,还有华中、华云兄弟。李光弼枪指处,唐军人马成扇形向叛军的人马压过来。
严庄一见惊得魂飞魄散,想不到李光弼在这里等候自己。此处前有大河,后有伏兵,真乃天亡我也!他令大家赶快上马,分头迎敌。
这一场河边大战就这样开始了。从中午一直杀到太阳落山,叛军死伤累累,越战越少。他们连日奔波,体力消耗过大,人虽多,却渐处下风。唐军以逸待劳,精力旺盛,人虽少,却以一当十。无数叛军被赶下了河,在河中挣扎。死伤士兵的血水顺着河流到惠济河中,将半段河水染红。焦虎、利宁都已负伤,马宽、张棱始终守在严庄的身旁,保护着他们的统帅。他们俩想杀开一条血路,保着严庄逃命。但是唐军的攻击力太强,他们始终杀不出去,只能护住严庄和十多个文官不受伤。时间一点点过去,叛军的人马越来越少,严庄已经感到绝望。
焦虎挥着两把板斧杀至河边,见渡船靠在对岸边,便高声喝叫艄公把船摇过来。他想先把严庄渡过去,减轻自己的压力。艄公把船摇到当河,见焦虎一脸虬髯胡须,舞动两把斧子,就像凶神恶煞一般。艄公害怕他杀了自己,纵身跃入水中逃命,那船便在水中随波漂流。焦虎急了,虎吼一声,一把扯断盔甲丝绦,甩脱衣甲,除去头盔,纵身跃入水中去抓渡船。
左驹刚好杀到河边,他认得焦虎。便从身上摘下弓箭,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了焦虎拖船的右手。焦虎右手带箭,马上伸出左手抓住了渡船。弓弦响处,焦虎的左手又中了一箭。那条船便离开了焦虎,向下游漂去。焦虎急得破口大骂,高声喊道:“是哪个贼子射爷爷的手?有本事照爷爷的咽喉来一箭,送老子一程。”左驹高声喊道:“老哥哥,走好!”说完一箭射中了焦虎的咽喉,焦虎顿时沉入水中。
张棱、利宁、马宽眼瞅着大哥沉入水中,急得肝胆俱裂,却又无力救援。
正在这时,一队人马呐喊着,从后边赶来解救严庄。严庄定眼细看,正是亳州守将王强,济州守将夏吉良。
原来,王强带着人马赶到虞城下,发现城头上插满了唐军的旗帜,便停住人马找人打问消息,得知严庄上午就离开了虞城,下午虞城就被唐军占领了。王强才知道自己中计了,毫无疑问,亳州必然易主。他只得带着人马向西追赶严庄,路上遇到夏吉良,和他的情况完全一样,也是中了李光弼的调虎离山之计。二人便合兵一处,急急追赶严庄。
待赶到惠济河边,看见严庄正被唐军围困,形势非常危急,二人便挥军冲杀过来解救严庄。
有了这两万人马,严庄顿时心里一宽。借唐军力量分散之机,命马宽、张棱拼命冲杀,终于杀开了一条血路落荒而逃。利宁见机,便跟在后面冲出。严庄总算冲出了包围圈,带着数千残兵败将向西逃去。王强和夏吉良见严庄逃出去了,便也拨马逃走,部下将士没了主将,便扔下武器做了俘虏。
这正是:横扫豫东诸城池,范曾不过也如此。
遇上河东白马将,连战连败输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