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陆岩心地诚实,不愿无辜受人恩惠。他猜想国王定有什么为难之事请他去办,因此他一定要国王说出来。赫连德国王难以启齿,便让多摩大中丞告诉陆岩。陆岩随多摩大中丞到了他的帐中。多摩命人上了茶,然后命随从摆上了酒席,恭恭敬敬地给陆岩敬上了酒。陆岩接过酒碗干了,然后说道:
“谢谢大中丞,请大中丞把事情说出来,也让在下释怀。”
多摩大中丞沉思了一下说道:“咱们回纥国是一个部落联合国,青山部落由威赫国王掌管。当年老国王有两个儿子,老大叫赫连德,性情温和,待人宽厚,就是现在的国王。老二叫扎猛,自小顽皮,常爱打架,老国王便给他请了个先生,教他知识学问,以此陶冶他的性格。谁知没过多久,先生便被他打跑了。老国王没奈何,又给他请了个武术教官,教他练武。不到半年,教官辞官离去,说是小殿下不是练武的材料,白浪费他的时间。老国王无可奈何,只得放任自由,由着他去鬼混。
“乌拉特草原上另有一个小部落,酋长叫勒赫买。他有一个女儿,叫德德玛,长得非常漂亮,如花似玉,国色天香,是咱们草原上出了名的美人。扎猛闻知后,便经常往那边跑,死求勒赫买酋长把德德玛嫁给他。勒赫买酋长知道他是一个泼皮无赖,说什么都不答应。后来,酋长知道老国王的大儿子赫连德品性端庄,为人正派,并且是王位的继承人,便主动提出把德德玛嫁给赫连德。老国王很高兴,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不久德德玛便被迎娶过来了,夫妻俩非常恩爱,一年后给老国王生下了一个王孙,老国王更加高兴。”多摩喝了口奶茶,继续讲下去。
原来,自从赫连德娶了德德玛,扎猛就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一直到老国王去世,他都没有露面。前年秋天的赛马会上,扎猛突然出现在赛马场上。他已经长得高大威猛,体格健壮,在赛马场上夺得第一名,成为了草原上的英雄。赫连德国王在给英雄敬酒时,认出了自己的兄弟,他激动万分,连声追问兄弟这些年在哪里过活,都做些什么事情。扎猛言辞闪烁,目光不定,只说是在雁门关内替人牧马,别的什么都不说。赫连德把扎猛请回王宫里,让王后德德玛给他敬酒,让小王子库勒给他跳舞,一家人热情地欢迎他,留下他住在王宫里。
回纥国那时没统一,各部落不相统属。赫连德的部落不到二十万人口,有三支铁骑兵,分为“狮军”“虎军”“豹军”。“狮军”有四千人马,国王亲自统领,其余两军各有三千人马,“虎军”由小王子库勒统领,“豹军”由乌吉将军统领。国王为了留住扎猛,把自己统领的“狮军”交给了扎猛,只留下了一千人的卫队。
去年赛马会后,扎猛突然带着“狮军”铁骑,趁夜袭击了勒赫买部落。他杀死了勒赫买酋长,将部落里的一万多人口控制在自己手中,占领了整个部落。赫连德国王闻讯后惊愕异常,又气愤不已,他带着“豹军”赶到了勒赫买部落,发誓要杀了扎猛,等他到了一看,扎猛已经陈兵列阵,排开了阵式,单等他的到来。国王气愤之下,责问扎猛,为什么要偷袭勒赫买部落、杀死勒赫买酋长。扎猛哈哈大笑,方说出了自己的来龙去脉。
原来,扎猛不是给别人去牧马,而是投靠了安禄山,从一个小兵,升迁到大将军。安史叛乱后,他经常和唐朝的兵马开战,从范阳打到洛阳,立下不少功劳,安禄山把他提拔为虎卫将军。他的官升得越大,越念念不忘德德玛。他这次偷偷地溜回草原,就是要进行报复,他要夺回回纥国的王位,夺回德德玛,夺回失去的一切。
赫连德恨自己瞎了眼,错把恶狼当绵羊。他高声对“狮军”的士兵喊话,要他们忠于草原,忠于回纥国的人民,离开“恶狼”,回到自己身边来。“狮军”
的士兵们对扎猛早就不满了,看到了他们的国王,听到了国王的召唤,队伍一下子散了,一大半人回到了国王的身边。
扎猛气急败坏,驱马向赫连德杀来。赫连德的一名卫士迎了上去,不下三个回合就被扎猛斩于马下,又上去了一名卫士,不出几回合也被杀了,连上了五名卫士,包括卫士长都被扎猛杀了。
“豹军”的首领乌吉将军出战。他是草原上的第一勇士,二十个回合后,也被扎猛斩了,无人再敢出战。扎猛带着剩下的一千人马杀过来,国王无法抵挡,只得败了回来。
后来,国王又带着“狮”“虎”“豹”三军讨伐了一次,结果还是大败而归。
扎猛又招兵买马,扩充队伍,现在已有两千铁骑兵。近日他又扬言,赛马会后,他要踏平乌拉特草原,夺取王位,报仇雪恨。
赫连德国王最近忧心忡忡,担心扎猛杀来时无人能敌,便想在这次赛马会上选拔勇士,抵挡扎猛。今日发现陆岩身手不凡,又得知是郭元帅帐下的大将军,便有意馈赠宝马,想请陆岩帮忙,除去扎猛,但不知陆岩肯否出手相助,他们君臣心里都没底,国王也不好开口,就由多摩代替请求。
陆岩听完后沉默无语,他起身在地上踱着步,暗自思量此事该不该管。他想,弟夺兄位,已属叛逆,实为不忠;生父谢世,不来奔丧,实为不孝;羡嫂美色,以其夺之,实为不义;委以重任,恩将仇报,实为不仁。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罪当该死。扎猛又是安禄山的部下、叛军将领,若一旦野心得逞,统治了回纥国,必然要投靠安禄山,与大唐为敌。他有一万铁骑兵,那将是大唐的心腹之患啊!陆岩决定要除去扎猛,惩治坏人,解除国王之忧,消弭大唐心腹之患。陆岩想清楚了,便对多摩大中丞道:“在下愿意帮助国王,铲除扎猛。”
多摩五十多岁了,最会察言观色。他见陆岩不吭气,只是在地上来回不停地走着,脸色阴晴不定,心里便惴惴不安,担心陆岩不答应,回纥国马上就要陷入灾难之中了。
不料陆岩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他非常高兴,陪着陆岩回到大帐中。
一进门,他满脸喜色地冲赫连德国王点点头,右手抱在胸前,躬身施礼道:
“陆将军侠义之士,答应了汗王的请求。”
国王忙站起身来,对着陆岩,把右手放在胸前,左手下垂,弯腰鞠了一躬,行了最隆重的礼节,然后说道:“陆将军念及草原民众的安危,使百姓免遭灾祸,愿出手相救,本汗王感激万分。当着长生天,回纥国与大唐国就是亲兄弟,陆将军就是乌拉特草原人民的恩人哪!”
王后德德玛眼含惊喜,双手捧着酒碗,悠扬婉转地唱起了草原上的长调歌:“恩人哪恩人,请您干了这碗酒,鄂乌河的河水永远向东流!草原上的恶狼要杀完,挥动羊鞭保安全。飘香的美酒敬勇士啊,高高的青山要记住!勇士帮助咱们打豺狼啊,草原人民世世代代都不忘!”
郭晔和余老板一头雾水,不明白多摩大中丞给陆岩说了什么,陆岩又答应了国王什么,以至于国王和王后都激动万分。国王还向陆岩行了最尊贵的礼节,说出了如此诚挚感恩的话。王后的歌声充满了激动,没有了先前的忧伤。他们二人不好问什么,只是傻笑着陪喝酒。
陆岩心内也很激动,他对国王问道:“汗王陛下,扎猛不知何日来攻打?
咱们也该作好准备。”
国王道:“本汗王已作了安排,三十里外就有我们的许多暗哨,扎猛一有动静,我们马上就会知道,请陆将军安心喝酒。”
陆岩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余大哥、郭老弟,咱们就安心喝酒,今日一醉方休!”赫连德国王见陆岩性格豪爽,毫不拘泥,便命人去把他的侍卫长巴特尔找来,他是草原上第一个海量的人,要他来陪客人们喝酒。
巴特尔夸下了海口,要打下秃鹫,却连射两次都未成功,铩羽而归,丢尽脸面。他无脸见人,躲到帐篷里生闷气。国王传令,命他陪客人们喝酒,他懒懒地起身,闷闷不乐地走进了大帐。国王给他引见了三位客人,巴特尔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国王命人搬来了三坛子“杏花村”酒,都是陈年老酒。此酒比马奶酒上口,且烈。他知道汉人们最喜欢这种酒,让他们今天过足瘾。
陆岩看到巴特尔,高兴地说道:“你是草原上的勇士,在下是大唐的客商,咱们今日比酒拼量,看看谁的酒量大,以此为巴特尔将军解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