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在河南大部都被叛军占领的同时,仍有一座坚城拼死抵抗着叛军的进攻,前后坚守了两年,叛军进行了数十次的进攻,每次都溃败于城下。守城的就是着名的将领张巡。
张巡为豫丘太守,属虢王李巨属下。安禄山叛乱后,他率领三千兵马守雍丘。河南全境几乎都为安禄山所占领,他仍和敌人苦战了六十天,使敌人没能进入雍丘城。后来,雍丘周边的县城都投降了叛军,河南节度使虢王李巨也节节败退,雍丘没有了依靠,张巡只得退守宁陵。他手下只有三十匹战马,三千将士,走到睢阳时,睢阳县令许远请求张巡留下来,共同守睢阳,张巡便答应下来,将兵马屯于睢阳。
这一日黄昏后,天边翻滚着乌云,大雨将至。张巡草草吃过晚饭,便把许远和几位将领请来商议军务。不大一会,众人陆续到来,县令许远拖着疲倦的身体最后一个进来。张巡看着他坐下,命管家张贵给他倒上了茶水。说是茶水,其实没有茶叶,是用槐花、菊花等植物叶子泡成的水,略减白开水的味道而已!
“众位知道,睢阳早已成为孤城,周边各县都已叛投了安禄山,唯有咱们就像一颗钉子钉在豫东大地上,令叛军十分头疼。叛将令狐潮又是本地人,熟悉睢阳的一切,率五万人马前来攻城,已经交战月余,但仍未克我城池。今天请大家来商议一下,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听了张巡的话,许远不禁叹了口气。他满面愁容地道:“睢阳原有百姓八万多人,兵马五千余众。现如今存粮已经不多,物资匮乏,兵器残缺,守城的困难更加严重。上个月我向朝廷上了奏折,请求朝廷派兵增援,至今仍无着落。下一步如何办,张大人您就下令吧!”
张巡摸了一把疲倦的面容,镇定自若地说道:“令狐潮是当地人,知我城中虚实。他有五万兵马,我军只有五千,他必然轻敌麻痹,我今用奇兵突袭,先胜他一阵,以鼓舞我军士气。接下来咱们要作长远打算,作好挨饿受累的准备,就看诸公有没有决心。”众人心情都很沉重,互相望了一眼都不吱声。
许远咳了一声,面色凝重地起身道:“下官在官场已经混了近三十年,只懂政务,对领兵打仗不熟悉。今张公胸有成竹,定能发挥奇计妙策。睢阳城能否守住,全拜托张公了。”说着话,他打开随身带的包袱,双手捧着兵符印信说道:“睢阳城的攻防部署,调兵遣将,下官全交由张公主持。下官竭尽全力安定好老百姓,保证军需物资的供应。请张公一心一意守城,莫要推辞,请接印信。”
张巡看他真心诚意地交权,想到睢阳城的安危,便也不推辞,双手接过兵符印信,面色凝重地说道:“为了睢阳城的安危,在下义不容辞,张巡在,睢阳城在,张巡亡,诸位继续守住睢阳城。”
在这样艰难困苦的环境下,坚守住这样一座孤城,困难是可想而知的,没有坚定的信念和必胜的决心,弹丸孤城睢阳也和其他城池一样,早属叛军所有。睢阳城本不属张巡的防地,但他却临危受命,慷慨接印,令南霁云、雷万春、夏侯昱、张翼几位将领感动得热泪盈眶。众人立即振作起来,听候主将的调遣。
次日,张巡命他的儿子张冀和南霁云、雷万春、夏侯昱,各率一千兵卒伏于四个城门下,他带一千兵卒和三千百姓守城。
叛将令狐潮原是雍丘县令,四十多岁。他和张巡、许远同朝为官,又是多年的朋友。安禄山给他许了河南节度使的虚衔,命他将几个不肯叛投的城池攻破,拔掉豫东的“钉子”,消灭李唐豫东的势力,截断江南漕运转往中原各地的粮饷,扫清出兵扬州的道路,到时他便可走马上任,去当他的节度使。
他禁不住诱惑,投降了安禄山。后被单父县丞贾贲和张巡合兵,袭破了雍丘。贾贲不听张巡的劝告,将令狐潮的妻子儿女斩于城头上,增加了他对大唐的仇恨。令狐潮急愤交加,深恨贾贲,便调兵攻打雍丘六十多日,贾贲死于乱军中。后张巡势单力薄,便退出了雍丘。
如今,令狐潮引军围住了睢阳,他有五万兵马,物资供应不发愁。睢阳的兵力他知悉,军需物资他清楚,遂率兵攻打,志在必得。从日出卯时便将城池围住攻打,看看日已偏西,睢阳仍未拿下,城墙下尸体累累,士兵损失不少,将士俱已疲惫,腹中饥饿,再也组织不起来有效的进攻。他摘下头盔,擦了一把脏汗,无奈地下令暂作休息,然后定要攻下睢阳,活捉张巡。
张巡一直在城头上指挥抵抗,他忙得连口水都顾不得喝,嘴唇干裂,眼角布满了血色,左臂挂了彩,用一根布带吊着。他在四面城头上组织了四个救援队,发现哪里吃紧,救援队就扑上去助战。东城有一段城头,因昨夜一场大雨,将新修的城头淋坏,守军全部阵亡,情况万分危急,他带着五名亲兵亲自抵挡。
就在这时,一队女兵赶来增援。张巡定睛一看,是他的如夫人梁颖带着一帮年轻的官府家属杀上城头,她们胆大心细,腾挪跳跃,很快就将攻上城头的叛军斩杀干净。
张巡一看大喜,忙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组成的娘子军?又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舞刀弄枪的?”梁颖笑着说道:“二十多天前,贱妾想到各府中的丫鬟小姐,就出面联络动员,大家热情很高,一下子来了一百多人。贱妾便从中挑选了六十名,请南霁云将军教我们武艺。大家练得很刻苦,今日叛军的攻势很猛,贱妾便带着众姐妹上城头来助战,想不到刚赶上茬口。”
张巡喜道:“谢谢诸位夫人小姐。你们就作为我军的预备队,在城头上巡视,哪儿吃紧,你们就到哪儿杀敌,这段城头我另调人马来守卫。”众娘子军齐声应道“遵令”,便向其他地方走去。
张巡目送这帮娘子军走后,抓紧抽调人手补上这段城头的缺口。
看看日已偏西,他向城外看去,发现叛军都倒在地上休息,有的坐着,有的躺着,有的还把马匹放开,任由它们自己寻草吃。显然是叛军攻城受挫,疲惫乏力。他看时机成熟,一声炮响,四门大开,城内伏兵突出,虽说人数不多,但仍有山崩地裂之势,翻江倒海之威。
令狐潮吃了一惊,急忙扳鞍上马。其他叛军将士已惊吓得不知所措,扔下刀枪,扭头就跑。令狐潮喝止不住,便也随着众人打马败逃。张巡抓住时机,不停地命擂鼓呐喊,施放号炮。南霁云、雷万春、夏侯昱、张冀分头带兵拼命追杀,直赶出数十里。他们得了不少的刀枪剑戟,旗甲锣鼓。更令大家喜出望外的是他们射杀了叛军的几十匹战马,一并抬回城中,剥皮炖肉,权且充饥。
这一战,大长了睢阳军民的士气,鼓舞了大家的斗志,人们信心十足,抓紧时间,补修城墙。
令狐潮损兵折将,败了一阵。他又气又恨,懊恼不已。一座孤城,兵马无多,怎么这么难攻。他“哼”了一声,气愤愤地喊道:“张巡,你等着,老子说什么也要将睢阳城拿下,出了这口恶气。”他将败军收拢,继续开到睢阳城下,将城围住。
第二天一早,张巡到各处巡查。他到了兵器库,命打开库门,想看看还有多少军需物资,却发现箭支不多了。弓箭是守城必不可少的兵器,没有箭支,这城怎么守啊!再说,制造弓箭的材料城里边没有,怎么办?他灵机一动,便心生一计,忙回到府衙布置。
他命大将南霁云、雷万春、夏侯昱、张冀分头准备草人,要学学诸葛亮草船借箭的法子。夜半时,命四人各带士卒将草人垂于半城墙,以收敌人箭支。
当夜二更天,叛军的哨兵发现大批的唐军从南城墙上往下爬,便急忙向令狐潮禀报道:“禀告大人,唐军从城墙上往下爬,请示定夺。”令狐潮噌地从床上跳起,不假思索地下令道:“一个唐军都不许落地,全部用箭射杀在城墙上。”他突然又想起其他三个城头,便派人快去查看。一会儿工夫,查看的人回来禀报道:“四面城头上都有唐军往下爬。”令狐潮急急传令,加派弓箭手围住城墙,四面射杀之!折腾到天明,一个“唐军”都没落地,全被提回到城里。守城的士兵平白地得了两三万支箭,第二天,正好用来射杀攻城的叛军。
第二天,叛军仍然攻城不下,折腾了一天,只得收兵回营。当夜,刚到二更天,哨兵又发现唐军从城上往下爬,叛军早已得着将令,也不答话,只是用箭猛射。唐军毫无声息,任由叛军射箭。令狐潮出帐观察,心里暗道:你张巡也太小瞧我令狐潮了,这种把戏今天还玩?他猛然醒悟,这不是诱我的箭支吗?他急忙下令停止射箭。只是他醒悟得太迟了,张巡又笑纳了他的数万支箭。
令狐潮又中了张巡的计,他气得七窍生烟,下令各营军卒,唐军再要往下爬城,不得用箭射,免得中计,浪费箭支不说,还要惹人耻笑。到了第三天的晚上,二更过后,唐军又开始往下爬城了。叛军的哨兵看到后直发笑,嘴里骂道:“他奶奶的,故技重演,老子们不上当。”便抱着刀躲到一边去睡觉。
从城上下来了一千多唐军,他们悄悄地摸向了叛军的火夫营。那里是白天叛军开饭时,被张巡早就瞄好了的地方。他们到了火夫营,搜寻到粮食,便一人扛粮袋,一人作掩护,快速地撤向城门。等到叛军发现,报告了令狐潮,唐军已进了城门。
轮番中计,令狐潮几乎气破肚皮。攻城受阻,又无计可施,苦思了几日,他突然想起一个主意来,何不用楼车攻城?他传来手下大将何猛吩咐道:“何将军,本帅命你速去准备木料,用木头造成和城墙一样高的木笼子,外面蒙上生牛皮,里面设置梯子,下面装上四个轮子。木笼子的梯子上可以趴上士兵,把木楼车推至城墙边,攻城的士兵便可从木楼顶上出来,直接跳入城内,用这个法子攻城岂不方便。”何猛一听大喜,忙出帐去作准备。
五天后,令狐潮做成了三十辆木楼车,他便下令攻城。一切准备就绪,木楼车推到了城下,城上的守军向木楼车射箭,都被上面的牛皮挡了回去,里面的士兵毫无损伤,令狐潮心内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