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观坐落在城外老君台山上。此处山水相映,风景秀丽,是太上老君的道场。观主姓马,号酉阳真人,年逾七十。他在观里修行了五十年,道法精湛,远近闻名。年前观里来了两个云游道人,要求暂住在观里,跟马真人探讨道学。马真人欣然答应,礼待这两个外来人,一同参研道学。谁知这二人乃是江洋大盗,一个叫“飞天鼠”张胜,一个叫“窜山猴”侯贵。十多年前他们在成都做下大案,被李晟带人追杀,无处藏身,便躲到武当山当了老道。时间一久,寂寞难耐,他们便偷偷地溜下山,四处游荡。他们游到了老君台三清观,一眼便喜欢上了此地。这里风景秀丽,香火旺盛,善男信女更是络绎不绝。二人相中了此地,便借口留下不走了,觊觎上了观主之位。一个多月后,二人趁月黑更深,马真人在丹房里炼丹之际,把毒气吹入房中,毒死了马真人。他们假设现场,软硬兼施,蒙骗过了观中其他道士,“飞天鼠”张胜便做了观主。后来他们听说荆襄王爷寻找灵丹妙药,祈求长命百岁。二人一商量,发财的机会来了,便由“窜山猴”侯贵胡吹乱侃,说是他得到过道家秘传,擅长炼丹之术。吹嘘他不但能炼出治病的丹药,还能炼出长生不老之丹。他故意让人放出风,骗荆襄王亲到三清观,恭请他下山炼丹。他们收了荆襄王不少钱财,却炼不出什么灵丹妙药。无奈之下,侯贵想起了鹿鞭狗肾尚且大补,何况人乎!于是便要求荆襄王给他找十个男孩,做炼丹之用。荆襄王马上命他以前的管家,现在的武城县令邱大头,秘密地找来十个男孩,并要求绝对不能泄露机密。
陆岩和小鱼扮作游客,将兵器藏在背后布袋中,到三清观进香。他们进了大门,沿着石板甬道向里走去,迎面是玉皇殿。拾阶而上,五间大殿古朴陈旧,像是有些年代了。转过玉皇殿,后面是巍峨壮观的三清殿,是七间抱厦木结构大殿。两下里都有配殿,半截悬空挑在山崖上。院子里有几棵松柏古树,树冠像伞一样张开,遮住了阳光。
二人装作香客,漫不经心地四下游转,查看孩子的藏身之处。他们转到西厢房一侧,发现有一个小门,门上挂着锁子。小鱼走过去正要细看,就见一个头陀跑过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没看见上面写着‘香客止步’吗?”小鱼回过头来一看,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头陀。只见他散乱的头发披在脑后,头上戴了一个铁箍,身上穿了一件不僧不道的短袍,瞪着一对斗鸡眼,不知看着谁。小鱼单掌立在胸前,滑稽地打个问讯:“无量寿福,阿弥陀佛,大师傅是和尚呢,还是道人?”因为戴发修行的和尚称为头陀,道观里又怎么会有和尚呢?
小鱼的问话惹恼了头陀,他怒道:“佛爷是和尚道士与你何干?”小鱼嘻嘻笑道:“大师莫恼,俗话说‘秃和尚,贼道士,吃肉喝酒偷媳妇’。在下不明白你是和尚呢?还是道士,所以才要问清楚嘛!”头陀闻听怒不可遏,挥拳向小鱼打来。小鱼闪身避过,头陀又飞起一脚踢向小鱼,小鱼伸手抓住他的脚腕子,使劲朝前一送,头陀身子飞起,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
小鱼拍拍手正要离开,就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道从大殿里闪出来。他右手持拂尘,左掌立在胸前,口中道:“无量寿福,二位施主请包涵,此乃游方头陀,不识礼数,望二位谅解。”小鱼本不打算理他,陆岩给他递了个眼色,他便笑嘻嘻地抱拳道:“道长恕在下无理,实乃情不得已尔!”老道满面堆笑道:
“二位施主踏进观门,即是本观的客人,请二位贵客到静室吃杯香茶如何?”
小鱼尚未作出回应,陆岩道:“道长热情豁达,不计前嫌,在下弟兄们遵命就是。”那老道一听他答应了,一边给旁边的小道士递了个眼色,一边伸出右手礼让道:“二位施主请。”
其实“飞天鼠”张老道已窥探多时,发现他二人身上藏有兵刃,不像是来烧香的游人,倒像是寻访办案的探子。当他们寻查到了关押孩子的暗室前,便让“丧门神”吕三出面制止。那吕三两句话不投机,动起了拳脚,被对方打倒在地上,自己只得出面了。
他把陆岩和薛小鱼领到后院他的房间,请二人坐下。吩咐刚才的那个小道士:“宗正,去把师父的好茶沏上,招待二位贵客。”宗正答应着走向里屋。
一会儿,宗正端着茶盘子,上面放着两杯茶水出来。他端至陆岩、小鱼面前说道:“请二位施主用茶。”陆岩伸手端过茶杯,用嘴轻轻吹去茶叶,闻了闻就是不喝水。小鱼看着茶杯道:“谢谢道长,在下不渴。”
“飞天鼠”张老道不易察觉地冷笑了一下,殷勤地说道:“二位施主不必客气,这是贫道从武夷山购得的女儿茶,一两银子一两茶,贵着呢!据说此茶在采摘时,要由未出阁的大姑娘,在太阳未升起时,趁茶树上面挂满了露珠,轻轻地用口摘下来,放进盛雪水的坛子中浸泡。要泡够三天,方能取出来晾干炒制。”小鱼端过茶杯,假装吸了一口,随即笑道:“果然是好茶,清香爽口,沁人心脾。”“飞天鼠”狞笑了一声道:“无量寿福,居士只知道它清香可口,不知道它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呢!那就是喝一小口就会天旋地转,头脑发晕。此刻你感觉如何啊?”话没说完,陆岩扔了杯子,一头伏倒在桌子上。薛小鱼站起身,假装跟脚不稳,顺手扔了茶杯子,仰面躺在地上。
“飞天鼠”大笑两声,又拍了拍手,从外面走进三个头陀,面目狰狞地看着麻翻的两个人。“恶门神”赖大道:“道长,这两个家伙是什么路数,问清了吗?”吊睛斜眉的“邪门神”丁二道:“管他是什么路数,打发他娘的回家了事。”斗鸡眼的“丧门神”吕三道:“二哥且慢,这小子跌了我一跤,先吃我一脚出出气。”说着他走过去,对着小鱼狠狠地一脚踢过去。脚没近身,小鱼趁势滚开。“丧门神”奇怪道:“这小子是纸糊的,脚没挨身上便让风给刮跑了。再来一脚。”“丧门神”说着追过去,刚抬起脚,小鱼趁势滚回来,起脚猛踢到他的裆部。“丧门神”惨叫一声,被踢出门外撞在石头上,登时一命呜呼。
说时迟那时快,小鱼踢倒了“丧门神”,已将飞刀执在手中,对着“恶门神”射去,正中他的脸颊。“恶门神”惊叫一声,急忙退出门外。
这几个恶贼还没清醒过来,陆岩已从背后取出护手钩,顺势刺向“飞天鼠”。“飞天鼠”吓得急忙后退,一转身,从桌子下抽出一把泼风刀,回身砍向陆岩。陆岩用左手钩挡过他的刀,右手钩刺向他的下盘。“飞天鼠”避过,反手一刀斩向陆岩的后背。陆岩用钩挡过,跟着一钩划破了“飞天鼠”的道袍。“飞天鼠”吃了一惊,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夺门而出,纵身上了屋顶。陆岩岂能让他逃脱,随即上房追去。
小鱼踢死了“丧门神”,已经抽刀在手,挥刀向“邪门神”砍去,“邪门神”
急忙用刀挡过,二人便厮杀起来。
这三个头陀原本是祁连山下的马贼,因惹上了胡柳山庄的葛庄主,被胡柳山庄的人到处追杀。他们在甘凉古道不能存活,便躲到中原一带隐藏下来,又改换装束,苟且偷生。后来他们到了荆襄王府中,替王府看家护院,混口饭吃。这次又被派到三清观,协助张老道他们偷运孩子。没想到却遇上了荆楚道的黜置使,合该灭亡。
那“飞天鼠”逃上屋顶,以为自己的轻功谁也比不了,哪料想陆岩如影随形地追到身后。“飞天鼠”惊恐中纵身一跃,上了三清殿的屋脊上,单脚立在一人多高的宝瓶顶上,看着下面的陆岩冷笑。陆岩冷哼一声,身体纵起,接着脚尖一点旁边的兽头,如鹰隼般的扑向“飞天鼠”。“飞天鼠”大惧,不敢再托大,双臂伸开,大鸟般的飞向另一屋脊。陆岩不愿再和他耗费力气,早已解下流星锤,手一抖,流星锤追向“飞天鼠”,正砸中他的后腰。“飞天鼠”一口气提不上来,身子结结实实地砸到地上,七窍顿时流出血来。
“恶门神”脸上中了飞刀,他拔出飞刀扔了,却是满脸血红,更加狰狞恐怖,嘴里号叫着,和“邪门神”一道缠斗薛小鱼。小鱼无法抽取飞刀,只得拼命舞起单刀,跟两贼恶战。
陆岩收起了流星锤,飞身落地,提着两支护手钩走过来对小鱼道:“小鱼,这两个头陀交给我,你去看看那个杂毛老道是死了还是活着。”说着,一挥左手钩,挡开“邪门神”的单刀,跟着右手钩扫中了“恶门神”的小腿,“恶门神”
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邪门神”吃了一惊,挥刀砍向陆岩,陆岩举钩挡开刀,跟着左手钩扫向“邪门神”,口里猛喝一声“着”,“邪门神”单刀飞去,左臂被铁钩扫中,身子转了两圈栽倒在地上。
小鱼查看“飞天鼠”已经死了,回头见两个头陀也被陆岩打倒,心里舒了一口气,高兴地对陆岩道:“大哥装得真像,骗过了这几个贼人,咱们趁机打他个措手不及。”陆岩擦了一把汗,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头陀笑道:“咱们兄弟的外号就叫‘鬼见愁’,凭你们几个二百五的道行能瞒过他吗?小鱼,把那些亲兵喊来抓紧搜查,赶快找出孩子要紧。”小鱼伸手入口,打了一声口哨,外面防守的亲兵跑进来听候吩咐。
陆岩道:“小鱼,你带上几个人去把孩子救出来,留下两个人把这两个头陀捆了。”小鱼答应了一声,带着亲兵去了。
捆好了两个头陀,陆岩吩咐道:“常胜,你们两个去把观里的道士全部找来,本督抚有话说。”
三清观的道士看见观内动起刀枪,吓得躲到寮房里不敢出来。常胜找到他们,把他们带到三清大殿前。他们看到“飞天鼠”的死尸,更是惊得面如土色。陆岩仔细一看,没有刚才给他们倒茶的那位小道士,便问道:“人都到齐了吗?怎么还差一个呢?”众道士没人吭气。陆岩盯着他们走了几步,又问道:“哪位是马真人的大徒弟?”一个五十来岁的道人颤抖着声音道:“贫道就是。”
“你叫什么名字?”
“贫道清松。”
“好,你出来看一看,到底还差谁。”陆岩把他叫出来,要他仔细辨认。道人回头一看,差了一个新来的清气道士,便道:“敝观二十三个道友都在,差一个新来的清气师弟。”陆岩命常胜带人再去搜,一定要找出那个下毒的道士。
小鱼他们把孩子救出来了,都是五六岁的孩童,共有八个。陆岩道:“清松,这些孩子是哪来的?为什么关在密室里?”“贫道从来没见过这些孩子,确实不知道他们是哪来的。”清松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小鱼走到陆岩跟前道:“大哥,刚才我带人去救这些孩子,看到给咱们下毒的那个贼道人正要开那扇小门,看见咱们,他扭头就跑,被我一飞刀杀了。”
陆岩道:“原来是这样。我把这些道人聚拢,没发现那个下毒的道人,便让常胜带人去搜,他果然是他们的同伙。”又对众道人说道:“死了的这个假道士叫“飞天鼠”张胜,是个江洋大盗,是被朝廷通缉的要犯。估计你们的师父马真人也是被他害死的,等审过这两个头陀,真相就会大白。如今观里没了观主,暂由清松道长接任观主。”
这时,常胜和另一个亲兵押着七八个女人过来,对陆岩道:“大人,搜遍了各处都没发现人,只是从小院的地下室里找到了这些女人,还有一堆金银财宝。她们说她们都是良家妇女,被那个贼老道抢来,夜夜受到糟蹋,请求放了她们。”陆岩点头道:“不用找了,那个贼道士已经死了。你们背上这些孩子,押上这两个头陀,咱们回客栈。”又对那些女人道:“你们受了侮辱、吃了苦,把这些银两分些给你们,每人五十两银子,回家好好过活去吧!”那些女人一齐跪倒拜谢,痛哭失声地感谢陆岩他们。
这正是:武城虽小故事多,杀了贼道捉头陀。
老君像前清门户,神仙有灵应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