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柳佩龙他们几个老头说说笑笑,转身折回到大门口,就见郭子仪回来了。他仍旧骑着“雪狮子”,后面跟着郭晤、郭暧、单超,还有他的卫队。
他看到几个老亲家都来了,忙从马上下来,笑呵呵地迎过来。郭子仪抱拳跟大家见了礼,笑着问道:“你们几个老亲家,多年不见,身体还好吗?”几个老头忙不迭地说道:“托亲家的福,咱们都好啊!”郭晤、郭暧也过来跟几位长辈见了礼。
郭子仪抬头看了下门楼,感叹道:“唉,我华州老家挺好的,朝廷却坚持要小弟住进京城。没奈何,小弟只得答应进城。这个宅院是朝廷给修建的,小弟赴边关时还没完工,现在不知修得如何,各位老哥感觉怎样?”
“不错,布局合理,规划周到,气势非凡啊!”罗老夫子笑着夸奖府邸修得好。“好啊!咱们进去喝酒去。”说着,郭子仪陪着几个老亲家走进大门。
三天后,郭府热闹非凡,为郭暧举行婚礼。鼓乐声不绝,鞭炮声齐鸣。门口不加阻拦,任何人都可自由出入。长安城的百姓们感念郭子仪的恩情,纷纷前来道贺。郭家在广场中设了流水席,随来随入席,只待客不收礼。百姓们吃完席,可以随处走动,欣赏和参观王府。
郭暧和升平公主婚后十分恩爱。他们在府中住了十天,老令公便让他们搬到驸马府中去住。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再过三天便是老令公的七十寿诞日,郭府又热闹起来。他的老部下遍及全国各地,有节度使、大将军、刺史、太守,顶不济的也是七品县令。他们能腾出身的,便早早来给令公预备拜寿。腾不开身的,也派人送来了贺礼,祝老爷子福寿安康。
儿子郭曜、郭曦、郭晔、郭晤、郭暧、郭曙、郭映都告假回来,招呼远道而来的客人。七个姑娘、姑爷,五个儿媳妇,一起分工筹办寿宴。
到了八月十八日这天,客人越来越多。薛小鱼和颜如燕领着儿子小龙来了。高峰寒和封之春领着儿子、女儿来了。张守躬、韩子通、尉迟犨、张棱他们都带着夫人、儿子、女儿来了。一时间,郭府热闹非常。银安殿聚不下,便在临时搭建的席棚里休息。
郭府的家人、伤残将士忙不过来,来贺寿的大将军虎大成、高峰寒、薛小鱼、张守躬、马嫳、尉迟犨、张棱、利宁、马宽、童勇、栾应都忙活开了,就连李晟、韩子通、崔道夫、李抱玉也在忙着收礼品、记礼单,忙得不可开交。
从郭府中走出去的国公、宰相、尚书、刺史、节度使、知府、县令、将军数不胜数,足有几百个,都又回到了郭府。那些不是从郭府中走出去的刺史、节度使,也纷纷送来了贺礼。
代宗皇帝送了一块紫檀木匾,上面提了四个鎏金大字“国之干城”,由太子亲自送来,悬在银安殿正中。在京的王爷、国公也来了。朝中大臣以元载为首,来了两百多人,一起为令公祝寿。
司仪官是礼部尚书崔漪,眼看拜寿的吉时快到了,重要的人都到了,就差老六郭暧夫妇俩未到,崔漪着急得直看大门口。
老六郭暧终于来了,只是不见他的新媳妇升平公主。兄弟姐妹嫂子一大家人都看着他,奇怪他为什么一个人来了。老令公看郭暧脸色不对,已瞧出几分端倪,便问道:“暧儿,你媳妇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郭暧悻悻地道:“人家是金枝玉叶,瞧不起咱郭家,儿子只好一个人来了。”令公急道:“昨天你们还好好的,究竟你俩是拌嘴了还是斗气了?”郭暧眼圈发红,说道:“她说的话太伤人心,辱我郭家,儿子忍无可忍,揍了她一顿。她不来也罢,儿子再也不想见她了。”
“什么?你打了她?”令公一听惊得变了脸色,大声喝道:“孽障东西,她乃金枝玉叶,你怎么敢对她动粗。来人,把他捆起来,老夫亲自带他上殿面君,交给圣上发落。”
大家都惊呆了,默默地看着郭暧。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令拜寿仪式不能进行下去了。众位王公大臣都在想,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将会引发朝野震动啊!
令公见众人不动,厉声道:“单超,你躲哪儿去了!”单超赶忙跑进来。令公喝道:“快,把他给我捆起来。”
崔漪连忙上前道:“令公,吉时已到,先拜寿,然后由太子、几个王爷、几位宰相一起陪着驸马上殿。皇上看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一定不会难为六将军。”
令公叹了口气说道:“他已闯下了大祸,老夫还过什么寿诞。先将灾祸消弭于始发,才能君臣安然。把他捆起来吧!”
在场的王公大臣都暗自思量,此事确实难以措置。升平公主不来给老公公拜寿,错在她。说话口无遮拦,伤了郭家人的心,错也在她。郭暧年轻气盛,动手打了升平公主,犯了欺君之罪。郭子仪本来就谨慎小心,儿子犯了罪,只能尽快补救,众人竟是无话可说,就连太子李适也感到为难,难以开口说话。
单超已将郭暧捆好,郭子仪对大家拱拱手说道:“感谢太子、众位王爷、大臣来给老夫贺寿。此孽障闯了祸,老夫不得不带他进宫。恕老夫慢待了大家。”众人执手还礼,还能说什么呢!
却说那升平公主是李豫做广平王时,他最宠爱的王妃沈氏珍珠所生,和太子李适是一母同胞。长安沦陷后,皇家好多人遭了叛军的屠杀,有一部分人逃了出去,沈氏就是其中的一个。长安收复后,李豫四处派人寻找,只闻其影,不见其踪,终难见到人。李豫失去了心爱的人,把全部父爱都给了女儿升平公主,精心呵护她长大。升平公主和母亲一样漂亮,长在深宫,娇生惯养,任性而又高傲。自嫁了郭暧,倒也齐眉举案,两情相悦,小两口恩恩爱爱。老公公七十大寿,国人皆知,升平公主焉能不知呢?只因发生了小口角,从而引发了一场政治危机。
这天天不亮,郭暧便早早起了床,准备好了礼物,等妻子起来一起回王府,为父亲拜寿。升平公主夜夜贪欢,天大亮了仍是沉睡未醒。郭暧急得在地上打转转,叫了几遍她还是不起来,继续酣睡。太阳出来了,郭暧再也不能等了,一把掀开被子,将她拉起来。这下把升平公主的好梦惊醒了,也把她的火惹上来了。她杏眼圆睁,怒道:“干什么呀?打搅人家的好梦。”郭暧也来火了,指着窗外喊道:“你看都什么时候了?家里面哥哥嫂子那么多人都在等咱们,朝中多少王公大臣都在等着给父亲拜寿,你却故意迟迟不起,到底安得什么心思?”升平公主也来了劲儿,大声嚷道:“要去你一个人去,本公主不愿去,你能怎么的?你爹官再大也是个臣子,本公主不去了你又怎样?”
郭暧怒极,指着她道:“你,你,你再说一遍!”升平耍开了公主脾气,连声道:“不去,不去,就是不去。天下是我李家的,还由得了你郭家人撒野。”郭暧气得血脉喷张,抬手两个耳光子抽在升平的脸上,戟指骂道:“无知的贱人,不是我郭家父子流血拼命维护着朝廷,这天下还不知早姓了谁。哼,郭老六打光棍也不稀罕你这个‘金枝玉叶’,滚!”骂完,他转身离去,一个人去给父亲拜寿。
郭暧一走,升平伤心极了,也愤怒极了。金枝玉叶挨了打,真乃奇耻大辱也!她命宫女传话车夫,马上备车进宫告状。
升平进宫后,直接进了代宗的御书房。代宗正在批阅奏章,抬头看她花容失色,声噎气短,不禁一愣,忙问道:“儿啊,今日是你公爹的寿诞,你不去拜寿,到这里何事?”公主未开口,泪珠先流,悲悲切切地说道:“父皇,您要为女儿做主啊!郭暧他动手打了女儿,也不要女儿了。”
代宗吃了一惊,心想郭暧虽是赳赳武夫,郭家家教甚严,无故他怎能动粗呢?争吵两句都可以,怎么还动手打了朕的女儿呢?便压住气问道:“儿啊,郭暧打了你,究竟为何事?”升平听父皇问起原因,感觉有些胆虚,停住哭泣道:“女儿今日起得迟了些,他就对女儿发脾气。女儿回了他几句,他便动手打了女儿。”
代宗一听是为这事,便放心了。劝说道:“碗碰碟,牙碰舌,小两口拌嘴也是常有的事嘛!俗话说,‘打架无好手,吵架无好口’。可能是你回答得欠缺,所以才引起驸马发火。女儿啊,挨了两下子也没啥,快回去给你公爹拜寿去吧!”
升平想起郭暧临走扔下的狠话,又流着眼泪道:“父皇,他不要女儿了。要休了女儿。”代宗一听倒真的吃惊了,忙问道:“女儿啊,今天是你公爹的寿诞日,好端端的你到底说了什么话,惹驸马生气不说,还要休了你,到底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