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成祥放了众官员,一切又趋于平静,城门照常开放。贺漫给朝廷写了告急信,秘密派家人潜出城去,到京城给朝廷报了信。
涂成祥焦急地等待史思明的回音,一等就是二十天,迟迟不见回信。这天下午,涂成祥正和他的军师苟麻子商量事情,守城的偏将刘五急匆匆闯进来,气急败坏地说道:“启禀大将军,不好了,朝廷的大军到了。”涂成祥吃了一惊,忙问道:“你看清楚了吗?河东地面哪儿有朝廷的军队?”刘五道:“看清楚了,的确是朝廷的军队。”涂成祥更加吃惊,问道:“他们到了哪里?来的是谁?”“他们在南门外,来的是郭子仪。”刘五回答道。
“啪”的一声,涂成祥手中端的茶杯子掉到地上。他惊得面如土色,口中结巴道:“怎、怎……么……会是他?他……他不是被免职了吗?”刘五道:“末将看得清清楚楚,他骑着一匹大白马,身后大旗上写着一个斗大的‘郭’字。
不过他才带了四五百人马。”
“四五百人马?不可能吧!”涂成祥心中一宽,又问道,“你看后面还有没有大队人马?”刘五道:“没有,看不见。”涂成祥站起身道:“走,咱们看看去。”
涂成祥带着苟麻子、涂豹、刘五到了外城——瓮城门楼上,向下看去,果然下面站了几百唐军,白马上坐的正是郭子仪。
郭子仪在很多地方任过职、平过叛,唐军大多数将士都认识他。尤其他的威名传遍全国,凡是有军队的地方都知道他。他那五缕长髯配在一张国字脸上,不怒自威。胯下“雪狮子”昂首嘶鸣,格外醒目。他看到涂成祥出现在城楼上,便大声喝道:“涂成祥,尔杀害朝廷命官,阴谋作乱。本帅奉皇命到此兴师问罪,尔还不赶快开门投降,更待何时?”
涂成祥细看后面并无尘土扬起,心里踏实下来,便呵呵冷笑道:“郭子仪,就凭你的这点人马,还想让本将军投降?简直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将士们,准备放箭。”
郭子仪指着涂成祥喝道:“涂成祥,天兵到此缉拿你,你尚且执迷不悟。
本帅不需太多人马,破太原城易如反掌,不信你回头瞧瞧。”涂成祥转过脸一瞧,后面主城门楼上的大旗不见了,换成了一面红底黑字的帅字旗,斗大的“郭”字绣在中间,迎风飘扬。
涂成祥吃了一惊,忙命刘五过去查看是怎么回事。郭子仪哈哈大笑,高声叫道:“太原城的守军弟兄们,你们都是大唐的子民,父母兄弟都在家中盼望你们为国立功,杀敌平叛。你们不要上了涂成祥的当,赶快放下武器归顺我大唐。谁若能捉住涂成祥父子,便是大功一件。”
涂成祥慌了,气急败坏地吼道:“快,快放箭。”城墙上的士兵却没有一个听他的话,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涂豹瞪着凸眼喊道:“他妈的一群饭桶,看老子的。”说完话,“嗖”的一声,雕翎带着响声飞向郭子仪。郭子仪头一偏,伸手抓住箭杆。韩子通恼怒地喝了一声:“兔崽子,竟敢无礼,看爷爷的。”说着话,张弓搭箭,一箭飞向涂豹。涂豹慌忙躲避,却是稍慢了些,射中了他的左臂。
就在此时,张棱带着十几个人出现在城楼上。他们身手敏捷的几个跳跃,刀尖已经指在涂成祥的咽喉上。涂成祥的卫兵惊呆了,不知所措僵立不动。
有一个卫兵清醒过来,抽刀向张棱砍去,被张棱回手一刀砍掉了脑袋。其他将士扔了武器,高声欢呼着,欢呼郭元帅来得及时。有几个过去放下吊桥,高呼道:“郭元帅,请您老人家进城。”
郭子仪招呼后边的人跟上,自己一马当先进了瓮城门。里边主城门已被尉迟犨打开,太原城的守军都徒手站在马道下面,高声欢呼郭元帅进城。元帅坐在“雪狮子”背上,抱拳向众将士致意,后面跟着数百多人的小队伍,缓缓走向府衙。
郭元帅进了太原府衙,随即命击鼓升堂,招呼全城官员前来听旨。太原府的官员得知郭子仪已擒获了涂家父子,以手加额地互相庆贺,大家纷纷赶往府衙拜谒郭元帅。元帅和众人见过礼,即拿出皇上的圣旨道:“诸位大人,皇上有旨。”官员们一齐跪倒。就听郭子仪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原将军涂成祥因私泄愤,擅杀朝廷命官,聚众谋反,背叛朝廷,实属罪大恶极。着令代国公、兵马副元帅郭子仪率兵讨伐,将其就地正法,由太原长史贺漫接任太原留守职,钦此。”
众人谢恩毕起身,郭子仪命将涂家父子和苟麻子押上来,当庭宣判道:
“涂成祥父子心如蛇蝎,行事乖戾。食君之禄,不忠君之事,进而反生叛逆之心。强抢良家妇女,诛杀朝廷命官,投靠史思明,裂我大唐疆土,实属罪大恶极。依我大唐律令,涂成祥罪不容诛,处以极刑。涂豹强抢官员之女,丧心病狂,追随其父叛乱,十恶不赦,斩首示众。苟新塘伙同谋反,一并处死,即刻行刑。其财产没收入官,家属押回京城待勘。”
宣判完,过来几个刀斧手,将涂家父子和苟麻子推出去,绑在法场上。涂豹、苟麻子被砍了头,涂成祥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太原城的老百姓奔走相告、争相观看,庆幸没被拖入战争。
杀了涂家父子后,郭子仪请贺漫救出邓小姐、重新安葬邓治山,并留下韩子通镇守太原城。命那些伤残将士押送涂成祥的家属回京城,交给大理寺后,他们就回到华州老家去,再不用他们助阵了。那些伤残将士说什么也不回去,一定要跟随元帅去平息河中的叛乱。
郭子仪看着这些为国舍去了半条命的将士们,动情地说道:“弟兄们,你们已经为朝廷流了血、尽了力,丢掉了半条命,老夫岂能再让你们上战场啊!
这次平息太原之乱,老夫没有一兵一卒,无奈中请你们出来帮忙。如今太原的叛乱已经平息,老夫有兵又有将,岂能再忍心让你们到战场上去拼杀?回去吧!你们走了老夫才能安心。”那些将士们依依不舍地含泪离去。
郭子仪给朝廷送去了捷报,在全城贴了安民告示,稳定人心。又挑选出五千太原守军,随自己去平息云中郡的叛乱。仍旧命尉迟犨、张棱率五十骑先行,行前又面授机宜,仍然是智取云中郡。尉迟犨、张棱领了计策,率五十骑风驰电掣而去。
却说云中刺史李国真,为官清正,爱护百姓,深得百姓们的爱戴。云中靠近突厥地境,将军贾全常带兵出去巡视边境,趁机杀了边民冒功领赏。老百姓告到刺史衙门,李国真十分恼怒,下令严查。贾全自以为军权在手,根本不理睬李国真,仍旧我行我素,继续屠杀边民。李国真忍无可忍,将这个杀良冒功的刽子手告到了朝廷。朝廷还没来得及处理,贾全便发动兵变,杀了刺史李国真,投靠溪勒部回纥人。
贾全以为朝廷鞭长莫及,无力对他用兵,便勾结溪勒部回纥人入侵大唐,妄想分土裂疆,在北边建立割据势力。这天,贾全正和他的谋士宋瞎子商量,准备进兵满仓城,抢夺北庭府。忽然,守城的校尉卢旺赶来禀报,唐军已到了城外。
贾全吃了一惊,问道:“来了多少人?领军的大将是谁?”“属下看有五六千人马,中军战车上竖着一面大旗,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郭’字。”贾全更加吃惊,看着宋瞎子道:“莫非是郭子仪来了?若是此老,麻烦可就大了。”
宋瞎子其实不瞎,就是长了一对雀蒙眼,也就是近视眼。他摇头道:“不,不,不,郭子仪被罢了官,撤了职,回家哄孙子去了,不可能是他。”贾全起身道:“走,咱们上城头去瞧瞧,看看究竟是谁。”宋瞎子又摇头道:“将军且慢。
据山人所料,朝廷不出兵则可,出兵必然是大军压境。可派人去联络铳吁太子,要他速速率大军前来,前后夹击唐军,方能保得此城。”贾全马上给铳吁太子写了信,派人送往溪勒部。
贾全和宋瞎子上了南门城楼,向下一看,唐军已在城外列好阵势。鼓声咚咚,刀枪闪亮。门旗开处,一老将跃马走出阵前,高声叫道:“贾全,你目无国法,诛杀朝廷命官,勾结回纥,意欲何为啊?”
贾全一看,此人正是郭子仪,心中不禁惊慌,忙躬身道:“请令公允禀。李国真欺上瞒下,诬陷末将。末将有不得已的苦衷,无奈杀了那厮。末将已向朝廷写了辩折,请求将功赎罪。郭公可否宽限几日,等朝廷批复下来,再对末将处罚不迟。”他想拖延时间,等回纥人马到来,前后夹击郭子仪。
郭子仪早料到了,知他投靠了回纥人,岂能相信他的鬼话。便大声道:
“贾全,今我天兵到此,尔还不束手就擒,待本帅把你押回京城,有理没理你去向皇上分辩。快快打开城门,放本帅的大军进去。”
贾全一看郭子仪口气很硬,根本不上他的当,知瞒不过他,便呵呵冷笑道:“郭子仪,别人怕你,本将军却不怕你。你只有区区几千兵马就想夺取云中城?你做梦吧!”
郭子仪再不理睬他,拨转马头回入阵中,命令点放号炮。就听三声炮响,城楼两侧杀出了尉迟犨、张棱。他们带着数十人,就像出笼的猛虎,砍瓜切菜般的杀散了贾全的卫兵。
贾全一看大事不好,刚要转身逃跑,被尉迟犨一钢鞭打碎了脑袋。那宋瞎子眼睛不好使,被脚下的死尸绊倒,爬起来抱着城楼柱子叫道:“大将军啊,你不能顾自逃命,快带上山人吧!”张棱赶过来,一刀将他的脑袋砍得飞了起来。城头上的将士们吓呆了,都僵立在原地不敢动。
尉迟犨大声喊道:“你们统统放下兵刃,投降天兵,乱动者死。”张棱一刀砍断了吊桥绳索,吊桥落了地。他又命人打开城门,放自己的人马进来。
平息了云中的叛乱,杀了为首的贾全和宋瞎子。郭子仪安抚了云中军民,使人心稳定,秩序正常,人们又恢复了平静的生活。溪勒部太子率兵赶到云中城下,见城头上竖起了郭子仪的大旗,心中十分惊慌。派人一打探,果然是郭子仪到了,已经杀了贾全,稳定了局势,便悄悄地拔营退去。
从出兵到平息云中,郭子仪用了九天时间,可谓兵贵神速。郭子仪给朝廷写了奏章,向朝廷报了捷,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方略。十多天后,肃宗派颜真卿前来犒军,慰问郭子仪和将士们。并带来肃宗的旨意,要他们组建西路大军,进军河北,直捣范阳,和李光弼一道,东西夹击史思明。
不久,郭晔、郭晤回来了。他们到了灵州,闻知父帅在偏关一带平叛。兄弟二人又赶到了云中,向父亲报到。郭子仪看到两个儿子平安回来了,心里很是高兴,吩咐他们去跟众将见了礼。然后从军中挑了一万将士准备东征,留下张守躬镇守云中,马嫳镇守偏关,自己率大军出云中,进军河北。正在此时,传来噩耗,肃宗驾崩,太子继位,召各位重臣回京。郭子仪只得顿住兵马,速速回京。
这正是:风云不测天突变,东征计划又搁浅。
谗言搅乱新皇志,老臣有力难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