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们可能会说这些概念既粗略又荒诞,并且是科学叙述所不容许的。我知道它们确实很粗略,更有甚者,我还知道它们是不正确的。但是,如果不是我弄错的话,我已经用更好的东西取而代之了。我不知道你们那时是否仍然认为它们同样是荒谬的。它们只是初步的假设,正像安培的侏儒在电流中游泳的比喻一样,只要它们有助于使我们的观察为人所理解,那么它们不应受到蔑视。我想要向你们保证这些粗略的假设:包括两个房间,和它们之间门口的守门者,以及站在第二个房间尽头作为观察者的意识,它们都与实际情况十分地接近。我想要听到你们承认我们的术语,像“潜意识”、“前意识”、“意识”,和其他学者所提出的或使用的术语,像“下意识”(subconscious)、“并存意识”(paraconscious)以及“交互意识”(intraconscious)等相比较少偏见,并且更容易说明。
因此,对我来说更为重要的是,你们还可以告诉我,我用于解释神经症症状的心理系统的假设具有普遍的效用,也必定使我们得以了解正常的机能。当然,你们这是正确的。现在我们还不能进一步寻求这种含义,但是,如果通过对病态条件的研究,而有助于我们接近被隐藏的正常的心理事件的话。那么我们对形成症状的心理学的兴趣,必将大大地增加。
再者,你们可能认识到那些支持我们的这两个系统的假设的东西,它们的相互关系,以及它们和意识的关系。毕竟,潜意识与前意识之间的守门者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检查员,我们已知道,它以支配显梦的形式出现。我们看作引起梦的白天遗留下来的经验,是前意识的材料,这在夜间和睡眠状态时受到潜意识以及受到被压抑的愿望冲动的影响;它们和这些冲动相联合,并借助于它们的能量,已能够形成隐梦。这些材料在潜意识系统的支配之下,受到加工(通过压缩作用和移置作用),其加工的方式就连正常的心理生活即前意识系统都不知道,也不允许。我们把这种操作方式的不同看作是两种系统的特征;前意识和意识的关系只被我们看作是属于这两个系统之一的一种线索。梦不是病态的现象;它们可以发生于任何睡眠状态的条件下的健康人身上。我们有关心理器官结构的假设可使我们理解梦和神经症的形成,无可争议地可以把正常的心理生活纳入其中。
对于压抑我们要说的就这些。但它只是形成症状的前提条件(precondition)。像我们能知道的一样,症状是通过压抑而被阻止的某种东西的替代。然而从压抑到理解这种替代结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另外,还有一些问题来自于我们对有关压抑的观察:如,什么样的心理冲动受到压抑?它伴随着什么力量?以及出于什么动机?至今我们对于这些问题只略有所知。在探索抵抗时,我们已知道它的力量发源于自我的力量,发源于已知的和潜在的性格特点。因此,也正是这些力量造成了压抑,或者至少是它们在其中发挥着某种作用。目前,我们所知道的仅此而已。
在这一点上,我前面对你们提及的第二种观察可以给我们提供帮助。通过分析我们通常可以发现神经症症状背后的意图。这对你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新的。在两个神经症的例子中,我已给你们做出了证明。但是,这两个神经症的例子究竟能说明什么呢?你们有权利坚持要用200个例子或无数的例子向你们证明。唯一的问题是我不能这样做。你们必须再次用自己的经验或信仰来代替,这种信仰则可用所有精神分析者所公认的证据为基础。
你们可以回忆到,在我对其症状进行了深入细致地探索的两个病例中,这种分析使我们深入到患者最为秘密的性生活。在第一个病例中,我们十分清楚地认识到了所考察的症状的意图或目的。在第二个病例中,这种意图与目的或许在某种程度上被我们随后要讲的因素所掩盖了。由此可知,其他被分析的每个病例都会显示我们在这两例中所表现的同样的东西。在每个例子中,我们都可以通过分析而推知患者的性经验和性愿望;在每个例子中,我们都可以看出这种症状服务于同样的意图。我们发现这种意图是性愿望的满足;这个症状为患者的性满足提供服务;它们是患者生活中不能实现的这种满足的一种替代。
请想一下,我们第一位患者的强迫性行动。这位妇女和其深爱的丈夫分居,因为她丈夫的缺陷和弱点,不能和她享受正常生活。她仍然忠实于他,她不能让另外的人取代他的位置。她的强迫症正好满足了她的欲望;她可抬高丈夫,否认和纠正他的弱点,尤其是阳痿。这种症状正像梦一样基本上是一种愿望的满足,而和梦不同的是,它通常是一种性愿望的满足。在我们的第二位患者中,你们至少可以看出她的仪式的目的在于阻止父母间的性交,或阻止他们再生一个孩子。你们可能也已猜到她想从根本上取代母亲的位置。因此,这个症状的目的也在于想去除性欲满足的障碍,以满足患者自己的性愿望。我不久就会讲到我所暗示的复杂之点。
先生们,我想预见一下这些陈述的普遍有效性的限定条件,这我在后面还必须要说起,因此,我向你们指出,这里所说的压抑以及症状的形成和意义来自于三种形式的神经症:焦虑性癔症(anxiety hysteria)、转换性癔症(conversion hysteria)和强迫性神经症(obsessional neurosis)。第一个例子也是证实这些形式。这三种疾病,我们习惯于合到一起称为:“移情性神经症”(transference neuroses)也属于精神分析治疗可以起作用的范围之内。而其他的神经症还未得到精神分析的彻底研究;就其中的某一类病来说,之所以被人们所忽视,是因为没有受到治疗影响的可能性。你们不应忘记精神分析还是一门十分年轻的科学,它的研究还需要许多时间和花费很大的代价,而且不久以前,还只有一个人在实施这种方法。然而,我们现在正从各方面对这些移情性神经症的症状进行理解。我希望以后能够给你们介绍更广泛的假设和发现,它们来自于对这种新材料的适应,并且向你们表明这些进一步的研究并没有陷入矛盾之中,而是建立起了更高的统一性。那么,如果我这里所说的一切仅应用于移情性神经症,就让我首先通过一条新的信息来提高症状的价值。对于致病的决定因素进行比较研究,便可导致用以下公式表示其结果:在现实阻止人们满足其性愿望时,这些人会生病,或受到挫折(frustration)。你们会看到这两个发现是如何完美地相互补充的。只有这样,症状才可能适当地被看作对生活中的缺失的替代满足。
无疑,对于神经症症状是性满足的替代的假定可以引起各种各样的反对。我在此只谈一下当前的两种:当你们进行大量的神经症的分析诊断时,你们就可能会摇摇头告诉我,在许多例子中,我的假定都不正确;因为症状似乎有与排除或制止性满足相反的目的。我不想争辩你们的解释正确与否。精神分析中的事实一般都比我们想象的要更为复杂。假若它们都很简单的话,或许就不需要精神分析来弄明白它们了。确实,我们把第二位患者的仪式的一些特点可看作具有这种禁欲的意味:例如她移开时钟和手表,表示她想避免晚间阴蒂勃起;她谨防花盆跌落打碎,是想保护其童贞。就我们前面已分析的上床的其他仪式来说,这种禁欲的意味更为显而易见;这种仪式可能只包含着对性记忆和诱惑的防御措施。然而,我们也时常发现精神分析中的相反之事并不隐含着矛盾。我们可以扩充我们的观点,认为症状要么以性满足为目的,要么是对性的制止,而总体上说,癔症以积极的欲望满足为主要特点,而强迫性神经症则以消极的禁欲意味为要点。如果症状能够服务于性满足和其反面两种目的,那么这种双面性(double—sidedness)或两极性(polarity)在症状机制的某一因素上有一种很好的基础,只是我们还没有机会提及这种机制。单我们所听到的,症状其实是两种相反的和相互冲突的倾向之间共同交涉的结果;它们不仅代表被压抑的倾向,而且代表起初的压抑力量,一方或另一方可能更强烈地表现出来;但很少有一种影响整个不存在的情况。在癔症中两种意图在同一种症状中融合到一起。在强迫神经症中,这两极则时常是分离的,因此,这种症状是双重的,包含两种相互抵抗的行动。
对于第二种抗议,我们就更难对付了。如果你们调查一下一系列的有关症状的解释,你们可能首先就会认为性的替代满足的概念,必须极大地扩充才能将这些解释包括在内。你们会强调这些症状不能提供真正的满足,它们时常被局限于复活一种感觉或实现一个由某种性的情结而引起的幻想。而你们会进一步指出这些假定的性满足(sexual satisfaction)时常以一种幼稚的和无价值的形式出现,近似于一种手淫行动(act of masturbation),或使人回想起在儿童时期已禁止的猥亵行为习惯。由此,你们可能也表示吃惊,认为我们把虐待的、令人恐怖的或反常的欲望满足竟然看作是性的满足。在我们对人类的性生活进行彻底的调查并规定“性的”一词的范围之前,我们不可能在这后一点上取得一致的意见。
第20讲人类的性生活
女士们,先生们:
人们当然认为“性的”一词有什么含义是无可争议的。首先,“性的”是指某种不正当的东西,是人们不应谈论的东西。据说一位著名的精神病学者的学生,一次曾试图使他们的老师相信,癔症患者的症状常常表现出性意味。出于这个目的,他们把他带到一位女性癔症患者的床边,这位患者的症状显然是在模仿生孩子的过程。他这位老师摇头说道:“生孩子并不是性的呀。”很对,生孩子无论如何都不是不正当的事情。
我知道你们会抗议我对这么严肃的事情也开玩笑。但它不完全是个玩笑。严格地说,很难确定“性的”这个概念到底都包含什么内容。或许唯一合适的定义应是“与两性之间的区分有关的任何东西”。但你们可能认为这太空泛、太不确定了。如果你们以性的活动作为中心点,你们或许会用获得快乐的观点,把性的东西定义为与异性肉体有关,特别是与异性的性器官有关的东西;就最狭义的来说,意指生殖器的接合和性行为的表现。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就会真的认为“性的”和“不正当的”具有相同的含义,而生孩子就不属于性的东西。另外,如果你们把生殖机能看作是性的核心成分,那么你们就可能冒险地排除了许多目的不在于生殖,但却确定属于性的大量的东西,如手淫、亲吻等。我们可以猜想得到在“性的”概念的形成中会发生西伯尔勒所谓的“附加错误”(error of superimposition)的结果。
确实,总的来说,当我们仔细思考“性的”一词的意义时,我们发现它又是大家所熟知的。有时“性的”一词兼指两性之间的对照,寻求快乐,生殖机能和不正当的并且必须保密的东西——这种合成的意义可服务于日常生活中的实际目的。但对于科学来说,这是不够的。通过细致深入的研究(这种研究只有通过无私的自我约束才有可能),我们认识到一些人的性生活与正常人相背离。我们可以说,一些“性变恋者”(亦译“性倒错者”,the perverse)似乎在生活中没有两性的差别。只有他们的同性成员才可以引起他们的性愿望,而异性,尤其是其性部位对他们来说并非是性对象,更有甚者还可成为一种令人厌恶的对象。当然,这也隐含着他们完全没有生殖机能。我们把这种人称为同性恋者。这些人时常(而不总是)在其他方面表现较高的智力和伦理发展水平,却成为这一命运偏差的受害者。科学家将他们称为是人类的一个特种——即所谓的“第三性别”(third sex),它与其他两性拥有相同的权利。我们以后或许有机会再来批驳他们的这种观点。当然,他们不是自己喜欢自诩的人类中的“优异者”(elite);和其他两种不同性别一样,他们中也有很多低劣的和无用的个体。
无论如何,这类性变恋者以与正常人相似的方式来对待其性对象。但是,我们还遇到一系列的变态者,他们的性行为与一般人所感兴趣的相距甚远。他们的行为方式种类繁多,并且离奇古怪,可以比得上布劳伊格赫尔所画的用来表示圣安东尼的诱惑的各种怪物,或福楼拜所描绘的在他的忏悔者面前所走过一大队衰老的神像和崇拜者。如果要想不使我们的感觉陷入混乱,就需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行某种整理。因此,我们把它们分成:(1)像同性恋者一样,其性对象已改变;(2)其性目标已改变。第一类包括这样一些人:他们不需要生殖器的接合,以对方的其他器官或部位代替其生殖器(如用嘴或肛门代替阴道),既不管有无妨碍,也不管是否感到可耻。另外一些人虽然仍保持着以性器官为对象,但这并非因为其性机能,而是由于其他一些机能,如性器官因其排泄作用而发挥其性机能。还有些人则完全不以生殖器为对象;身体的其他部位,如妇女的胸部,抑或毛发等却成为情欲的对象。更有甚者,就是身体的部位也无意义,而转向用一件衣物、一只鞋、或一件衬衣来满足其性欲望,这些人就像是拜物教的信徒一样。最后,还有一些人,他们也不再需要性对象,但他们需求采取一种怪异的乃至可怖的方式——他们甚至转向不能反抗的死尸,他们受犯罪暴力的驱使竟以此作为欲望的满足。这种可怖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第二组性变态者,他的性需要的目标只是正常人的性的引导或预备动作。这些性变态者希望观看他人、抚摩他人或窥视他人的隐秘行动表现,他或者使自己本应隐蔽的身体部位裸露出来,模糊地期望受到对方行动的回报。还有些虐待狂,他们不近人情,其性追求目标是引起对方痛苦。其程度从使对方屈服,直至使其身体受到严重伤害;与虐待狂相反的还有受虐狂者,他们唯一的快乐是忍受各种来自于象征的或现实的所爱对象的屈辱和痛苦。还有另外的情况,在他们身上好几种这样的变态前提条件被统一和交织到一起;最后,我们必须知道以上各组又各有两种形式:一种形式是在现实中寻求其性满足,另一种形式是仅在想象中寻求满足,根本不必有现实的对象,而由其幻想来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