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弗洛伊德6:诙谐及其与潜意识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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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诙谐及其与潜意识的关系(29)

另一方面,儿童并没有对滑稽的某种感受。这种主张似乎只是说,像许多其他事物一样,滑稽感只是在心理发展过程的某一时刻开始的,而且这一点也不令人惊奇,特别是因为我们必须承认,这种情感在必须视为在童年时代的某一阶段就已经清楚地显现了。但这却可以表明,儿童缺乏滑稽感这种主张包含着许多不证自明的东西。首先,我们很容易发现,如果我们的观点是正确的,即滑稽感是在理解另一个人的过程中发生能量消耗的差异而产生的,那就不可能是别的原因。我们不妨再以动作的滑稽作用为例。提供了差异的这种比较(以有意识的准则)已做了说明:“这就是他做事的方式”,以及“这就是我应该做事的方式,我已经做过此事的方式”。但是一个儿童却没有第二句话中所包含的标准。他只是通过模仿而理解了:他要以同样的方式做事。对儿童的教养向他提出了一个标准:“这就是你应该做事的方式。”如果他现在利用这个标准进行比较,他将很容易得出结论:“他做得不对”,“我能做得更好。”在这种情况下他便笑话另一个人,他以自己的优越感来笑话别人。什么也无法阻止我们从能量消耗的差异中发笑;但是,根据对我们所遇到的笑话别人的情况来类推,我们可以推论滑稽感并未表现在儿童优越的笑声中。它是一种纯粹快乐的笑。在我们自己的情况下,当我们对自己的优越性做出清晰判断时,我们只是微笑而不是大笑,或者如果我们大笑,我们就能把这种变得有意识的优越性与使我们发笑的滑稽区别开来。

我们或许能够正确地说,在各种不同情况下儿童是由于纯粹的快乐而笑,我们觉得这是“滑稽”且找不到其动机,而一个儿童的动机却是清楚的和能够说明的。例如,如果有人在街上滑倒了,我们就会笑起来,因为这种印象——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是滑稽作用。在同样的情况下,一个儿童会由于优越感或幸灾乐祸而笑:“你摔倒了,我却没有。”在儿童身上某些快乐的动机似乎在我们成人身上早已失去,在同样的情况下我们以“滑稽感”来代替失去的这种情感。

如果我们能够概括的话,那么,最吸引人的似乎就是,把我们所寻找的滑稽的独到特点置于婴儿期的唤醒之中——把滑稽视为重新获得的“已逝去的童年的笑”。那么,人们可能会说:“我笑的是另一个人和我自己之间的一种能量消耗的差异,每次我都能重新发现他身上的童稚气。”或者更确切地说,导致滑稽作用的全面比较的结果是:“这就是他做事的方式——我以另一种方式做事——他的做事方式就像我在孩提时代经常做事的方式一样。”

因此,笑声总是适用于成人的自我与儿童的自我之间的比较。即使在滑稽的差异中缺少一致性——这个在我看来似乎是滑稽的事实有时消耗能量大有时消耗能量小——这种缺乏也符合婴儿期的决定因素;实际上成为滑稽的东西总是在婴儿方面。

这与下述事实并不矛盾,即当儿童自己成为比较的对象时,他们给我留下的不是滑稽印象,而是一种纯粹的快乐印象;同样不矛盾的原因是,如果能避免这种差异的任何其他用途,那么,与婴儿期的这种比较就只能产生一种滑稽效果。因为这是一些与支配释放的条件有关的事情。无论什么事物,只要把心理过程与其他过程联系起来,就会不利于剩余的能量贯注的释放并使之转入其他用途;凡是把心理活动分离出来的事物就能促进释放。因此把儿童视为比较对象的意识态度将不可能产生滑稽快乐所必需的释放。只有当精神贯注是前意识的时候,才有可能近似于这种分离。顺便说一句,我们也可以把这种分离归于儿童的心理过程。就中等强度的差异而言,如果没有其他联系能对释放出来的剩余能量进行控制,那就只能考虑是产生滑稽作用的这种比较的增加(“我在儿童时代也是这样做的”)。

如果我们想在与婴儿期的前意识联系中发现滑稽作用的实质,我们就必须比柏格森再深入一步,并且承认为了产生滑稽作用,一种比较无须引起孩子气的快乐和孩子气的游戏,只需涉及孩子气的一般本质,或者甚至只涉及孩子气的痛苦也就足够了。如果我们不是把滑稽的快乐与回想起来的快乐相联系,而是再次与比较建立联系,那么,我们在这里便远离了柏格森,而和我们自己相一致了。这或许是因为前一种情况(即与回想起来的快乐相联系的情况)可能总是与不可抗拒的滑稽相一致)。

在这一点上我们不妨回顾一下我们早期得出的关于各种滑稽可能性的图示。我们曾经说过,这样也能发现滑稽的差异:即:

a.通过另一个人与我自己之间的比较,或……

b.通过完全在另一个人内部的比较,或……

c.通过完全在我自己内部的比较。

在第一种情况下,另一个人在我看来像个孩子;在第二种情况下他把自己还原为一个孩子;而在第三种情况下我会在我自己身上发现这个孩子。

a.第一种情况包括动作和形式的滑稽,心理功能和特性的滑稽。相应的婴儿期因素则是促使动作和儿童低劣的心理和道德得到发展。这样一来,例如,一个愚蠢的人在我看来具有滑稽作用,因为他使我想起了一个懒惰的孩子,而一个坏人之所以具有滑稽作用,是因为他使我想起了一个淘气的孩子。在儿童自己获得动作快乐这种单一的情况下,只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成人失去孩子气的快乐。

b.在第二种情况下,滑稽完全依赖于“感情移入”,它包含数量众多的可能性——情境、夸张(漫画式的滑稽模仿)、模仿、贬低和揭露假面具的滑稽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引进婴儿期的观点证明是最有用的。因为情境的滑稽作用大多建立在窘迫基础上,在这里我们重新发现了儿童的无助。最糟糕的窘迫,即自然需要的强制性要求和其他功能的冲突,与儿童不能完全控制其身体功能是一致的。在情境的滑稽借助于重复而发挥作用时,它依据的是儿童在不断地重复(问题或听讲故事时)产生的特殊快乐,使他成为令成人讨厌的人[参见,第128页注]。夸张仍然给成人带来快乐,因为它能发现其主要官能的正当理由,夸张与儿童特别缺乏比例感有关,与他无视一切数量关系有关,他对数量关系的认识要比对质量关系的认识晚。即使在容许冲动的情况下,适度而有限制的运用也是后来教育的结果,是通过对在结合中聚集在一起的心理活动的相互抑制而获得的。在这些结合被削弱的地方,例如在潜意识的梦中或在精神神经症的单一观念(mono—idea—ism)中,儿童的缺乏节制便再次出现。

由于我们没有考虑到婴儿期的因素,所以我们在理解模仿的滑稽作用时发现有较大的困难。但是,模仿是儿童最好的艺术,是其大多数游戏的驱动力(driving motive)。儿童的志向目标远不在于要超过同龄人,而是要模仿成年人。儿童与成人的关系也是贬低的滑稽作用的基础,它与成人对待儿童生活态度中所显示出来的屈尊态度是一致的。没有什么能比成年人使自己降低身份,放弃其烦人的优越性以及与他们平等地玩耍更使儿童感到快乐的了。这种向儿童提供纯粹快乐的放松,在成人中则以贬低的形式成为使事情滑稽的一种手段,成为滑稽快乐的一个根源。至于揭露假面具,我们知道,它可以一直追溯到贬低。

c.我们在发现第三种情况,即期待的滑稽作用的婴儿期基础时,遇到了最大的困难,期待的滑稽作用无疑能够解释,为什么那些首先把这种情况置于他们对滑稽作用的讨论之中的权威们,没有发现能解释滑稽中的婴儿期因素的场合。毫无疑问,期待的滑稽作用在儿童中是最遥远的;掌握它的能力是最晚才出现的。在成人看似很滑稽的大多数情况下,儿童可能只感到失望。但是,当我们遇到一种滑稽的失望时,我们可以把儿童极端快乐的期待和轻信的力量作为一个基础,来理解我们是怎样“作为一个儿童”来表现滑稽作用的。

我们所说的一切似乎表明,滑稽感的转换有一定的可能性,它可以这样进行:“那些对成人来说不适合的事物就是滑稽。”但是,由于我对滑稽作用问题的全部态度,我还不太敢像我早期那样严肃地捍卫后一种主张。我还不能确定,贬低为一个儿童是否只是滑稽性贬低的一个特例,或者所有滑稽的事物基本上都以贬低为一个儿童为基础。

(七)

探讨滑稽的研究无论多么粗略,如果我们不能为谈论幽默(humour)找到些微的余地,那么,这种研究都将是相当不完全的。两者之间的基本联系是如此毋庸置疑,以至于试图对滑稽作用进行解释必定会对理解幽默做出某些起码的贡献。在欣赏幽默方面,无论它有多么恰当和给人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它本身就是最高的心理成就之一,特别受到思想者的喜爱),但我们不能通过探讨诙谐和滑稽的准则而避开表达其本质的尝试。

我们业已看到,令人苦恼的情感的释放是产生滑稽的最大障碍。只要无目的的动作一发生损害,或者愚蠢一导致伤害,或者失望一引起痛苦,滑稽作用的可能性便告结束。对于一个无法躲避这种不快,一个其本人是牺牲品或被迫参与其中的人来说,这无论如何都是真实的;而一个无关的人则以其行为举止表明,这种情境包含着滑稽作用所要求的一切。现在,幽默成为获得快乐的一种手段,尽管有与其相抵触的令人苦恼的情感;它表现为产生这些情感的一种替代作用,它把自己置于它们的位置上。如果有这样一种情况,根据我们通常的习惯,我们应该倾向于释放令人苦恼的情感,如果压抑该情感的动机此时作用于我们,就会提供使它出现的条件。在刚才提到的这些情况下,一个成为伤害、痛苦等牺牲品的人很可能会获得幽默的快乐,而无关的人则因滑稽的快乐而笑。如果是这样的话,幽默的快乐是以释放未出现的情感为代价而产生的:它起源于情感消耗的节省——我们不可能有别的说法。

幽默是各种滑稽中最容易满足的。它是在一个人的内部完成其过程的,另一个人的参与并未对此增加任何新的东西。我可以不与人分享在我身上产生的幽默快乐,也不感到要被迫与人交流这种快乐。当幽默的快乐发生时,在一个人身上会出现什么情况,这是很不容易说清的;但是,如果我们考察一下把幽默与人交流或产生同感的情况,考察一下通过理解幽默的人我们获得了与他同样的快乐的情况,那么,我们就能获得某种顿悟(insight)。幽默的最粗野的情况——即所谓“绞刑的幽默”——在这一方面可能是有所启发的。一个在星期一被判处死刑的流氓说:“嗯,这个星期开始得不错。”这实际上是一种诙谐,因为这句话本身是非常恰当的,但另一方面,却以无意义的方式放错了地方,因为对这个人自己来说那个星期不会再有更多的事件了。但是,幽默和制作这样一种诙谐有关——就是说,不管把这个星期的开始与其他什么时间区别开,也要否认对可能产生相当特殊的情绪的那些动机加以区分。同样的情况还有,这个流氓在处以死刑的路上要一块围巾围在他赤裸的喉部,以便不至于患感冒——由于考虑到它围在脖子上的时间这么短,这种预防措施显然是多余的和不重要的,否则,这是一个应该受到称赞的预防措施。必须承认,在这个恶作剧(blague)中有一种像宽宏大量似的东西,这个人顽固地坚持其惯常的自我,而且对有可能推翻其自我并使其陷于绝望的事物置之度外。这种崇高的幽默显然出现在我们的钦佩不受幽默者的情境限制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