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红颜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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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三个月过去,杨广回到江都,只说各处的事情都定下来了,问我想不想回去见父亲一面。这问题让我矛盾了很久,江都到建康隔了那么远的路程,倘若回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是不要紧,只怕会给杨广添麻烦。我不是不想见父亲,但是实在不能任意随着自己的心。于是只得说了“不去吧”,杨广也理解,没有多说话,只说初秋的时候就可以提前启程回朝了。

我从初夏一直盼到初秋,车马离开江都走了好远的时候,杨广才告诉我,其实那天登门要告密的人其实是叛贼,想要混进去打探虚实的,幸好我提防了。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我,是怕吓着我。我笑笑,说道,“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倒像是胆子大了许多。”杨广看着我,笑吟吟地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我不隐瞒地说道。

“我看你写了许多宋玉的辞赋,你喜欢宋玉什么?”杨广直接问道。

“才气第一、人情世故第二。”我如实说道。

“还有吗?”杨广淡淡笑着。

“没有了。”我想了一会。

“你所谓的人情世故,指的是什么?”杨广追问道。

“那要看每个人的想法。”我不假思索地说道,“以我对宋玉的理解,他本也是个有骨气、风尚的人,但是遇到的排挤太多了,他却很聪明,懂得迂回曲折化解危机,而不是处处要强,能够在帝王身边那么久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便是宋玉本身的人情世故了吧?”

“说得透彻,看来我不及你想得深透。”杨广点点头,顺口吟道,“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自荐枕席。”

我听他单单念了宋玉《高唐赋》之中这两句,又笑又气,笑是知道他是故意调侃,气是因为他这两句念得未免也露骨了一些。另外一方面,也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态,已经不能跟从前那个自己去比较了。

寻常女子没有经历过的,我都经历了,大小场面见过、各种人心见过、真假善恶见过,我都不觉得像开始那般害怕了。只是,想到回朝之后,杨广要迎来的,怕马上就是他自己的大婚,我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水路、陆路交换,连去年那么想欣赏的长江风光也变得无心去喜欢,眼前的景色始终让心底的阴霾覆盖着。千辛万苦回到大兴,依然是我先回了杨广的府邸,杨广直接面圣去了。

临分别的时候,杨广对我说道,“你先回去安心歇着,我办完事情就回去,三弟若是知道你回来了,说不定会马上过去找你。”

“三皇子已经是成婚的人了,怎么会跟以前一样随便去找我?再说了,我只是个平民。”我勉强笑笑。

“别这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杨广没有明说,只是握了一下我的手便松开,那份温暖却蔓延我全身。

我回到府邸之中,感觉恍然如梦,之前在江南的一切像是昨日的幻境一般。回到偏院,看见雅厢门前的茶花跟芍药居然还是好好的,又是初秋,居然又是开得娇艳。丫鬟见我出神,说道,“这些每天都有人替姑娘打理,天冷的时候还搬到暖阁去了,外面园子那些还用毛毡挡了寒风,现在开得可好了。”

“这么用心,叫我说什么话好呢?”我伸手去触碰茶花的叶子,感觉比去年要长得好。

“雅厢都提前收拾干净了,姑娘一路乏了,还是先歇着吧。”丫鬟说着打开了雅厢的房门。

我慢慢走进去,果然清净,连摆设都还一模一样。我回身说道,“我不打紧,等二皇子回来,我问礼之后再休息吧。”

“姑娘真是多礼之人。”丫鬟笑笑,“不瞒姑娘说,二皇子每逢这种时候是很晚才回来的,有时候皇上一高兴,会留二皇子在宫中陪几天,姑娘就不要等了。”

我想起上次伐陈回来杨广也是在宫里面呆了许久,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一下子处理完呢?我便点头,这才安心休息了,这一觉睡得很沉。

做梦的时候,就梦见杨广跟新娘子成婚的画面,杨广满面含笑、牵着自己的妻子,那笑容叫人看了觉得爱意绵绵,而我分明在他面前的人群之中定定看着他,他却一点没有看见…我突然就惊醒了,出了一身冷汗,才发现自己全身抖得厉害。是了,妻子,杨广大婚那天牵着的人,才有资格做他唯一的妻子,就算我再怎么排斥跟无视一些名分、地位,两个人真心相对的日子毕竟还只是我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他终究还是杨广呵。

我翻身下去,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烛火融融照着,叫人很是温暖。初秋的夜已经凉了,我披上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丫鬟看见我,问道,“姑娘终于醒了吗?看见姑娘睡得沉,没敢吵醒来着,我这就拿饭菜过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呆呆问道。

“已经亥时了。”丫鬟说着就要退下。

“二皇子怎么样了?”我忽然想起来。

“二皇子回来了,过来看过姑娘一下,现在…怕是已经入寝了。”丫鬟断断续续回答。

“好,你送过来以后就退下吧,不需要整晚候着。”我吩咐道。

“多谢姑娘。”丫鬟这才往外走去。

我慢慢走进院子之中,看着夜色之中只有一颗半颗黯淡的星光,临行去江南之前,立秋那天晚上的月亮,那之后到现在,我一次都没有见过,即便是在美如画的江南。夜深人静,心事却很拥挤吵闹,这多像我平常的自己,我暗自嘲笑道。

从现在开始,最残酷的日子一步步开始,一场夺嫡风波很快便暗中酝酿。或许杨广一开始就是有这份心思的,可是,任凭我怎么去看,都察觉不出杨广这份野心。真正的杨广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到底会有着怎么样的真实面目?我不禁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