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邸,丫鬟便早已经等候在府门旁边,见我回来,急忙上前,先朝杨俊行礼,再小声朝我说道,“姑娘,二皇子命我在这里等。”
“二皇子在哪?现在带我去见他。”我把披风脱下来还给杨俊,感觉被杨俊拉去这么转了一圈,整个人已经轻松了许多,也释怀了许多。
“在偏园。”丫鬟回答道。
偏园就是雅厢,那是我住的地方,杨俊一听,马上说道,“我就不送你进去了,好好跟二哥说,别让二哥挂心了。”
我一点头,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知道他心里也许误会了什么,不过这事情也是不能开口解释的,索性作罢。我转身朝雅厢走去,越是走近,脚步越是迟缓,不知杨广现在是何反应,想起杨俊拉着我手往外走那一刻,分明看见杨广眼中是令人心碎的伤怀。
走到院子边上,看见杨广背对着我站在院子中,定定看着我移栽过去的那两盆茶花跟芍药,神情很是投入。我自小读多了名人传记、伟人历史,在我印象中,凡是成大事的男人对待感情都是不会轻易表露、也不会太过费心思的,那些对于成大事来说,都是无用的附属品,需要的时候便拿来做做表面文章、做给世人看看罢了。我对于杨广的大业毫无帮助,他真的会对我这么认真?
我立在离杨广几步远的地方,看着杨广浑身说不出的贵气、潇洒、深不可测,透着令人抗拒不了的男子气息。他一回头,看见我,慢慢朝我走了过来,看着我双手垂下,他伸手过来,先触摸到我的衣袖,脸色不对,再拉过我的手,淡淡蹙眉,问道,“身子是凉的,三弟带你去了哪里?”
“去了二皇子有时候会去的小山林,一起骑了马。”我看着杨广,平静地回答道。
杨广听罢,松开我的手,手指却伸起来,缓缓举到我的脸旁边,眼神里面那种黯然跟难受叫我看了不忍。我怕我会受不了,没等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我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素澜。”杨广淡淡一声,似有痛心之意,叫我越发煎熬。
我重新面对他,轻声说道,“二皇子,不必说什么,我心里都明白,这些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说过我什么都不想争,只要能够安安静静守着一个人就好。”
“你不想争?三弟说得对,其他事情都可以依你,可是这名分,我无论如何都应该给你才对,就算皇子妃的位置不是你的…”杨广的语气变得有些急,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什么都不要,倘若二皇子执意这样,那等于是在逼我。”我很倔强,这倔强是天生的,是一种本能,因为父亲跟医馆都需要我,所以我绝对不柔弱。
“你竟然、就算宫中随时会出现什么情况,你还是不愿意?”杨广把我的手抓得生疼,可见他内心波动之大。
我极力忍着,艰难地说道,“是,我不愿意,既然不能一生一世只能两个人相对,其他的附加我也不会要,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掺杂太多不需要的东西。一旦、一旦不能在二皇子身边,应该为二皇子守住的,就算死我也会守住。”我这话说得分明、说得决绝、说得够清楚了,杨广不会不明白。
“你这是何苦!”杨广抓住我的胳膊,眼神之中迸发出强烈的情意。
“我渴望的,真的只有这么多,二皇子心里是知道的,为何现在要让我改变?我之所以会失色,不是在意二皇子要成婚,而是需要时间去说服自己,难道二皇子希望我没事一样道贺才是正常的吗?”我动了动自己的手,已经快要被他抓得痛到麻木,男人在驾驭不住自己的心的时候,力气往往是盲目的。
杨广听罢,不再言语,默默松开我,好一会,才说道,“好,全都依你,我知道你有心气、有心性,只要这一点、我只要你保有这点就好,不管我身边有多少妻妾,我待你始终会跟别人不同。”
我点点头,潮湿了眼角。杨广扶着我回房,丫鬟端了茶点进来,又退到门外。杨广拉着我坐下,拉开我的衣袖,看见手腕红了,他似乎过意不去。我把手抽回来,说道,“不打紧的。”
“三弟这性子,就是粗心得跟大树一样,怎么不顾忌你是个女子?骑马害怕吗?”杨广很仔细地问道。
我摇摇头,笑了,说道,“刚开始是害怕的,后来却好了。三皇子虽然洒脱,心思还是细致的,一路上都没有让我伤着。”
“三弟是长大了,可性子还没有定呢。”杨广伸手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神情舒缓了一些,说道,“你这么贴心明理,叫我如何是好?”
我低下头笑了,杨广看我这般,说道,“明日我得空,多陪陪你吧。”我听罢,只是一点头,说“好”,杨广还不放心,说道,“别再为这事上心,别折腾自己身子。”我笑笑,说道“好”。杨广看看我,说道,“那我出去了。”我又一点头,嗯了一声。
杨广慢慢站起来,我站起来想送他,他走出几步,忽然很快回身拥住我,眼看他目光灼热亲近过来,我却突然本能地害怕起来,双手抵住他,别过脸急得颤声说道,“二皇子!”
杨广贴着我的脸庞,声音低沉得沙哑又令人沉醉,在我耳畔轻声说道,“真的要我出去?”
我忙不断地点点头,感觉自己不知为何,像快要憋出眼泪了一般。杨广停留片刻,柔声说道,“是我不好,吓到你了,安心休息。”说完,松开我看了一下,转身走出去。
我感觉虚脱一般,一下瘫坐在地上,眼泪不停流下,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对杨广是有情的,就算是听到他要明媒正娶别的女人,我都没有轻易流泪过。面对再普通不过的男女之情,我却差点惊慌到手足无措,虽然知道杨广不是一般轻浮男子。
入夜,丫鬟端了伤药进来,说是杨广吩咐要替我擦的,我便让丫鬟替我把手腕都擦拭了。坐着坐着,心事又上来了,杨广成婚那天,我应该躲在那个角落最为合适?我绝对不想轻易给人看到我的样子。
正想着,丫鬟想起来,说道,“姑娘,二皇子刚才命总管来传话,明儿一早带姑娘出门,让姑娘早些准备。”
“知道了。”我知道丫鬟也是不知道去哪里的,我干脆不问了。
这个时候的杨广还很年轻,气度不凡、神采过人,倒是有几分楚襄王时候的宋玉的,在我心中,宋玉跟曹植一个写就《神女赋》,一个写就《洛神赋》,都是难得的才子兼君子,风度雅致、自信翩翩,堪称千古佳话,叫人遐想。可惜的是,宋玉跟曹植的命运一波三折,到头来还是没有如杨广这般能够达成自己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