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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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左手

我是被杆子背回来的。

说实话,对于我的下场我自己在之前也想过很多,比如被吓成疯子或傻子,比如被那些鬼东西直接掐死,再比如被某个偶然路过的乡邻发现并送回家……唯独没有想过我会被杆子背回家。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我怀疑杆子的义气,而是因为我清楚的记得,杆子当时明明已经不能自控了,怎么可能把我背回家?

我摇了摇头,没有再多想,因为我所了解的信息实在是太少太少,胡乱猜想的结果很可能与真相彻底偏离。当然,最主要的是,我不想因为胡思乱想而影响到与杆子的关系。

我必须尽快去和杆子见上一面!

我想要了解在我昏迷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更重要的是,我想要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现在的杆子,到底还是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杆子?

身体还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半点力气。不过这应该只是脱力了的缘故,吃饱喝足然后睡上一觉就能恢复。至于为什么会脱力……或许是阳气被吸了吧!

这听起来有些狗血,也有点冷笑话的味道,可我却丝毫不觉得好笑。昨天的经历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具颠覆性了,奇怪的预感,杆子的变化,虎子的脑袋……这一切的一切都将我所信奉的无神论冲击得支离破碎。

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静一静。

左手感觉有些胀痛,也不知道到底是被什么东西给弄得,整条左臂都已经开始发黑了,看上去分外的骇人。不过奇怪的是,我爸妈似乎都没怎么担心我的左手,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我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这次的事情真的把她给吓坏了。她说杆子昨晚送我回来的时候满头的血,头发连着头皮被人给用蛮力扯掉了一大块,左耳朵也被人扯出血来了,看上去凄惨无比。

听了这话,我顿时心里涌起一阵愧疚。毫无疑问,杆子的伤是我造成的。尽管当时的情况有些特殊,可这并不能成为逃避责任的借口。

后山实在是太邪门了,到现在我才算理解了老一辈的做法。他娘的,这鬼地方确实应该被封起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甚至想弄些炸药之类的东西把这鬼地方彻底毁掉!

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思绪飘飞,很多疑问随着思维的运转渐渐冒了出来。

后山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导致了杆子的变化?我所看到的那些东西又是什么?

真的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造成的么?

冷静下来之后,我对于在后山看到的那些东西又开始怀疑了起来。尽管昨天的经历似乎已经证明了某些忌讳的存在,可没准这仅仅是某种致幻性的神经毒素造成的呢?

当然,这仅仅只是猜想罢了。不过很显然,这种猜想远远比那些虚无缥缈的鬼怪之说要科学得多,也更容易被大多数人接受。

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么想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稍稍心安罢了。我没那个闲工夫,也没那个能力去后山验证,真相对我来说远远不如内心的安宁来得重要。至于后山那鬼地方……就让它一直封着吧,反正以后打死我也不上去了!

喝完了爸妈端进来的东西,感觉全身都暖洋洋。老妈一如既往的啰嗦,但这一次我却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是静静的听着,听着,心里暖暖地。

我爸则和我妈不同,他一向都不怎么说话,这次也不例外。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我和我妈,脸上挂着笑容,眼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你去后山了?”等我妈出去之后,我爸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嗯,和杆子一起去的。”我没有隐瞒,正想把看到的东西一五一十的跟他说清楚,可却被他给制止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不用给我说了。”我爸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他并没有像以前那么骂我,也没有气急败坏的动手揍我,只是有些疲倦的挥了挥手:“你好好睡一觉吧,唉,说了你又不听……”

他叹着气,然后走了出去。

我感觉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感觉后山的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这种感觉模模糊糊,但却如鲠在喉,令人十分难受。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睡过去的,只知道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八点了。一觉醒来,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肚子饿得慌。

匆匆忙忙的起床,洗脸,刷牙,然后到厨房的橱柜里找了一碗还在冒热气的面条狼吞虎咽的吃到肚子里,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家里感觉有些冷清,爸妈不知道去哪了,没看到人。门外似乎很热闹,人来人往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一出门,正好看见隔壁的林家婶子也准备出门。

“林婶,吃早饭了没?”我随口打了个招呼。

“早吃了。”林婶边关门一边说道:“三伢子,怎么就起来了啊?昨儿个还听你妈说你病了,今天看起来气色蛮不错嘛,怎么样?感觉好点了没?”

“还行,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我笑了笑,“您这是要去哪呢?是不是村里出啥事了?”

“老浩家的小子昨晚上死了,唉,那毛小子前些天还活蹦乱跳的,谁知道……真是作孽啊!”林婶满脸唏嘘,然后冲我摆摆手:“不跟你说了,婶子得赶紧去帮忙,你好好歇着啊。”

林婶走了,而我却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彻底呆住了——林婶口中的老浩本名梁浩,而他的儿子……就叫做梁建虎!小名虎子!

虎子真的死了?!!!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几乎是在瞬间就将虎子的死与后山联系了起来,那些被我刻意深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轰然而出,席卷我的脑海,霸占我的神经。

我在后山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忽然感觉背脊有些发寒,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涌遍全身,我不知道虎子的死到底与后山有着怎样的关系,我也不知道我看到的那些意味着什么,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绝对不是巧合!

而就在这时,那种发慌的感觉竟然又出现了,和在后山时一样,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降临到我的身上!

可为什么刚好在这个时候产生这种感觉?难道还和虎子的死有关?

我猜不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然后……挣扎。

左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从早上开始到现在,左手就没消停过,总是隔一小会就狠狠的痛一阵,非常突兀,吃面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害我把碗掉地上。

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然后轻轻掀开衣袖,发现左手的黑色已经开始褪去,露出了丝丝不正常的苍白。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左手上有一股子臭味,就好像……就好像那些长了蛆的烂肉所释放出的臭味!

这手该不会要长蛆了吧?

一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把手放到鼻子下问了问,见鬼,真的有股子腐臭味!虽然这味道不重,但绝对不是错觉。看来必须要去医院检查检查,如果这手真的被那些乱七八糟东西弄得腐坏了,我宁愿直接砍了也决不能让它留着长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妈回来了。

“妈,你去哪了?爸呢?”我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去你浩叔家了,你爸现在还在那帮忙,我回来看看你。”我妈把虎子死的消息跟我说了一下,然后才把话题转到我的身上:“什么时候起来的?橱柜里给你留了碗面,吃了吗?”

“起来了有一会了,刚吃完面。”顿了顿,我有些犹豫的把左手伸过去:“妈,什么时候带我去城里检查检查,这只手感觉都要废了。”

我并没有乱说,事实上,我发现我的左手已经开始失去知觉了,虽然每隔一小会就会痛一下,可除此之外无论我怎么捏都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更准确的说,不仅仅是疼痛,就连触觉都变得越来越迟钝了。

“手怎么了?”

见我说得严重,我妈顿时紧张了起来,一把抓过我的手,仔细摸捏着:“不会是伤到了筋骨吧?”

我没有多说话,只是感觉越来越奇怪,我的左臂明明都已经发黑了,甚至还有股子腐臭味,可我妈似乎……没有感觉到?

就在这时,我突然瞪大了眼睛,身体也一下子僵硬了起来。因为我突然看到我的左手手背上竟然……竟然冒出了一张脸!一张我非常非常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