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静渐渐开始觉得眼泪迷蒙了双眼,开始看不清日记本上的字,她开始找纸巾,蒙住鼻子,周围的人纷纷奇怪的望着她,对面坐着的小孩指着娆静,对着自己的母亲说道:“妈妈,那个姐姐她哭了!”小孩子的母亲捏住他的手,然后把他斜抱着,哄他睡觉,但躺在怀里的他还是时不时探出脑袋看看娆静。发出的声响自然也吵醒了身旁的阿海。
“宝丫头!”阿海看见小桌子上的日记本,知道娆静是又在为自己母亲的离去感伤落泪了,便伸出一只手把她揽在怀里,“要不要睡一会儿?”
娆静摇摇头:“我想再看看……”
“你这样弯着脖子会受不了的,就靠着我看吧。”阿海微微侧过身,让自己的身体成为娆静的靠垫。
娆静把合上的日记本刚翻开,便自然的落在了这样一页上。
“2000年10月8日
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对不起!对不起!冥男,对不起!木清,对不起!
如果不是昨夜自己的自作聪明……”
文字就这样戛然而止,似乎是母亲撕掉了,这一页的字母亲写得比任何一页都重,足以可见当时她的内心的那一种挣扎,娆静把日记本再完完整整地翻了一遍,却再也找不到与之相关的内容。
阿海似乎也看到了这一页,他的疑惑也不亚于娆静,他也想知道阿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刘旺生说他女儿死了,娆静和阿海也没看到汝木清,当然也没看到母亲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唯一确定的是这两个人已经不再人世了,而她们的死又和母亲有什么关系?娆静不敢往下想,她的心底不愿意承认那一种可能,她的母亲绝不会做那样的事!
“丫头,别胡思乱想了,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阿海当然看出了娆静的担忧,“现在去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呀!现在难道她要掘地三尺,去问自己的母亲到底是做过些什么吗?娆静只希望长眠于地下的她心是安稳的就行。而在接下来翻看到的日记却让娆静的心像被人捅了无数的针眼一般难受。
2000年12月1日
身体还是没有恢复好,毕竟这个地方医院就那么一家,刘旺生说他肯定是上辈子造了孽,所以这辈子才会没有子嗣,我知道他是在怪没有了孩子,但这又怪得了谁,自己种的因,当然得收这样的果。
他也曾打过我两次,但在我跳到井里被就上来时,他也傻眼了,之后的日子也就安稳多了,想必他是接受了没有孩子这一说,毕竟能和他一辈子的是我,我们也便踏踏实实过上了日子。
今天再一次收到了弟妹寄过来的信,里面居然夹着一张丫头的照片,丫头长高了不少,孩子抽条就是长得快,就是瘦了点儿,不过看见照片还是哭了很久,我知道我是想我家丫头了……
2000年12月12日
今天本来是高兴的一天,刚开始我还在诧异居然一个月收到两封信,我以为是我丫头想给我写信了,结果弟弟写信来告知我侄儿的死讯。
“娆丫头,没有看好弟弟,二娃子他被水淹死了,你弟妹很悲痛。”
竟然感觉到身体像被震住了一般,想必她舅母应该打了丫头吧,我很担心你,丫头,想出山,却没有能力。只能远远地拜菩萨,希望她保佑你好好的,当然我知道要赚更多的钱寄回去才行,弟妹的个性我是很了解的。
2000年12月13日
邻村的张姐介绍了份活儿,说是能赚钱,我去了,但是没答应,她说要让我陪男人睡觉,一晚上好几十块,我扭头走了。
却在回来记录时看见我们丫头的照片,我当时就反悔了,所以我急匆匆地赶回邻村重新找了张姐,她笑笑地对我说:“没事,这活儿轻松!”其实再苦再累的活儿我都愿意做,只要有钱供我们丫头。但是我这样的母亲应该是没脸见我们丫头了吧!
2000年12月18日
李家村李胖子35块
2000年12月24日
一个不认识的人53块
……
2001年3月24日
虽然自从没了孩子便不在一屋睡的刘旺生对我也开始怀疑,但我说是邻村有个瘫倒地婆婆需要请人照顾,照顾一次有十块钱,他似乎也就没了疑心。但我知道事情迟早有一天还是会败露,而我要做的就是在这一天来之前,让我丫头上完大学。前两天她舅母才说丫头快要毕业了,重新到一个学校便要花更多的钱,我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2006年4月10日
最近我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对于这样的家庭,我也没敢和刘旺生说,有些地方开始出现一些坚硬的疹子,继而开始糜烂,虽然没有痛感,但却很不舒服。
……
娆静抓住日记本的手越来越用力,甚至快把日记本捏的变形了,她不敢看,她知道母亲几年前就受到了病痛的折磨,一页页纸,那些字眼像是用笔在娆静的心上一道道刻出来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的记录全是账本,以及母亲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描述,当母亲发热头痛的时候自己在哪儿?当母亲身体肿大的时候自己在哪儿?当母亲感觉到自己和死亡的距离很近的时候自己又在哪儿?娆静忍不住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头。
阿海慌忙拉住,“阿海,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我还在埋怨她狠心离开我,我还在恨她不知廉耻,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然而我却到死也没好好地对她?你说我是不是该死?”娆静用充血的双眼望着阿海,那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不是的,丫头!”现在的阿海已经对自己当初把娆静带来见垂危母亲的决定后悔至极,是他让她这么痛苦,可是内心除了心疼还有什么?他没有报复的快感,在这一刻他想放下所有的伪装,他要守护她,像答应阿姨那样守护她,一辈子!
“丫头,听我说,你现在要做的只是勇敢的面对未来,阿姨做这些是为了谁?又是为了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阿姨在天有灵,她会希望你活得快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阿海望着娆静噙着眼泪的双眼,再一次将自己的唇贴在娆静的额头上,丫头,希望给你力量,我一直在你身边。
过了好一会儿,娆静才止住眼泪,而阿海的脑海却是一阵空白,他不知道此刻的她的思维停留在什么地方,但当娆静缓缓把日记本放进包里,他知道她不是自己想象般那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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