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旺生,我妈妈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刘旺生走在前面沉默不语,娆静自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她走上前用力推了刘旺生的肩部,刘旺生没留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宝丫头,不要这样!”阿海拉住娆静,虽然他能理解她这样是迫不得已,可是刘旺生毕竟也是长辈。
“我就让他说一下妈妈得了什么病怎么了?难道作为女儿我不应该知道吗?”阿海被娆静说得哑口无言,只是转而对着刘旺生:“您就告诉她吧,她看到母亲这样难免心急。”
“哎!”刘旺生叹了口气,“到屋里头再说吧!”
刘旺生进屋从房间里抬了两条凳子出来让娆静和阿海坐,又从水壶里倒了些热水,“洗下脸吧!”
“不用,谢谢!”阿海礼貌地回应。
“有什么不好说的,我母亲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啊?”娆静依旧不依不饶,她不理解刘旺生为何说起便吞吞吐吐,“你倒是说呀!”
刘旺生低着头,从嘴里冒出来两个字:“梅毒……”
“梅毒?”具体是什么,娆静虽然听过,但却对此病一无所知,只知道中学的课本写到莫泊桑,知道这位小说家是死于这种病,而起因是和各种各样的买鱼女发生了关系。可是母亲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你说,妈妈为什么会得这种病?”阿海慌忙拉住娆静,然后说道:“是可以治愈的……宝丫头,可以治愈的!”娆静这才安静下来。
可是刘旺生的一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娆静的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本来是可以的,但是已经是晚期了……”
“晚期?晚期是什么意思?”
“去了镇上大一点的医院都说……治不好了……”
“什么叫治不好?明天我就要带我妈妈走!”娆静越说越气愤。
“宝丫头,你这样对着叔叔发火也于事无补,我们就静下心来等到明天,好不好?”
“我怎么知道她会得那种奇怪的病?谁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刘旺生喃喃说道。
“你……”刚想说什么,阿海便把娆静拉住。
走到房门口的刘旺生转头说道:“你们睡她那屋。”
阿海拉着娆静进了屋,一张木**,架子上挂着几件母亲的衣服,竟然还有当初她小时候看见母亲穿过的衣服,可想而知母亲这些年的日子过得是有多么地让人心疼。
娆静躺在小木**上,阿海从身后环住她,她蜷缩着身体,用鼻子努力地想要嗅出妈妈残留的味道,她想象着那么多日日夜夜母亲就是在这张**上思念自己,想着想着眼泪便滴落下来。
阿海将一只手臂放在娆静的脖子下,让娆静枕着;“睡吧,明天还得把阿姨带去K城呢!”可是娆静怎么可能睡得着,她就这样睁着双眼。
“阿海,我睡不着……”娆静转过身对着阿海,阿海也没有睡意,只是摸着娆静的头发。
“睡不着就不睡吧,我陪着你……”阿海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阿海,我觉得我这里空落落的。”娆静指着自己心脏部位。
“嗯,我知道。”
“妈妈为什么会生病,而且为什么是这种病?”以娆静对母亲的了解,母亲绝不可能是那种会做这种事儿的女人。阿海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时他托的人只告诉他:娆静的母亲是在这个地方,并且生命危在旦夕,其余便一无所知。
这样的夜晚对于娆静和阿海来说本应该是很惬意的:滑滑的轻纱包裹,空灵的犬吠缠绕,微微的鼾声跳跃,甚至能嗅到外面的花瓣浸润在泥土里的味道,一切是那么的静谧与和谐。不过此时的宁静愈加使他们觉得恐惧,尤其对于娆静来说,每一声响动都能触动她的神经。
伴随着一阵鞭炮声,娆静翻身起**,她亦听到隔壁的刘旺生在起身的声音,可以听出他脚步急躁,不知道为何娆静觉得心里很痛,一股钻心的疼痛感快要把她吞噬。
“怎么了?大半夜还有人放鞭炮?”娆静冲出屋问刘旺生。
刘旺生平静地回答道:“你妈死了……”
“说什么呢你!”娆静大声吼道。
“那鞭炮是我给李医生的……”说着便往诊所方向奔去。
“死了……他说我妈死了,我妈怎么可能会死……”娆静神情呆滞对着阿海说道,阿海只是抱住娆静,不说一句话。
“阿海,刘旺生居然开这样的玩笑,我要去和我妈妈说!”娆静挣脱阿海,打着赤脚,在窄窄的小路几次都要摔倒。
“宝丫头!”看到这样的娆静,阿海有千千万万的后悔,宁愿这一辈子她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也不想她这样难过,这样伤心地与她告别,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个刽子手,在一点点的消磨她的幸福。
阿海上前拖住娆静几乎瘫倒的身体,扶着她,阿海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颤抖,不仅是身体,应该还有内心的情感吧!
“阿海,我们现在就去带妈妈去K城好不好?妈妈一定会喜欢我们住的地方的,我们要赶快结婚,赶快让我妈妈享清福。”娆静此刻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宝丫头!”听到阿海的大吼,娆静全身为之一震,“宝丫头,阿姨她已经去了……”
“阿海,你说什么呢!”娆静推开阿海,对着他吼叫,“你走开,你妈才去了呢!你滚开,我妈不会喜欢你!”娆静扔下阿海往诊所跑去。阿海看到娆静的背影,他恨不得把自己杀了,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当娆静踉踉跄跄地跑到诊所时,她看见刘旺生在诊所外面的空地上,面前是一块类似于门板一类的东西,上面就躺着自己的母亲,娆静缓缓地走过去,微笑着却满脸泪痕;“妈妈,我是丫头啊,你不要睡了。”她抬起母亲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擦,“妈妈,不要再睡了,再睡我们就坐不了车去K城了……他们说你走了,你不是说去哪儿都要带上我嘛……”
阿海站在不远的地方,他感到自己的内心也像被抽空了一般,嘴里念叨:“宝丫头,对不起……”
“你妈她已经去了!”刘旺生开始相继拿出桐油纸要盖上母亲的脸,用稻草绑上母亲的脚。
“你做什么?”娆静恶狠狠地说,“你……就是你……”一群人过来把娆静拉开,准备把吴莲英抬回刘旺生家里。
“宝丫头!”娆静瘫坐在地上,拼命地往前,在挣扎中渐渐失去知觉……
阿海将娆静抱进诊所,几个人把吴莲英往刘旺生家的方向抬去,就这样,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还有什么比生与死的距离更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