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安凝望着眼前的笑颜,想保护住这样的笑容。他声音不大,却似乎想要用尽所有的力量去回答,去守卫这个承诺:“嗯,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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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过饭后稍作休息了一会,又将关于赵小垣的事情讨论了一番。
夏日的太阳烘烤着绿油油的树叶,屋外盛开的花绚烂夺目。
两人躺在竹席上,眯着眼睛养神,时不时说几句话。秦云道:“时间差不多了吧,我们进宫去吧。”
苏容安嗯了一声,起身理了理衣服,也顺手替秦云理了理衣服。
仆人们准备好了马车,苏容安先上去,而后很自然地伸手拉秦云上去。两人坐到马车内,苏容安打开折扇给两人扇风。
马车穿过街市很快就到了永安宫,苏容安和秦云下了马车后进去,直接向着长平殿而去。
绕过小桥长廊、重重宫殿,到达了伫立着金狮的赤色大门。厚重的石块砌成高高的围墙,宽大威严的赤色大门上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长平殿。
长平殿门外有四个侍卫把守着,也都认识苏容安与秦云,对他们很是客气。
一个侍卫道:“还请两位大人稍等一会,小的这就进去禀告。”
苏容安笑着道:“有劳了。”
那侍卫小跑着进去,另外三人还特意让出些位置,以便让他们站在阴凉处。不一会,那侍卫便回来了,恭敬道:“两位大人里面请,我带你们进去见世子。”
随着侍卫穿过假山流泉,绕过花影绰约的长亭,两人来到写着禧雪两个大字的屋前。
一个年轻模样的侍女从里面迎了出来,带着端庄的微笑与恭敬道:“两位大人请里面坐,世子马上就来。”
两人浅笑着回应,随着侍女往里面走。
两人坐在右边的红椅上,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两杯清亮的茉莉龙井。侍女道:“两位大人请先用茶,世子马上就来了。”
她说完便立在一旁,仪表姿态标准得无可挑剔。苏容安啜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回道:“奴婢叫香月。”
苏容安道:“香月,怎么写?”
侍女说:“香气的香,月亮的月。”
苏容安回望香月,挑眉一笑道:“香月,香宝佳人明月夜,名字不错。”
侍女恭敬回答:“多谢苏大学士夸奖,这名字也是世子给取的。”
苏容安哦了一声,说:“原来是世子取的,世子好风雅。世子还给其他人也取了名字吗?”
香月道:“嗯,还给一些人取了名字。”
苏容安:“看来世子对你们很好。”
香月:“难不成苏大学士以前认为世子对我们不好吗?”
苏容安哈哈一笑,说:“小丫头你嘴巴很灵。”
香月行了个礼,说:“是奴婢冒犯了,还请苏大学士见谅。”
苏容安道:“不怪,这有什么好怪的,你很有趣。”
香月:“多谢苏大学士夸奖。”
苏容安:“世子平日和你们玩乐亲近吗?”
香月:“奴婢们不敢造次。”
苏容安:“我还以为世子与你们会一起玩乐亲近呢,那你们有发生过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香月:“我们之间好玩的事情挺多的,可关于世子的,奴婢就不敢随便乱说了,还望大人见谅。”
苏容安眸光沉了沉,秦云与他对视了一眼,秦云放下手中茶杯,对香月道:“没什么,他也就是随便问问。”
他说完这句便不再说话,右手细细抚摸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
香月还想说些什么以表礼仪,可是空气中的氛围充斥着强大的排斥与疏离,令她话到喉间却说不出来。
苏容安与秦云轻声耳语,秦云偶尔浅笑。香月站在旁边,觉得自己被完全隔离出了他们的空间。
那是一种神奇的、莫名的、强大的契合,令外人无法插足。
两人没等候多久,姜离便到了。
姜离直接坐到主位上,对二人道:“让二位久等了,不知何时造访?”
秦云不卑不亢道:“听闻世子你有一幅春风画卷,我实在想看一看这传闻中的名画,所以冒昧前来打扰,不知世子可否让我见识一下?”
姜离笑道:“当然可以,这春风画卷可谓是我收藏的宝贝里面一等一的极物,平日也少人观赏。这回有人特意来看它,我想这画卷是会很开心的。”
秦云道:“看来世子爱极了这春风画卷。”
姜离道:“你见过了也会喜欢上的。不过我还真是有些惊讶,在我看来,应该是苏学士对春风画卷更上心些,没想到秦学士你也如此爱好画作。”
苏容安道:“秦云下棋比我厉害,我作画比他厉害,可这两者我们都极爱。”
秦云道:“不知世子平日喜欢下棋吗?”
姜离道:“还行,有些研究。”
秦云浅笑道:“那不如等下与我下一盘,指点我一番?”
姜离笑道:“赋茶园上你都赢了浅韵,估计棋艺在我之上。”
秦云道:“侥幸而已。其实不论输赢,能彼此切磋交流一番也是一件乐事,不是吗?更何况我听闻世子棋艺很是精妙,一直心痒想要与世子下一次呢。”
姜离:“好,那等下看完春风画卷便切磋一番。”
苏容安笑道:“世子可要上心和他下哦,我可从来都没有赢过他。”
姜离笑道:“你从未赢过他?”
苏容安毫不避讳道:“嗯,从未赢过。我自认棋艺并不差,可每次都输给了他。”
姜离锐利的眼睛藏着深光不露声色打量眼前二人,笑着说:“可看你说起来并无一丝在意与计较,倒像输得挺开心的。”
苏容安笑道:“输了便是输了,有什么好在意的。就像秦云说的,切磋交流也是一件乐事,不是非要赢了才行。”
姜离起身道:“走吧,我带你们去看春风画卷。”
三人穿过走廊和花园,进到一个写着紫华园三个大字的圆拱门,里面花影绰约,藤蔓绕墙,连烈日都显得清凉了不少。
紫华园往里走,正对中间的是宣荣阁,姜离道:“就在这里面了。”
姜离推开宣荣阁的大门,里面一阵阴凉之感,像是老旧古物所特有的沉默与沁凉。
里面光线不强,有特有的香气。屋内摆设着各种字画、古琴、织物等一些古物,每一件都流露着独属于自己的光华。
三人走到宣荣阁最里面,姜离推开一扇转门,里面放着一个大木架,上面悬挂着一张巨大的长画卷。画卷在并不明亮的室内显得沉静,沾染着时光的优雅。
姜离走到窗户旁边,伸手拉了一下墙上的长绳。唰的一下整个隔间都亮了,夏日的光线穿过窗户一丝一丝洒进屋内,照在长幅画卷上。
画卷既宽又长,上面画着春日盛景、街市人家、小桥河流、巍峨宫殿……那威严的宫殿矗立于画卷上,显目而尊贵。四下盛开的春景绚烂夺目,美得华丽,令人看去竟觉惊心动魄。
画卷里的春景美过了秦云见过的所有景色。
他进门的一瞬间就被这幅画卷夺去了呼吸,夺去了所有注意力。
姜离笑道:“怎么样?”
苏容安并未像秦云那般沉迷,他将自己置身其外,细细观赏,愉悦自己。
他回答道:“春风画卷,名副其实。”
姜离将两人的神色纳入眼中,笑着说:“这春风画卷据说是春风得意楼的越华公子所做,而这作画背景就不太清楚了。”
秦云慢慢收敛了心绪,淡淡道:“我从未见过比这更美的景色,我也难以想象时间真有如此美丽的人间烟火。我想,这画卷或许是带了作画者当时的心境,将这景色给美化了吧。”
姜离侧头看着秦云,光线打在他的脸上,显得越发静谧秀雅。
秦云转过头正好与他视线相对,看见姜离的目光,秦云滞了滞,眼神有些后缩地移开了视线。
姜离也随之移开了视线,继续道:“或许是吧,我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景色。春风得意楼,越华公子,我一直很想见见这位传闻中的**人物。”
秦云道:“见到了或许就那样。”
苏容安笑道:“确实是见到了或许也就那样,可也有可能一见相知,总有些人有一些特质,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秦云看着苏容安道:“你总是和谁都能相知。”
苏容安听出他话里的别扭,挤到他身边,右手食指摸了摸鼻子,小声说:“谁说我和谁都能交心。”
秦云抿唇,思量着自己刚才的话,说道:“随口玩笑而已,你怎么当真了。”
姜离指着春风画卷上的一处,说:“看这里,这个抚琴的白衣女子,我总觉得她是整幅画卷的中心。”
两人视线随着他的手看去,画卷上一女子坐在城墙下抚琴,白衣长长蜿蜒至地面,旖旎出行云流水般的线条。
女子的面容看不清晰,只觉得干净婉约。手拨琴弦之间,承载着巨大的感情,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凝视着这个女子,越看得久,竟觉得有一股悲伤从里面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