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自己的席位,侍从大声宣布——秦云获胜。
丰月国的席位上一片低落,菱夏恨恨道:“公子怎么会输呢!肯定是那个人动了手脚,公子怎么可能会输呢!”
清河脸色有些发白,勉强维持着她的温婉。
菱夏几乎要哭出来,对着清河道:“清河姐姐,公子怎么会输呢?”
清河稳了稳心神,试图安慰道:“浅韵他,他可能不小心吧。”
菱夏哭着大叫出来:“当然是不小心,肯定是失误,要不然公子怎么可能会输给那个什么秦云呢!”
清河拿出手帕给她擦泪,说:“别哭了,给别人看了多丢脸。胜负乃常事,你这样子浅韵等下见了,心里会更不好受的。”
菱夏闻言大力擦掉眼泪,深吸气平稳情绪,微红着鼻子小声嘟囔:“公子才不会输呢,这次只是他侥幸而已,下次再比一次,一定会赢他的。”
另一边,秦云还未落座,便看到赵小垣远远地向他招手,眼里满是开心兴奋的神色。
秦云被他感染,心情不由明朗了许多,给了赵小垣一个难得的明亮的笑容。
落座后,苏容安同他耳语:“刚才怎么了吗?”
秦云笑笑,摇头说:“没什么,同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什么话?”
秦云笑看他,玩笑的口吻说:“你管的真多,我和别人说什么都要问啊?”
苏容安知他不愿意说,看他也不像有什么心事,便没再追问。
最后一场比试大家都已经期待许久,美丽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与破坏力。
赵小垣早早的脱下了面具,可是因为他们身后放置着一个纳凉用的屏障,将他们包裹在里面,因而坐在他们两侧与后方朝臣们都没有看到赵小垣的模样。丰月国那边则因为离得较远,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赵小垣脱下了面具,即便注意到了,也看不清晰他的面容。
最后一场没有规定比试的内容,因为这场的焦点本来就是美貌。然而每个人对于美丽的定义不一样,所以用样貌来定输赢有很大的主观性,因此双方经过商议之后,这一场比试并不定输赢。
话虽如此,可大家最期待的还是这场比试。因为美丽永远具有最强大的杀伤力。
赵小垣,传闻出生之日有白狐于家中过。很少有人见过他,但他的美名被一而再再而三的传颂,现今永安人人皆知赵小垣。
有人这样形容他——翩翩赵幼儿,微笑摘兰丛,肤白桃参红,眼笑彩飞扬。还有很多描述他的诗词,可大部分人终究只是听过,从未见过。
身在永安城,美名远扬,却神秘莫测,难寻踪迹。
这样的传奇,怎么可能不让人动心,不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炎彻抚摸赵小垣的脑袋,语调温和:“到你了,别怕,别人问你表演什么的话,就唱小曲给他们听。”
赵小垣紧张地点点头。
丰月国那边,友友穿着一身红衣,面披红纱,身姿婀娜,走动时风姿摇曳,溢满风情。她款款走下,头颅高昂,眼如点漆,身后跟着两个女侍从给她拎着长长的裙摆,像极了高高在上的女王。
赵小垣深吸一口气,起身欲向比试台走去。
苏容安拧眉道:“对方架势很大,小垣你一个人这样过去会不会显得很没有气势啊。”
赵小垣啊了一声,看了看苏容安,又看了看炎彻,完全一副懵懂的模样。
姜离也开口道:“确实,这样上去气势就弱了一节。”
赵小垣轻轻抓住炎彻肩膀处的衣服,紧张而茫然地看着他。
炎彻拍拍他的手,抚慰道:“别怕,哥哥在这。”
赵小垣郑重而乖巧地点头。
秦云心里不由为赵小垣担心,于是浅笑道:“要不然我们陪着小垣上去吧。”
众人一愣,看向秦云浅笑清俊的面容。
赵小垣眼睛大亮,惊呼道:“可以吗?”
四人被赵小垣的笑容迷住,不由点头道:“当然可以。”
苏容安笑着说:“对方不也有人陪着一起上去吗,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朝臣们都伸长了脑袋想要看赵小垣的模样,谁料从屏障里面出来的人居然是他们的世子姜离,另一边秦云也走了出来。大家一阵错愕,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在所有人看不懂怎么回事的时候,紧跟着姜离后面出来了一个少年。
近旁的所有人呼吸都停止了。
阳光下,似乎有花瓣和精灵在飞舞,闪烁着七彩光芒。
一个谪仙一样的人儿从屏障后走出来,巧笑嫣然,顾盼便妍。鲜肤胜雪白,曼脸若桃红,轻车身随风,飞雾伴流烟。这样的词句,原来竟不是虚假。
朝臣们看得呆住,忘了言语,忘了惊叹,只有视线随着赵小垣移动。
赵小垣此刻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漂亮的眼睛低垂着向周围偷瞄。这一看吓了他一跳,他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看。
被吓到了的他不由自主地身体往后退了退,正好碰到了走在他身后的炎彻。炎彻拍拍他的肩膀,声音冷峻而温柔:“别怕,跟在我身边就好。”
赵小垣收回视线,伸出手紧紧拽着炎彻的衣角。
苏容安道:“小垣站中间。”
赵小垣不解。炎彻没说什么,直接与赵小垣换了个位置。
五个人一同走上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赋茶园一片喧嚣。
所有清楚看到了赵小垣面容的人,都无暇顾及其他,只剩下贪婪地注视。他抬头一个笑容,似乎比阳光还要灿烂,绚烂了每一个人的心情,击溃心里的阴沉与烦躁。
魔力,像有魔力一样。
当赵小垣走上比试台,走到友友身边时,高傲自信的友友瞳孔紧缩。
大太阳的光线射进她黑如点漆的眼眸,像是利剑一样刺透她的瞳孔。白晃晃的阳光明亮得不真实,一切被焦灼得像在冒着热气,被晒得变形。
比试台上红色的祥云百花锦缎羊绒毯在太阳的照射下无比瑰丽贵气,那漂亮的颜色此刻刺眼到不行。
震惊、愤怒、慌张、嫉妒……所有的情绪一下子涌来。
鲜红的衣裙寸寸凋败,前一刻昂首怒放的玫瑰此刻失去了她的颜色与嚣张,满园盛开的花朵刹那成了断井颓垣。
她的眼里,此刻只有那巨大的刺眼的太阳。
她一向自负美貌。
美丽甚至可以说是她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东西,失去了,难以存活。而当你一直仰赖的东西被击败的时候,那种心情,是世界被毁灭了的感觉。
一切都不真实,一切都成了白晃晃的颜色,一切都在恶意嘲笑着她。世界好吵,讥笑声太大。
秦云将友友眼神的变化全部纳入眼中,心底微凉,震惊。
她眼里那种无法相信的害怕太强烈,让秦云不由有些心疼。看来,是被打击得很惨吧。这是个一向要强、自负、骄纵惯了的姑娘,同时也是一个脆弱的人。
她身后替她提着裙摆的侍女放下裙摆,走到她的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友友回过神来,眼神狠戾地看着赵小垣,恨恨瞪他一眼后移开视线。
她的眼神……很熟悉。
记忆里的黑暗被唤醒,那些备受冷落与厌恶的日子此刻如寒流一样侵袭着他。混沌中,大海掀起惊涛,重重向他拍下,将他淹没。
曾经,也有人这样看他。
不带一丝温暖,只有冰冷的温度。
没有人知道他,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关心他,没有人……爱他。
炎炎夏日下,赵小垣缩紧了身体,瑟瑟发抖,死死抱住炎彻的手臂。那样子,像是抱住唯一的依赖。他把脑袋埋进炎彻的身体,下意识地不想看见任何东西。
除了炎彻,其他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解地互相对看。
炎彻的眼睛变得黯淡,藏着心疼。他伸出手将赵小垣揽在怀里,轻柔抚摸他的发,哄孩子一样道:“别怕,别怕,我在你身边,你有哥哥,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他一遍一遍地哄着他,一遍一遍。
惠王尴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友友更是茫然,大家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炎彻声音冷漠而疏离:“惠王恕罪,赵小垣无意间思及伤心之事,不由悲切,一时难以控制,还望惠王怜他年幼无知,生性纯真,不要怪罪于他。”
此时赵小垣已经控制了情绪,拿袖子胡乱擦掉眼泪,低垂着脑袋怯怯地对惠王道:“小垣失礼了,还望惠王恕罪。”
惠王摆摆手道:“无罪无罪,人难免会难过,何罪之有。你们上前来,来人,给赵小垣和友友姑娘赐座。”
侍从们搬上来两张红木椅,两人落座。
惠王道:“友友姑娘,你的面纱还不打算摘掉吗?”
藏在红面纱后面的红唇被咬得泛白,强自镇定后,含情带水的凤眼抬起,纤细柔美的右手覆在面纱上。
面纱被缓缓拿下。
她的动作很美,一举一动,一颦一簇都别有风情,摇曳生姿。
面纱下,是一张绝美的容颜,混合着纯真与妖媚,柔美与高傲。白玉无瑕的肌肤,秋瞳剪水的眼眸,笔挺秀气的鼻梁,红艳娇嫩的薄唇,每一个部位都很完美。
不能不承认,友友是一个大美人,而且知道怎样地利用自己的优势。
她举手投足间的风情,为她的美丽增添更多吸引力。
相比之下,赵小垣不会使用自己的美丽,他只是单纯的美着而已。
但即便如此,赵小垣还是胜了友友。
单论美丽,友友完全比不上赵小垣。
她知道自己输了,输得毫无精彩可言。
但是骄傲让她挺直了脊梁,高高扬着脖子。
即便输,也不能让别人看见她的失落!
即便输,也要保持她的骄傲、优雅!
只因为她是友友!
惠王等人与他们聊了一会,赵小垣哼了一首短歌,友友吹奏了一段长笛。接下来的事情平淡简单,没有什么针锋相对,没有话里藏针,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结束了。
永安得胜。
一瞬间,秦云突觉有些好笑。
炽热的太阳开始收敛威力,厚重昏艳的金色染透半边天。夕阳垂暮,短歌长笛,突然间想要放纵于天地旷野间,看日出日落,看风吹草原,看无边秀色风景。
没有缘由的,秦云的心情在一刹那间低落。
他……有些厌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