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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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两个女孩的对话

在对卫桥表白后,我与她就比以前亲近了。上课我也不再发呆,也不再和她说话,而是和她一样,上课认真听讲。对我这个从没听过课的学生来说,对黑老三教的数学一点也听不进去。不过卫桥对我说,就算是是讨厌,也不能再对自己自暴自弃。

卫桥说的和陆霄说的相同,只是陆霄是以另一种方式让我振作的。他每天都会告诉我,以后的日子我和他还是会在一起,让我不要怀疑。他还告诉我,只要我们一毕业,他就带我去看海。他对我说了很多,但是对那些抱着憧憬的我,还没有等到实现,陆霄就死了。就那样,他对我说的话,我就把它们都变成了怨恨。

长大后,我时常那个会想起那些让我怨恨的话。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陆霄会懂那么多。他生活的家庭不愁吃,也不愁穿。后来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陆霄他什么也不缺,唯独缺少他父母的爱。缺爱的孩子那么容易敏感,也那么的善良。

我和陆霄有着相同的问题,只是我没有变成他,那么善良,又那么的对自己以后的生活充满希望。我恰恰和他相反。在未遇到他之前,我对所有人都充满着警惕和怀疑。遇到陆霄之后,我没有多大的改变,还是对所有人都充满了警惕和怀疑,只是在所有人当中不包括陆霄。

现在卫桥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她和陆霄一样,也希望我不要自暴自弃。只是她和陆霄的方式不同,有了卫桥后,我发现自己的每一天都是不同的。有了一个喜欢的人,你会发现每天在你的心里都有不相同的期盼和憧憬。

今天放学,周舟没和顾笙走在一起,她来到我和卫桥面前。看着卫桥在给我收拾桌面上的书时,她说:“你们早应该这样了。”我和卫桥看到周舟,卫桥笑着说:“你和顾笙也很好。”周舟听后脸上神情黯淡了一些,苦笑着说:“我和你不同,你可以改变江东阳。”周舟话说完,我说:“因为他不是我。”之所以有些抢着回答周舟,是因为我对顾笙的有些事始终不能释怀。

周舟苦笑着点点头,说:“是啊,他不是你。他想的事,连我都不会告诉。”卫桥站起来,拍了拍周舟的肩膀,说:“有些事情,你不要陷得太深。否则,以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周舟说:“我明白。只是感情这回事,不是说控制就可以控制的。要真是那样的话,就不是那么多人都相信的爱情了。”卫桥叹了口气说:“是啊,爱情的好和坏就是在它的不能控制上。”

我从抽屉拿起书包,对卫桥说:“你们两个人说吧,我就不听了。一会记得要早点回家,还有周舟,你也是。”周舟点了点头,卫桥则说:“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你爸还等着吃你回家做的饭呢。”我“嗯”了声,就背起书包走了。这样的场合,留个她们两个人是最好的。

卫桥让周舟坐在了她的对面,她看着周舟,说:“你知道吗?你很像一个人。”周舟就说:“你认识的人难道也是这样一副被烫伤的样子吗?”卫桥摇摇头,说:“我说的‘像’是说你和她的性格,都是这么的倔。这个人就是我的妹妹,她的名字叫卫莉。卫莉的性子和你是一样的倔。”卫桥说到这里,就想起了卫莉,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周舟说:“呵,我还以为你说的像是指样子。”卫桥却说:“如果可以再见到她,就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开心的。”周舟没有再问下去。过了一会,卫桥就继续说:“卫莉死了,不管她是什么样子,我再也看不到她了,她也再不会出现了。”周舟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妹妹已经不在了。”卫桥这时候眼里噙满了眼泪,她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没关系。”

卫桥对周舟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些吗?”周舟说:“不知道。”卫桥说:“卫莉是被顾笙抛弃了,她才死的。我妹妹死的那天,我就发誓会让顾笙付出代价的。来到这儿后,我认识了江东阳。当我喜欢上他的时候,我才体会到卫莉当时的感受。”周舟说:“你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卫桥笑了笑,说:“你别误会,当我喜欢上江东阳的时候,就不决定再报复顾笙了。和你说这些,是因为觉得你像是我的妹妹。对你说起这过去的事情,会使我有和妹妹说话的感觉。我以前一直反对她和顾笙在一起,所以直到她死,我和她的关系都不好。”

外面的天色如潮水般遮盖住了,周舟在听到卫桥说的那些话后,就没再继续说什么了。她走到位置上拿起自己的书包,对卫桥说:“走吧,一会学校大门该关了。”卫桥点点头,也拿上了自己的书包。就这样,两个各怀心事的女孩就一起走出了学校。

第二天,卫桥告诉我这些的时候,已经是在去学校的路上了。我没有怪她,把这些事情告诉给周舟听对她也没错,何况卫桥现在也放弃对顾笙的报复。她告诉我,原本她是想,使得顾笙失去周舟,让他也尝一尝失去心爱人的滋味。只不过现在她决定放弃了,她说和我在一起后才明白了当初她妹妹卫莉的感受。

爱情本就是一种让人走火入魔,万死不辞的东西。只要谁拥有了爱情,自己也就会属于它。如果顾笙对周舟可以不像他之前对待卫莉那般,那么周舟和他在一起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毕竟周舟是真心喜欢顾笙,顾笙若是也喜欢周舟的话,那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再好不过了。可以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又喜欢自己的人才是爱情里最幸福的事情。

下午放学的路上,车流多了起来。和之前不同,现在的Z市雾霭散去,冬天的冷峻外衣也脱去。所有人都是尽情地享受在这个温煦的时间里,处在冬天和春天的夹缝中,在这个逃离了冬天寒冷,又避开了春天万物重生要抹去旧年生命的时期,大家都在这个时间里尽情地使用生命的权利。不为生命的永逝感到哀伤,也不必为新生命的到来感到彷徨和欣喜。

卫桥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说:“江东阳,你知道吗?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和自己的妹妹去旅游,去她喜欢的地方。”卫桥说这个的时候,我的心就好像是被什么扎了一样,我拉住她的手,说:“以后我陪你去,去你喜欢的每个地方。”卫桥,没有说话,只是把我的手紧紧抓住,靠着我的肩。

有的时候,一些事情的发生就像是似曾相识般。最后想了想,原来那些事情都是自己曾经在梦里想遇到的事情。就和现在,卫桥抓着我的手,靠在我的肩。曾几何时,我对现在的这个场景也想过许多次。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个人真心的信任我,我也是完全信任她。她把她想对人倾诉的秘密告诉我,我也愿意把自己埋藏在内心的心事说给她听。两个人可以不用有任何的担心,放心地告诉对方自己心里想要说却不敢说出的事情。

在遇到了卫桥后,我甚至会觉得我应该对母亲和陆霄死充满感谢。他们的离世把我变成了现在这个郁郁寡欢的样子,我还要感谢江家胜对我从小的打骂,因为这样,我变得对人还有对事的冷漠。也正是因为这些,在遇到卫桥后,我对她充满敌意的行为使她走进了我的心里,也正是因为互相排斥,我们之间反而有了许多不同的交集。

在每天回到家之前,都是我和卫桥在巷道道别的开始。卫桥每次都是直接离开回去,我则站在原地看着她回家。我一直都觉得卫桥对这样的“离别”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很少有人会为了每天都要面对的离开而感到伤心难过。这样的伤心和难过每天都在上演,每天都在重复,经历的人也许都觉得习以为常了,没有什么再值得不舍和落泪的地方。

我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后来的一天,我发现卫桥并没有离开,她是在我上楼之后才从拐角出来走回去的。那是我上楼后一会,需要下楼到外面拿个东西。到了楼下,头顶上飘的都是居住在弄堂里的人的内衣。它们挂在漆黑的电线上,风一吹,摇摇摆摆。远处看,或许会觉得是招着小手的红旗。你会认为这是它们对路人行礼的一种手势。

不过,每当我看见它们的时候,心里都觉得无比的厌恶。弄堂的老人们说过,只要是谁从那些内衣下面经过时就会长不高。因此在小时候回家的时候,我看着头顶上挂满内衣的电线,都很担心过去了,以后就长不高了。在那段时期里,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鬼门关。到了后来,我才明白,这些话都是老人们无聊编出来逗小孩子的。

在我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卫桥离开的背影,那个背影就像是刚刚我看到的。在我和她走到这里,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原以为,她是不会被这样的“离别”所觉得动容的。我之所以会这么在意,是因为陆霄在死前的一天下去就是从这里离开的。那天我没有等他离开,自己也就上楼了。他死后,我对这件事情感到很后悔。那时的我甚至觉得,要是我在他离开的时候再上去的话,或许他就不会死了,也就不会离开我了。

从那以后,我对自己每一个觉得有必要的人从这里离开,我都会看着他们走,直到他们最后被扭曲的墙体遮住了身影我才会上去。看到卫桥的背影时,我才知道她和我一样感觉害怕,害怕失去。所以才会在离开前的每一秒都去留恋。我是因为陆霄,卫桥也许是因为她的妹妹卫莉,也或许是因为别的某个人,死了或是活着。

每一个受到死亡恐吓的人,对周围的人都是抱着十分提防又想亲近的心,他们对身边珍惜的人都充满了担心,害怕他们的离开。我是一个,卫桥也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