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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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疯狂后的平静

周舟在极度恐惧后成为了极度冷静。她在我的怀里脱离,蹲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眼神里满是复杂的东西。

“走吧,跟我去汽车站。”我不想她再为乔巧的事情过多自责。说到底,我还是自私的。为了周舟的感受,我只能选择不去顾及她的感受。带她去汽车站,她的心情也许会好点,注意力也可以分散一些。

周舟在地上站了起来,看着我,极度冷静的眼神里有着近乎冷漠的神色。她用手轻轻推开我,说:“不用了,我想回家睡会。”她说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脸上的疲惫。我问她:“你难道一晚上都没有回家?”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放开她,说:“那你回去休息吧。”说着她就转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那是我身后的一条路。她要沿着我的相反方向离开,那就是她的家。

她走了几步后,我也转头离开。今天离弄堂那些男人女人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点,我必须早点离开到达车站,开始我的做工。在这件事上,我对他们充满了信任。在长久的日子里,他们都是这样度过的。所以,他们早已熟知在什么时间出去更加适合,什么时间下是人流稀少的情况。

在我快走出弄堂时,身后传来了周舟的声音:江东阳,谢谢你。后面的三个字微弱无比,要不是起了一阵风,我肯定就听不到了。不过也没关系,因为我已经决定走出去了,在她说完的那一刻我就跨出了巷道。听到她说的话,我没有原路返回会应她。周舟不是以前的周舟,她不会再站在原地傻傻地等我的回应。我也不是过去那个江东阳,不会不顾一切的原路返回找她。

我现在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要施行。在两个想法不同的人心里,是没有必要为了对方去浪费太多自己的时间和感情。不仅是时间是有限的,就连感情也是的。它就和一瓶装在水晶瓶里的水,每一次损耗就会被灼热的阳光吸收一点,直到最后损耗完,感情就耗尽了。水晶瓶就变成了一抷黄土,风一吹,就没了。

迎着早上朦胧的微光,我朝着车站走去。没有了弄堂的那些人在旁边,耳朵也好受了许多。那些男人对性的看法,还有那些女人对性的理解,都是我不了解的。只是听起来,也很勾起我的好奇心,甚至内心还渴望多听到一些关于那些的人体禁忌的**关系,它会满足我的好奇心。

他们走了,事实不是耳朵得到了清静,而是心变得越发的寂寞。我带着错误的感觉,在心里欢祝那么一群人的离开,等走到汽车站时,我才知道那叫寂寞。汽车站里,我又看到了许多人,许多似曾相识的人,许多毫不相干的人。每一张面孔都像是我昨天刚刚告别的,又像是我今天才邂逅的。

于是,我一天的工作开始了。还是那些事情,还是那些开场白。在别人为我的搭讪手法感到可笑时,我也要笑着释然他们的嘲讽。

做工到傍晚,我拿着手里的木棍走着回家去。晚上的汽车站,都是一群在白天累极了的人,也有极少数在夜里还可以不睡的人。汽车在经过了一天的奔驰,也停在了车站广场。白天喧嚣的样子,此刻才变回它真正的模样。它也只是一辆车,就算身上穿着坚硬的衣服,内心也还是非常脆弱的。在遇到水的那一刻,它就会痛的流血,坚硬的身体也会衰弱下来。

的确,在铁遇到水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们这一生的悲剧。水带给了铁湿润,铁用了一生去思念。它会生锈,会脆弱,最后经不起大风的一吹就化成了铁渣。

我做工后,家里的晚饭就都是江家胜来做了。所以在我回到家时,对在弄堂厨房里忙活的女人,一点也不想再去知道她们在干些什么。在这些天里,我还见过一次那个奇怪的老女人。她和之前死去的那个老女人不同,这个女人对死亡丝毫不畏惧。她告诉过我,她感到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感到寂寞和孤独。

对她说的话,我不能理解。她和前一次一样,说完了要说的话就离开。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不知原因。

江家胜在家里养伤,他的手自从涂了他自己的膏药一点也没起过作用。反而越来越严重,原本只是伤了一小块地方,现在大半个手臂都成了有伤。每次他挽起袖子,用热水擦拭伤口,我看到的是伤口一次次蔓延。他就这样硬扛着,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也许生活本就是一场跑不到终点的马拉松吧,所有人都累死了通往终点的途中。

“你的手还好吧?”看到他脸上忍着痛苦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舒展了一些紧皱的眉头,点了点头。

曾经外婆让我明白,人随着慢慢的长大,会变得越来越无情。慢慢长大,也在慢慢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伪装起自己的脆弱,不让别人轻易看到。但是后来我发现这样的感觉是错的,韩夜告诉我他母亲死了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难过。在跑到他家去,看到了已经夷为平地时,我还是会觉得难过。

对江家胜,这种难过要更深一点,可以说是感到心疼。他的苍老好像是一夜之间就完后的仪式。别人花了几十年才有的白发,我却是看到它们一夜之间就在江家胜头上疯长出来。

心疼的时候,我在吃饭。吃完饭的时候,我就忘了心疼。吃完饭的时候,我就倒在了床上。睡觉使我忘记了白天的辛苦,也忘记了对江家胜的心疼。我不知道的是,在我每天睡着后,打着如雷的鼾声让江家胜整夜整夜的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

我在床上躺成了一个大大的“人”字形,打着大大的鼾声。以一种醉生梦死的状态来忘记自己讨厌的生活。我讨厌它,离不开它。所以我只能在白天对生活俯首称臣,晚上对它在梦里张牙舞爪。在生活面前,我是一只懦弱又不甘的奴隶。想挣脱它的牢笼,又想欲罢不能地对它恋恋不舍。

第二天清早,我醒来的时候,江家胜还在睡觉。他没有打鼾,躺在床上的他,缩着身子,占用着床上一块极小的地方睡着。我对他之前的那种睡姿似乎忘光了,那种丑陋的“人”字形睡姿,再也没出现在江家胜身上。不过他现在这样的睡姿,让我觉得比以前更加难看。

寒假过去了一半,除了那次见过韩夜和周舟,就没见过其他人了,也没有第二次见过韩夜和周舟。

韩夜的母亲死了,他也不见了。周舟把乔巧的腿打断了,她也不见了。我想象不出来,周舟居然可以因为乔巧和顾笙在一起,就打断了她的腿。一个弱不禁风的女生,可以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和胆量。

到底是我们得到了爱情,还是爱情驾驭了我们。

在接下来半个寒假里,我和弄堂的那些人都彻底混熟了。和他们真正认识了,才了解到,他们也不是想象中那种人。在我心里,他们谈论**是一种很恶心的行为。不过在他们眼里,**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对**都产生了深深了依赖,那是他们的兴奋剂和镇定剂。

女人和男人的心里,**都是他们的需要。当他们这么对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对我来说都只是一片空白,对他们说的需要就更加不明白了。

就在我以为整个寒假都会这样过去,听着男人和女人们每天大声讨论他们晚上欢愉的场景,然后去到车站做工,说着每天都要说的话。在车站待一整天,晚于弄堂的那些人回到家里,吃上江家胜用蹩脚的厨艺做出的温馨晚饭。躺到床上,躺成一个“人”字形,打着鼾睡去。

这样生活于我就是一个甩不开的牛皮糖,没日没夜的粘着我,我也粘着它。

这个时候,周舟出现了。她的出现不是她一个人的出现,她出现后,乔巧也跟着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见到周舟的时候,她和在寒假第一次见到的一样,那个整夜没有回家她,疲惫不堪。再见她这样一副模样时,我是在车站。在车站做工的我,在刚把一个人送到目的地,收了钱回到车站时,我看到了周舟。

她穿着上次的衣服,穿梭在车站庞大的人流里,像是一只无头苍蝇到处走。现在的车站对我来说,每天路都已烂熟于心了。就算是车站来再多的人,我也不会因为因为人多迷路,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周舟走在人群里,看着每一张陌生的面孔,都是极力想要看清楚。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就和当初看我眼神,怀疑、猜忌、冷漠和陌生。不只是当初,现在他们看我的眼神还是一样。之前的人又换了一批人,现在的是一群和当初相同的陌生人。

我没有想要去见她,在没有确认她是在找我的时候,我不会再去找她。这就是我和她之间陌生的地方,再没有勇气去接受她的无视。

在车站,我接着干我自己的活。在绕开人群,我问着其他人要不要我帮忙,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他们还没拒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们想要说的话。这就是在车站待久的原因,你可以不等别人开口就猜到是拒绝还是同意。

见过了太多相同的人,即使别人没有给你机会去了解他们,时间长了,你也会对他们的性格无比清楚。

走过一圈人后,我走出人流多的地方。和往常一样,坐在了冰凉的地上,倚靠在墙上。这时,周舟走了过来。

“江东阳。”她喊我的时候,眼里满是惊讶。她的生活环境,也许想象不出我此刻这样代表的意义。

我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躲避的意思。要是之前,我肯定会因为尴尬,慌忙躲开。过了这么久,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不会因为你的尴尬,对你有丝毫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