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传清脑门子上冷汗直滚,想起晚上狗三爷说的那个事,关于牛家千年诅咒,他更加紧张,不敢回头去看。
他发现那个影子摇摇晃晃的像是走过来,这下李传清双腿抖的快要站不住,这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他顿时双腿一软,一屁股做在地上。
“孩子你跑什么,你有东西落下了……”说着一个罗盘递到李传清面前,他一抬头就看到狗三爷的脸,心里一松,有些尴尬的笑笑,忙从地上爬起来说:“狗三爷你可吓死我了,怎么也不吱个声啊!”
李传清有些埋怨,不过,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因为狗三爷头发虽然是乱糟糟的,但绝对不是披头散发的样子,可那看到的影子,分明只有女人才有的发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狗三爷,还是那副邋遢的样子,脸上黑漆漆,满是皱纹,看起来就像是百年老树的皮。
狗三爷将罗盘递给他之后,叼着烟袋,背着手摇摇晃晃的走了,那背影看起来有些恍惚。李传清喊了一嗓子:“狗三爷到家门口了,进去坐坐,喝口水再走啊!”
狗三爷像是没听到一样,摇摇晃晃的消失在黑夜中,李传清拿起罗盘瞅了一眼,顿时一惊,上面的指针摆动的非常频繁,却直指狗三爷离去的方向。看到这里,李传清眼皮没来由的眼皮一跳。
阴阳先生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狗三爷可能有问题,或者即将出现问题,但是有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现在已经是夜半三更,他又不敢追过去,他心里还在想狗三爷说的事,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有些纠结,但还是朝家走去,家里黑咕隆咚,李传清心想五叔可能睡下了,就放轻脚步,一推门,五叔给他留着门,就直接进去,没有点灯,摸着黑找到自己的窝房,刚躺在床上,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在他面前,他吓的浑身一紧,忙从床上坐起来,借着月光,这才看清楚是五叔,就问道:“这么晚还没睡啊?我以为您睡下了,就没有去打扰。”
李五爷没有多余的话,直奔主题:“事情打听的怎么样?”
李传清将狗三爷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五叔,听完之后,五叔陷入沉默,屋里黑洞洞的,也看不见五叔的脸色,没有声音,就感觉五叔像是已经离开。
李传清试着问了一声:“你说那牛大户也奇怪,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还比对亲生的都好,真不符合他的性格。”
没有声音,李传清有些紧张,真走了?这无声无息,心里这么念叨,就准备躺下去睡觉,折腾大半夜也累了,就在这时,五叔说:“那个孩子就是牛大户亲生的。”
这没来由的一句,搞的李传清又是一紧,额头上全是汗。想了想,问道:“不可能吧?那牛大户为什么要杀妻?”
“因为那个孩子是典胎。”李五爷的语气很肯定,令人没有丝毫质疑的余地。
“典胎?”李传清从来没听过这个词,更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我终于明白,原来他去过倒挂金葫芦。”李五爷根本没有给李传清解释的意思,忽然说一段李传清根本听不懂的话转身走了,留下李传清独自目瞪口呆。
这一夜,李传清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心头老萦绕着五叔最后说的那段话,心想这什么叫典胎?倒挂金葫芦又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下,刚睡了一会,就被五叔叫醒,揉了揉黑眼圈有些茫然的爬起来。
李五爷瞅着他说:“狗三爷死了。”
李传清正低着头在穿鞋,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他浑身一抖,差点从床上一头栽下来,忙问道:“怎么会?我昨天晚上还见过他?”
李五爷面无表情,说:“就是昨天晚上死的,应该是在你见过之后。”
听到这里,李传清心里稍微松了一点,他生怕是见鬼了,好在还不是。不过,李五爷接下来一句,有把他吓的够呛。
“狗三爷脸上是似哭似笑的表情。”
李传清张嘴啊了一声,还想问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不该问,其实,他就想问那个诅咒是不是真的。
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影子,浑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难道狗三爷的死跟那个鬼影子诅咒有关?
李五爷似乎看出他想问的,说:“诅咒对李家人没用,你去找牛大户,一定要问清楚一件事——那个秘密他知道多少?”
“倒挂金葫芦是什么东西?典胎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秘密?”李传清终于将一晚上没想通的事问了出来,好奇这东西,憋在心里很难受,弄的他彻夜难眠。
李五爷依旧面无表情,淡淡的说:“这些事你会知道的,去找牛大户。”
“哦!”李传清点点头,洗了把脸赶紧出门,走了一段他才想起来,五叔貌似没给他答案,那他岂不是还要难受一阵子。
经过镇西下坡村的时候,他看到狗三爷门前围了好些人,大家脸上表情都怪怪的,看见他就招呼他过去。
人群中间有一扇门板,上面躺着一个老头,浑身蜷缩着,像是非常害怕的样子,头上盖着白布,应该就是狗三爷的尸体。
“狗三死了,传清啊!你帮他找块地吧,哎,他这一辈子真不容易。”一老人走过来说。
李传清认得这老人,他下坡村的村长,忙点点头说:“好,我一定帮忙找给狗三爷找块好地,不过,我还有点事,稍后我来找您。”
村长点点头说:“那你就去忙吧,这事就拜托你了。”
李传清笑笑说:“哪里话,都是应该的。”
村长说:“各位乡亲,狗三孤身一人,这身后事就全靠大家了,李三去找木匠给狗三收料(做棺材的意思),其他人将人抬进屋里,点上灯给亡人照上亮,别人狗三黄泉路上摸黑,忙活上吧!”
李传清本来想走,但心里却很好奇,想看一眼狗三爷的脸,他毕竟是年轻人,忍不住就走过去,伸手刚好要揭开白布,却被一只手抓住,抬头一看是村长,村长摇摇头说:“你还年轻,不要看,会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李传清本来想坚持,但是,看到村长眼里全是恐惧,他便放弃了,村长快八十的人了都害怕,估计这表情真的很恐怖。
李传清来到牛家庄,门闭着,看不到一个下人,他有些奇怪,这牛家应该还设着灵堂,怎么能闭着门,难道是不想让人知道,可这不符合当地风俗啊?
他走过去抓住一对虎头铜环用力敲了敲,喊道:“管家,我是李传清,开开门,我有事找牛老爷。”
屋里没声,李传清觉着不对,就用力敲了一下,没想到门没闩,一下给他推开。院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李传清扯着嗓子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应,他就沿着前院经过天井一直走到后面的堂屋,路他熟,才来过的。他看见灵堂还摆着,两边的蜡烛都亮着,香火正在燃烧,冒出几缕青烟。
奇怪就是不见一个人,按理这灵堂前起码得有个守夜的人吧,家里下人管家都干什么去,连个守夜的都没有,这也太不讲究了。
李传清觉着不对,就直奔牛大户的卧室,心说下人不在,主家总该在家,家里还有死人,不能撂下不管吧。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声音,像是有人正在瑟瑟发抖,他敲了敲门说道:“我是李传清,牛老爷在家吗?”
里面没有回音,不过那发抖声音还在,李传清越发觉得不对,一把推开门,就看见屋里乱糟糟的,像是遭遇了强盗似的,接着就看见蹲在墙角的牛大户,脸色一片惨白,双手抱在膝盖上,浑身发抖,连嘴唇都在哆嗦。
李传清忙过去想将牛大户扶起来,可手还没伸过去,就听见牛大户一声怪叫道:“鬼啊!”
这一声把李传清吓一大跳,连忙到处看,却什么都没发现,这时,牛大户指着他说:“鬼,你就是鬼,你走开,我不要跟你去。”忽然有笑了起来,一把抱住李传清说:“娘子你怎么回来了,为夫好想你。”
李传清一把推开牛大户,心里一惊,这人疯了?抓住牛大户的肩膀用力摇了摇说:“牛老爷你这是怎么回事?我是李传清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上次还在你家帮忙做嫁妆。”
牛大户瞪大眼睛看着李传清,愣了好一会,李传清还以为牛大户想起来了,牛大户却忽然哭道:“闺女啊,爹对不起你,你就原谅爹吧!”
李传清心想看来是真疯了,是什么东西令他忽然就疯了呢,家里其他人那去了,想到这里忙朝下人房找去。
刚一进门,就看见床上躺着四个人,从衣着看就是牛家下人。有些奇怪,都这个点,太阳都晒到屁股,怎么还睡着,家里主人疯了,这些下人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想到这里,伸手去摇那个下人。轻轻一摇,那个下人就翻了过来,一张脸对着他,李传清顿时头皮发炸,整个人一个踉跄退到门边,要不是双手扶着门框,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个下人脸上一种特别诡异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说是狞笑吧,却有带点哀伤,说是痛哭吧,却有是在笑,总之非常古怪,看一眼心脏差点没蹦出来。
他扶着门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感觉心里像是在打小鼓,咚咚跳个不停,浑身在冒冷汗,牙齿禁不住都在颤抖。
这下他终于明白村长为何不让他看,这样表情的,看一眼这辈子都忘不掉,恐怕今后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
不用想,其他几个下人肯定也这样,他没敢过去看,转身就走,这一转身一下撞到一个人身上,吓的他腿肚子直转筋,抬头一看,竟然是牛大户,正站在背后,嘴上还傻乐呢。
李传清喘了口气,拉着牛大户往外走,心说这家伙都已经疯了,再给他吓一次,估计非成神经病不可。
可没想到,牛大户劲还死大,拽了两下没拽动,牛大户瞅着那个下人傻乐,完全不觉得害怕。
这时,李传清想起五叔交代的事,就问牛大户:“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他心里基本上已经不报希望,这人都疯了,还能问出个啥。
果不其然,牛大户怪叫一声:“鬼啊!”转身就跑。李传清跟着看他跑哪去,见他直奔后院,有些奇怪,就跟了过去,刚进后院门,就问道一股子血腥味,低头看见满地都是血,再抬头,吓的浑身一哆嗦,这牛大户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人头端在手里,他一抬头,刚好跟人头对上脸。
吓的他朝后退两步,细看才发现,这脑袋竟然是管家的,扫了一眼,就看见倒在院墙边的管家尸体,血都已经凝固了成黑色,应该是死去多时。
李传清想不明白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牛家庄一夜之间忽然变成了森罗地狱,到处都是死人,连主家牛大户都疯了,还有狗三爷的死,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千年诅咒?
他不敢想下去,连忙离开牛家庄,找到村长,将这件事告诉村长,村长听后甚为震惊,连忙带人去牛家庄看,同时,让人去通知巡捕房。
不多时,牛家庄前聚集了很多人,巡捕房的人找李传清问话,他将事情的经过一说。巡捕房得出结论,这些人都是昨天晚上死的,有村长和其他人给李传清作证,暂时排除他杀的可能,不过,还是有嫌疑。
巡捕房做了笔录之后离开,尸体被巡捕房收走。这下就剩下疯了的牛大户,牛家庄再无别人。
回去的路上,李传清在想,这些事会不会跟阴哨蛇有关?但他想起那个下人的死相,心里一紧,觉得诅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在这之前,李传清绝对是唯物主义者,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牛鬼蛇神,可现在他的人生观全部被颠覆,血淋淋的例子摆着眼前,一切都不由得他不信。
回到家李五爷正在等他,屋里黑漆漆的,五叔也没开窗户,加上老房子本就低矮,虽然是大白天,还是有些昏暗。
他刚要张嘴向五叔汇报,却见五叔摆摆手说:“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李传清心说,这五叔还真够神通广大,这刚发生的事情他就知道,难道他也在场?但是,五叔接下来一句话,把他说的有些糊涂。
“看来牛大户是真的去过那里,知道了秘密,他没有疯。”
李传清问:“五叔,你说牛大户没有疯?不能啊,我看见他的眼神,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眼神。”
李五爷说:“那说明他的演的很成功,而且,他也不叫牛大户或是牛大财,他本来应该姓张。”
听了这话李传清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牛大户?姓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时,李五爷递给他一张照片。
民国期间照片很常见,不过妄川镇这样偏远的地方,除了个别大户人家见过照片的还真不多。但是李传清却知道照片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李家以前是大户,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张全家福。
中间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黑色短头发,带着金丝边眼镜,就是牛大户,见过牛大户的人就会知道,他长的很别致,两鬓的眼角向下塌,看上去一副哭死鬼像。照片上的他很年轻,也就二十来岁,白衬衣外面套了个黑色格子马甲,在他身边坐着一位很美丽的女人,应该是他妻子,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看上去也就几个月大,背景是一座豪华的洋楼,院子里还栽了一些绿色植物。
李传清将照片翻过来看,背面写着一行字,可惜他不认识,竟然是洋文写的,只有地址日期他认得“一九一三年香港东都公寓”。
“这是什么情况?”李传清不太理解,看向五叔,他知道早年间五叔在外地闯荡过,说不定认识这些洋文。
“张氏全家福。”李五爷说。
李传清有些明白了,照片上的牛大户原来姓张,这是他们全家在香港东都公寓前的一张全家合影。日期一九一三年,也就是三十二年前,而听镇上人说,牛大户正好是三十年前搬来这里落户。
李传清顿时觉着浑身一紧,怎么回事?忽然放弃家里的妻子孩子跑到这偏远的镇上来落户,肯定有阴谋,他来这里为了什么?
难道是李五爷说的倒挂金葫芦,那么倒挂金葫芦又是什么东西?一个纯金打造的葫芦吗?应该不是,牛大户落户的时候已经很有钱,就照片上来看,他在香港住的都是洋楼,不会为了一个金葫芦就抛妻弃子。想来这里面应该藏着某些隐秘,会是什么呢?
李五爷说:“牛大户这个人很有问题,你要监视住他,他绝对没有疯,你要小心。”
李传清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看来这件事,远不止他想的这么简单,背后可能还隐藏着一些阴谋。
他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五叔怎么知道这么多,就问:“这照片是哪里来的?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李五爷说:“我昨晚去过坟园,棺材被人挖出,里面的东西全部消失,我顺着脚印找到牛家庄,在牛大户的枕头下发现了这张照片。”
李传清不解,按照狗三爷说的,棺材里埋的就是牛大户妻子刘慧兰,牛大户为何忽然间去挖他妻子的棺材,这不合情理啊,而且还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拿走,这又是为什么?
刚想继续问五叔,就见五叔站起身说:“你去做事。”
李传清应了一声,只好起身,刚走到门口,这才想起来,五叔让他去做什么事?转念一想,哦对了,是监视牛大户,这些天发生太多怪事,搞的他感觉脑子都有些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