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默的病情没有一点起色，我和小艾虽然没有交流，在照顾这个男人的起居上，却有惊人的默契。小艾也从别墅搬回了城中，只为了方便看护。
我则没有整日留在他身边的理由。案子还没有侦破，医院在我病愈后也几次三番地催促我回来上班，还要时时观察别墅那边的动向。我和以默在车上之时，跟叶子朗在一处的另一个嫌疑人还没有落网。从子朗的精神状态来看，另一个神秘人在可能是罪行的主使者，而且他的目标毫无悬念的就是我，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不寒而栗。
何炎那边亦是忙碌异常，只有拿报告才会在医院出现一下，顺便看看我，还有躺在呼吸机里的以默。很多事情多没有时暇细说。
一日傍晚时分，我刚从城中回到别墅，和外婆一起吃着晚饭。二舅现在已经几乎不出矮子楼，子朗成了压垮他脆弱神经的最后的稻草。自从子朗出了事，他就一直萎靡不振，失了魂魄一般。
诺大的一间别墅，原来也十分安静，而现在人气越来越单薄，佣人们因为惧怕也都纷纷请辞，只留得几个得力的老人，愈发静得使人发慌。
“你小舅舅的身体有没有什么起色？”外婆的饮食素来清淡，因着我又是南方的口味，家中四菜几乎不沾荤腥。
“老样子，醒不过来，也没什么危险，现在小艾天天守着，警察那边派了专人盯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我将在我眼前的小碟子里我的那份菜一根一根码好，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小艾？”外婆的眉头皱了一皱，常年保养的细腻皮肤，在这个世间万物都开始腐坏的年纪依然还有光泽，只是太过于苍白，又失了红润的气色，看上去有一种死气沉沉地观感。眉毛早已除了个干净，眉骨上只留了两道细长的柳叶眉，十分工整，就如同她一丝不苟的个性。“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从你大舅舅将她带回家来，我就觉得不妥。我最讨厌他们这种机会主义者，那里讲什么原则，纲常。像是阴沟里的蛆虫，只要是对自己有利就挣了命的往里钻，要是给他们一丝的缝隙，只怕是会从里到外吞了你的骨肉。”
她的表情十分轻蔑。她说这番话让我有些意外，因着外婆从小就生于书香世家，大家闺秀，从来是一句重话不肯说，一丝邪念不能存的。如今说起小艾，却是极尽恶毒之词。可见她对这个女人的厌恶。
“铃——”对于她的恶毒我并不想参与其中，于是闷头吃饭，这时一阵急促的电铃声打破了沉闷的空气。
“是何警官。”巧姨快速走进来向外婆说道。
“一个小小的警官把咱们家当他家门前的菜市场这么来回溜达，叶氏还有什么脸面，”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没有动，厉声向着巧姨说道，眼睛却飘向了我的方向，“不必请他进来了，有什么事告诉你就可以了。”
巧姨对于外婆莫名其妙地发火并没有什么不适，她只是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不过两分钟，她又转了回来，“小姐，他说是来接子曦去南通拿尸检报告，那边的什么比对出来了，他要马上去拿，还需要申请人也可以一同过去，他请申请人和他同去。”
虽然两人都已经是两鬓斑白，巧姨有时还是会称呼外婆未出阁时的称位。
比对结果？我放下手中的碗筷，这段日子忙着以默和子朗的事情，这个比对让我早不知抛到脑后多久了。
“上次那些骨头？”外婆马上停止了对何炎的敌视。
“嗯，上次那些骨头警方搜走了，我就有了验出它们DNA的念头，毕竟被隐藏了这么多年，我想让骨头的主人重见天日。”
“申请人，于是你就做了这样的申请？”
“年代太久远的尸骨是很难提取出可作比对的DNA，现在好像只有南通警方的一个研究所有这方面的技术，我只是想碰碰运气。”我开始简单的整理自己，我想刑警队这边也已经等不及将报告邮寄过来了。
“可是比对总是要有个参照物啊，和谁比呢。”外婆收起了刚刚强硬的女王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
我将外套混乱塞在包里，急匆匆地边向外走边说道：“就是我自己，我用了自己的DNA。”
廊上感应灯正打在何炎修长的身子上，青青的胡茬，乱蓬蓬的头发，眼神有些疲惫。
“她说上哪拿报告？”身后传来外婆向巧姨的问话。
“说是南通，很远呢，坐飞机也要好几个小时的。”
“那不是要在那里过夜？”外婆最后提高音量的一句话，让我不觉双颊绯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