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为什么和你玩么？”女孩的笑靥如同夏日的阳光，铺散开来，将空气也染得处处都有金色的光晕，干燥的快乐。
男孩的眼睛如同雕刻，睫毛卷曲着向前生长，被阳光染成麦秸秆的颜色。他没有搭腔，下唇微微向后缩，虽然一眼看上去是一张无可挑剔的精致面孔，但是这样的面相是多多少少有些不太受大人喜爱的苦相。
女孩看他不回答，于是将脸凑了过去，那双如同人偶的眼睛，黑漆的深不见底。
“因为喜欢你？”她还是笑笑的，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喜欢你妈妈？你猜猜。”说着她咯咯地笑出声来。
“因为这个家没人欢迎你？”她的眼角忽然闪现出一丝的凌厉，“告诉你，就是因为老巫婆讨厌你，”她冷笑道，“刚刚好的是，她也讨厌我，无论我怎么讨她欢心，她还是讨厌我。老巫婆，她不喜欢的人，我就喜欢。”
“偏偏是有些人，”她将迫在男孩眼前的头缩了回来，转到了另一边，有些诡异的看向我的眼睛，“什么多不需要做，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爱。出生就可以当个天使，无论多傻，或者也不用漂亮，就可以当公主。”
她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嘴边还挂着甜美的笑容，“你不觉得生气么，只是投错了胎，刚巧投进了你妈妈的肚子，就只好当个被人唾弃的野孩子。”她在和男孩说话，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我的脸。
“好讨厌你的眼睛啊，”她的声音低了下来，仿佛是和我在窃窃私语，“为什么只有你和爸爸长着一样的眼睛。你就站在衣橱里不许出来，我们来玩木头人，只有我说解冻你才可以出来。”
“她还那么小，自己在衣橱里肯定会怕的。”
“你好像不是多管闲事的身份，你要是告诉大人，我肯定把事情全退给你，”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变得十分快，高她一个头的男孩不得不倾斜着身体，“你也知道家里人全都瞪大眼睛等着你和你那个舞女妈妈出错呢，好将你们扫地出门。她会怕，你就进去陪她喽。”
男孩脸孔有些涨红，没有说话，也缩进了衣橱里，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听见自己的哭腔，“好黑，我好怕。”
“不要怕，我在这里，小曦，我在这里。”男孩蹲下抱着们们不敢出声的我，轻轻拍着我的背说。
“子昭，你妹妹呢。过来让大舅舅抱抱，大舅舅出门好想念昭昭啊，”透过门缝我看见大舅抱起那个人偶一般美丽的女孩。
“她在和我捉迷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舅也知道小曦多淘气了，我要赶紧找到她，让妈妈发现她又乱跑肯定会生气的。”
“我的小宝贝，”大舅用那颗毛茸茸的头部蹭得女孩嘻嘻笑出了声来，“你怎么这么懂事听话，舅舅给你买了好多礼物。”
他们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渐渐远了。
“妈，他是因为我生不出孩子来才那么喜欢小昭的，”大舅母年轻的脸也不好看，有些死气沉沉，但青春总是有些鲜亮的颜色，无知和无理也显出那种伸出一点又马上收回去的娇羞，如何看来都是美的，“他外面那么多女人，总有能生养的，到时候我就没有地方可去了。”
“无论你生不生得出孩子，你都是我们家的大儿媳。你不要总是纠结他喜不喜欢孩子，外面养了多少女人这样的小事。我们这样的家庭里的男人，这样的事再平常不过。你下定决心当我家的媳妇，就是要把这些沙子揉到眼睛里。”被她有些高膀的身体遮住略显瘦小的老妇人淡淡地说道。
“这个小东西总归是个坏伢子。”老夫人紧紧盯着那个紧紧勾着大舅颈子的女孩。
“妈，都是你的外孙女，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小昭。”
“噢，”老妇人因为刚刚的失态有些惊慌，“你都说了，都一样是外孙女，那有什么疼谁不疼谁的，不过是小一些的多照顾点而已。”
“妈······”
“你现在不是替小昭操心的时候，”她被老妇人抢白道，“注意力多放在那对母子身上吧，我老了，权也掌不了几年了，想想最后来抢你东西的，会是外面那些野女人么。”
他们的声音也越来越远了。
只剩下我和他的呼吸声，闷热黑漆的衣橱。
张开眼睛，他就坐在我床边的地板上，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上，那沉静的睡颜，，睫毛卷曲着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翦暗影，遮住他那双有点冷冷的眸子，那双如同恩戴米恩的月亮。那只有在我睡去才会有的温柔的月亮。
是你，他的手心十分温暖，在无尽黑暗中，在冰冷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