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鱼面少女
6837700000035

第35章

夜,安静得如同一只屏息的猛兽,张开黑漆的双眼,无声无息地注视着它所垂涎的猎物。风已经渐渐有了一丝的凉意,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蝉似乎对自己的命运早已有了预知,正使尽最后的气力,哀哀地叫着。

我趿着拖鞋,从大舅母房间出来,蹑手蹑脚地穿过黑暗的走廊。

主楼的二楼,西侧是大舅和大舅母分开的起居室,因为他们两个常年分居,所以南北各一间套房分开使用。大舅死后,需要在套间中设灵守灵,家里客房又不够用,大舅母就将小艾的房间搬到了我的对面。对面那套间,大舅母从来不用别人打扫,总是神神秘秘地,这次让小艾住进去,有什么缘由也不得而知。

我拿出对面套间的房门钥匙,向四周环视了一下,迅速地插了进去。然而门并没有锁,“啪——”地一声,就像一只已经静候我很久的野兽,轻轻地张开了嘴巴。

这个奇怪的女人,我无法阻止自己对她奇奇怪怪的猜想。刚刚看到她神色紧张的驾车离开别墅,我马上觉得机会来了。所以若无其事地迅速冲了凉,吃了一点饭,熬到家里安静下了,偷偷去大舅母房中取了备用钥匙,打算到她房中找找线索。

黄阴阴的月光抚过厚厚的墨绿色天鹅绒窗帘,将有些老旧的杉木写字台,和一整面墙的原木色书柜轻轻地拥到她的怀抱。

上次从后院回房间,巧姨曾带我经过这间房间,这里是二楼主楼和矮子楼相通的唯一通道。不过上次这里的家具都被白布罩着,完全看不到样子。现在看来,这里的装饰和摆设都是做工考究但年代已经久远的样子。

我打开手电筒,仔细在屋子里翻找了起来。小艾的东西并不多,衣柜里只挂了几件单薄的连衣裙,十分娇艳的颜色,T恤整整齐齐的折在抽屉中,牛仔裤虽然只有几条,也分颜色挂的十分整齐。

奇怪,她平时看起来如此的大大咧咧,有很懒散的样子,却有这样精致细腻的一面。

虽然连日阴雨,鞋子也是一尘不染,整齐的排在柜子中。慢跑鞋,细高跟,平底鞋,一双紫红色绣花拖鞋。

写字台上也是收拾得十分干净,只有一台笔记本正在待机,我敲动一下鼠标,露出了一张蔚蓝色天空的屏保,下一秒,那湛蓝的美丽天空中,出现了一行字迹“天空真漂亮”。

她自己明明也在研究这句话的意思,为什么到警察那里就成了我的一句风言风语。当我想要继续翻看她的笔记本电脑,却发现她已经设置了密码,我再无收获。

正当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因这次探险毫无收获而沮丧不已时,我一下子呆住了。热的,沙发居然是热的。我马上意识到,这里还有人在!

这样的猜想不禁使我背脊发凉,是谁?在这个房间里偷偷地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正想着,一股热气已经栖到了我的近前,难道今天是我掉入这个恶魔的口中,成为任他摆布的祭品?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他的手轻轻从我的肩胛骨摸上来,拇指与食指使我的头动弹不得。声音压得很低,犹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轻轻在我的耳边问道。

“你——你是谁?”片刻之间,我就感觉双腿发软,但还是硬着头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问我为什么到这里来,显然他知道我不住这间房,而且他问我为什么到这里来,很显然,他认识我。脑子瞬间冷静下来,我也就马上猜出了这双手的主人。

“叶以默。”

他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松开了卡住我脖子的手。

我马上起身反转身体,倚在书柜上,惊魂未定地深呼吸了几次。

他已经收起了笑意,手臂支在沙发的背上,摸着后颈看着我。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愤怒地盯着他,眼神几乎可以射出火苗来。

“这好像是房间主人该问的话,”他坐在沙发上,仰着头,语气里充满了调侃,“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房间应该在隔壁。”

因为惊吓,我的口气显得过于理直气壮,她这么一说,我才又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的意图,气焰也马上消失了一截。

他的脸正面向窗子,平日就惨白颜色的皮肤,月光下几乎看不到血色,深深的眼窝里,一双有些阴郁的眼眸哀伤看向我。

“这里曾经是我妈妈的房间,”他把眼神从我的身上移开,轻轻抚过每一件这里的家具,起起伏伏,进进出出,每一处,“二十几年了,陈设几乎没有变过。”

那几乎疯狂的眼神,娓娓地诉说着他痛彻心扉的思念。

“她怎么了?”我马上想起二舅在医院说过的话。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自杀,”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就在这间房间里用铁丝勒断了自己的脖子。”

又是这样恐怖的死亡,那黑暗的阴霾似乎一直笼罩在这栋建筑物的上空,不肯离去。

难道真的是他,此刻他阴狠愤怒的表情,使何炎下午在森林里的一番话再次回荡在我的脑中。

穿梭在这个别墅中不肯离去的魂灵,嗜血的怪物,一旦尝过那鲜甜的滋味,便此生再不能忘记。那双纤长的手最终会将我们一个一个撕裂,粉碎,就像在滤水器里倒吊着的男人,嘴被密密缝上的女人,躺在烂泥之中被蛆虫啃食的少女。

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从愤怒变得畏惧。

他看我的眼神也起了变化,从愤怒变成了十分不安。他站起身来,伸出长长的腿,跨过沙发,一步逼近到我的眼前。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逃避着他的眼神。他用手臂支在书柜上,将我圈在他的怀中,脸低低地压了下来:“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要知道,我永远不可能伤害你——”

“当——当——当——”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