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鱼面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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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又是一夜无法安眠,送走了紧张的外婆和巧姨,根本无法入睡的我从衣柜里随便捡了条羊绒披肩,搭在我冰冷的脖子上。

天刚刚蒙蒙亮,打开卧室的落地窗,那混着腥咸味道的清晨的海风徐徐地吹了进来。

原来的我从不知道,海边的夜晚是这样多雾,和我见过的湖水上的雾气截然不同。湖面上的雾气是带着寒意的,静静浮在水面上,可以把湖吞噬入腹心。海雾却如同在地平线上游走的浮云,无论浓烈还是稀薄,对这世界都毫无眷恋,只是片刻穿梭于你的发梢指尖。

紧了紧披肩,我靠在露台的立柱边眺望,百无聊赖的等待天光。

我睡房的位置并不安静,正对着一楼客厅和别墅的前庭,虽然佣人不多,只是一线人间的生机对于神经衰弱的我都是如同刀切石碾般折磨。

“你想都别想。”楼下两个厨房的帮工指着我的方向小声议论。

“可是真好漂亮。”其中一个正用痴缠的眼神偷偷瞄我。

另一个毫不留情地打了一下他的后脑,“清醒点,再漂亮再有钱也没有用,她们家多邪门啊,这才天啊,都死几个了。”

望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我有些怅然。毕竟几个月前我也曾经是个普普通通读医科的女大学生,每天只为穿什么漂亮,我喜欢的那个人会不会喜欢我,期末考能不能通过,四六级考了多少分烦恼。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我却在这只有你死我活,尔虞我诈的名门望族当起了,失去记忆,神经紧绷的大小姐。

“少——”正想着,远远地听到他们的问候。

我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步,将自己隐藏在露台的立柱之后。

只见那个人手向嘴前一挥,伸头向我所在主楼望了一眼,然后敏捷地从短把楼的外侧楼梯窜上了二楼,廊上的灯光太过昏暗,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从他敏捷的速度,我猜想应该是个男人。

究竟是谁?在这个时间出现。太过好奇,促使我在小小的卧室里踱起了步子。但由于昨晚我的梦游已经搅得家人都无法安睡,我也不敢再弄出什么声响惊扰了大家的休息,只好压着心急耐心等待天亮。

可能是我的事情扰得大家都没睡好,不到七点,我下楼去,二舅叶以琛已经坐在客厅翻阅今天的报纸,等着佣人准备早餐。

外婆穿着藕荷色的宽松套裙,戴着白色的遮阳帽,白色的尼龙手套,和园丁在前面的花坛修建矮树,电动的修叶器发出嗡嗡的轰鸣声,打破了这晨间的安宁。

叶以默站在前庭的廊上,手里端着咖啡,侧脸如雕刻,在刚升起的太阳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可是他的脸色却灰青异常。

我穿过餐厅想要到厨房倒一杯柠檬汁,却碰见正气汹汹拎着行李箱走下来的叶子朗。

“你这是——”他没容我问完,如同炙热的火把,要将我毁灭掉一般狠狠地看向我,让我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还没到厨房,客厅里就已经吵开了,因为知道是那对父子的争吵,我站在冰箱前犹豫着要不要回去。

“你在做什么?”大舅母鬼魅般飘到了我的身后。

“呃——”我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

“是谁在客厅争吵?”她对我的反应显然有点奇怪。

“是子朗和二舅。”

“没用的人总是做些无聊的事。”她十分轻蔑地一笑,直了一下脊背,倒了杯清水,向客厅走去。我也跟了过去。

“现在这种情况,杀人狂就在附近,你要搬去哪里?”二舅将手中的报纸折整齐,手拍着桌面,因为生气脸涨得通红。

“难道在这里坐以待毙么?”子朗的黑色行李箱被摔的很远,他的表情更为愤怒了,声音也提高几个分贝,不似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

“除了等警方来抓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他已经杀了两个人了,他是疯子啊。”

“懦——夫——”子朗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二舅的脸当时就变了颜色。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的打在子朗那张有点秀气的此刻却很狰狞的脸上。

室外的嗡嗡声也停了下来,外婆边走进客厅,边把帽子手套都摘下来。

住在楼上大舅套间的小艾披着浆果红的真丝睡衣,趿着暗红色的拖鞋,也缓步下来。

“呵——”子朗嘴一撇,笑了起来。

“胆小鬼,妈妈姐姐这样了,你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躲在这间牢笼一般的别墅里,活得还不如一只蟑螂。”

“叶子朗,你被吓傻了么,大人还在这里,不怕死你可以走,不要在这里发疯。”大舅母冷冰冰地说。

“呵呵——”子朗的眼睛环绕了一圈疯狂的笑了起来,“在这里才真的会死吧,这个肮脏的家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你们这些可怕的女人,到底还有什么阴谋?我爸他是胆小鬼,一辈子听你们摆布,现在还在这里坐着等死。但我不行,我不想因为你们的秘密,死得不明不白的。”

“老陈,带他回房间,一定是他妈和姐姐的事吓到这孩子了。”外婆向着司机老陈吩咐道。

“不要拦着我,这个家我一分也呆不下去了。吓到?”他又冷冷地笑了,“这种词语应该不会用在我们这家人的身上吧。她死,不是解脱么?”

“你——”二舅被他说的一句话也反驳不出。

“我们姐弟从来只是她手中,在这个家族安身立命分,分得财产的棋子。摆布我们的人生就如同摆布你们一样,所以,别告诉我,她的死,你们哪个人心里不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的表情愤怒又夹杂着凶狠,嘴边却挂着轻蔑地笑意。那张扭曲的脸,为什么我却那么熟悉。

“你一辈子活在她的操控中,连自己呼吸的机会都没有,从她十七岁认识你,打定主意缠上你,你敢说你没恨过她?”他指着二舅问道。

“还有你们,平日里就像老古董一般,守护这个家族道德如同宗教信徒般虔诚,却被这个狐狸一般的女人钻了空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反正她死了,你们是不是该松口气了。”

“你对你妈妈倒是很了解哈。”大舅母没有反驳,面无表情的说。她的左手却偷偷握起了起来。

“我不是了解她,是了解这个家的肮脏,到处都是魔鬼。”他又转过头朝着小艾叫道。“大舅才死了多久,你就熬不住寂寞,天天跟着那个小野种。你以为大的不行了,钓个小的也算没白忙。打错算盘了,这个家的每个人都是分厘必争的,你以为能在他身上捞到什么?到时别赔上自己的性命。”

他又转头看看以默,以默没有说话,静静喝着咖啡。

他笑起来,“都是魔鬼,都是魔鬼,装作无辜,”看了一圈,他把眼睛放到了躲在大舅母身后的我的身上,“你到底想多少人和你陪葬?你到底是什么,从你回来,这肮脏的事就没断过,你是不幸的源头,只要和你沾边都没有好结果——”

“是这样么,叶子朗先生,刚才你说的话,为什么之前的询问你一个字也不肯透露?”何炎和那位胖胖的警官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