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询问是从我开始的，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何炎显然是从睡梦中被拉起来的，胡乱套了件t恤，胡子也没来得及刮，下巴上一夜就冒出了青青的胡茬。但是他的精神却十分好，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机警地盯着我，和昨天上午咖啡馆里那个漫不经心的男人截然不同。
“什么时候发现死者不见的？”
“啊——”我还沉侵在刚刚看到的血腥画面中无法自拔，对于他的提问有点恍惚，“好像是凌晨我一觉醒来听见楼下乱成一锅粥，下楼去看，才知道，二舅母和子晴失踪了，所以其他人是几点发现他们失踪的，我并不知道。”
“为什么家里有人失踪，所有人都被叫了起来，只有你没有，直到你自己醒来。你昨天有什么事情发生么？”他看了一下身边正在记录的胖警官的询问笔录，又看了一下我，问道。
“之前我在森林里发生了点小状况，我看到了叶子晴，本来想去找她，却自己在森林里迷了路。”
“叶子晴？”他疑惑地抬头看看我，“什么时间看到的？”
“应该是下午两点多吧，刚从市内回来，我就看到她匆匆忙忙钻进森林里，我很好奇，就跟了她进去。”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丢了，在那个森林里，鬼打墙一样兜圈子。”
我想了一下，有点难以启齿地说：“其实我看到过一次，但那又好像是梦境，没法印证，所以我也没敢告诉别人。”
“梦？”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手向上抬抬做出让我继续的手势。
“我当时淋了雨，在那个鬼森森的林子里呆了近六、七个钟头，没吃东西，又伤到了脚，精神状态是有点恍惚的，”我冷冷地说，“所以我也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就是真实的。”
他意识到自己的笑意让我不太舒服，马上控制了嘴角的抽动，努力用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和我说：“那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应该是叶以默找到我之前没有多久，现在想想应该是八点多不到九点的时候。”
“叶以默？”
“哦，他太年轻了，我都直呼他的名字，叫小舅舅太不习惯了。”
“他也看到叶子晴了么？”
“他到那时子晴已经消失了，子晴最近一直神神秘秘好像有很多秘密，所以我没有向家里人提起她的事情，再加上我自从回到这里一直做些奇奇怪怪的梦，有时真实有时模糊，所以我也不愿意家里人因为我看到的却不能确定的事情，做些无用功。”我将后一半话咽了下去，就是这个家族藏有太多秘密，每个人的背后似乎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很多事情我都无法坦诚。“我没有告诉他我看到的，也没有问他有没有看到，所以他看到什么我并不知道。”
“当时你看到她是在哪里？”
“是在森林中的那片湖边，她躲在林子里，我就只看了这些。”
“嗯，那我们来说说你的二舅母，她是个怎样的人，平日人际关怎么样？”
“我回来的时间太短，她也是这次聚会我才见到，对她的为人我并不是很了解。”我有些迟疑，“但是我觉得二舅母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她对二舅很好也很有办法，总是让二舅对她言听计从，一对子女也被培养的十分乖巧，更重要的是……”
“更重的是什么？”看到我的迟疑，他有点急躁起来，他身边的老刑警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自从陷入这波谲云诡的事件中，我始终希望用缄默来远离这个仿佛要将一切吞没的嗜血的黑洞，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可怕经历不允许我再隐瞒我的所见所闻。
“更重要的是，连我外婆和大舅母这样十分强势的女人，都对她十分忍让，你看这个学校就是她刚嫁进门时外婆送给她的。”
“那她在家族外的人际关系呢？”
不知道询问进行了多久，我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昨夜的困乏涌了上来，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询问是在学校东侧面二舅的私邸进行的，两位警官将书房作为临时询问室。其他人都在大厅里等候。
我出来时二舅，外婆，子朗已经到了，巧姨也陪在外婆身边，看我出来，赶紧上前拉起我的手，坐到外婆的身边。
二舅十分憔悴，他双手抱着头，用手指轻轻拭着泪水，肩膀缩了起来，一改往日的潇洒模样，仿佛一瞬之间老了十岁。子朗坐在他的对面，头低低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小艾也跟了过来，她抱着肩坐在角落里，无聊的打量着每一个人。
大舅母，叶以默，和女管家都不在，只有那个义眼男人和几个佣人，忙进忙出。
他们从外面将大舅母叫去询问。
为了压抑困意，我站起身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去？”小艾终于找到打发时间的事情，马上凑过来说。
我并没有回答，也可以说我此刻并不想和她交谈。
她紧紧跟着我，外面已经慢慢亮起来。操场上横七竖八的停了好几辆警车，教学楼的门也用黄色的警戒线圈了起来。
“她死得很恐怖么？”她向教室里张望。
说实在的，我根本不想回忆起她的尸体，我看了一眼小艾，还是没有言声。
她又唧唧喳喳地说了一些，终于发现我并不感兴趣，就在我们两人都觉得有点尴尬的时候，叶以默随着几名警官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小艾马上像发现了新猎物一般扑了上去，抓住以默的胳膊，开始问长问短。天真却性感的小艾站在有点瘦削的他的身边那样登对。
以默远远地看着我，我如释重负的转过身去安静地离开了。
回到二舅的房子，何炎正斜倚着门口的花坛抽烟，看我走过来，从裤子口袋掏出烟盒，敲了一根递给我。我摆了摆手，走过去，也倚在花坛上
“还有一件事，”当时太过疲累我并没仔细想，这时说起我猜想了起来，“那片森林平日是没人进去的，昨天下大雨，我沿着子晴留在泥里的足迹追她到了湖边，她的足迹就消失了。”我看着何炎的眼睛，他脸上早没有戏谑的笑意，左手抱胸，右手搓着耳边鬓角的毛发，全神贯注地听我的回忆。
我的思绪又重新回到那片雾气糟糟的树林，“我看天色暗了就想往回走，却发现往回的岔路都有凌乱的脚印，我根本无法辨认我是从哪个方向来的，走了很久发现自己迷了路，完全被困在那儿了。”
“你是说，有人在你进入了树林后，故意弄乱了你的足迹想要把你困在树林里么？”
“是不是故意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