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鱼面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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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我知道是你,”出租车驶进静寂的黑暗中,“所以那些拙劣的麻醉类药品,就不要在我身上使用了,我不会反抗的。”

路灯的投下的光,在我的身上不停的交叠,这样安静的夜,我却无法抑制手指的抖动。我将手指紧紧握住,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他(她)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放松的姿态,没有对我的话做任何的回应,只是默默地把汽车开出了飞机的速度。

在无需任何问话,我会见到我想要见到的人,就在今夜。终于走到了这血腥的世界的尽头。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这样的画面,我要说什么,怎么做,都在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经历过,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刻,我还是没办法保持平静。

冬天从疗养区通往别墅的公路空旷异常,两边偶然出现的门房也都大门紧闭,一派萧条清冷。北方冬季太过严寒,烈火烹油的南方人习以为常的夜生活,在这里完全找不到踪迹。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黑暗,我有点想念那些市井的辛辣,那些嬉笑怒骂,好像人世间再苦难也不过在这油泼火烹之间,也显得没那么沉重。

这里连空气都是凛冽的,大部分时间是沉默,就好像是无法言说。就好像那奋力拍向礁石的海水,怀揣着多少撕心的伤痛,将自己跌得身骨俱碎,一片一片,朝向天空哭泣的泪水。

好奇么,他(她)在后视镜里偷偷地观察我,打量我。对于我的缄默,前面的这一位不可能不讶异。我呢,也并不是全然的不好奇。只是已经走到了这样的田地,惊诧讶异好奇心都已经不足以使我和他们在做任何的交流。

我到底知道多少,他们又知道多少,没有人知道,所以还有什么值得好奇。我只好回避掉那闪闪烁烁的眼神,眼神都用在窗外的风景上。

渐渐驶进了这条僻静山路的尽头,借着月色我看到这是一个临海的半山崖口。可能是到了十五前后,月亮今天格外的圆。但天色还是略显阴沉,月亮也失了她原本的清亮,如同被薄薄的黑纱遮掩,投射出灰黑的暗影,就像是从世界的残垣之中升起。

转过了弯道,车灯将面前的空地照成了白昼,一辆黑色的车子正安静地停在那里。我偷偷拿出手机,藏在身侧想给何炎发了一个定位,可到了山里,信号时断时续,半天也看不到发送的提示。

“把手机给我。”坐在我前座的这位忽然转过头,向我伸出手来。

我藏在腿边我这手机的手下意识地一紧。头脑空白的几秒,我马上做出了判断,现在的情况,我也只好一搏。如果我的选择是对的,只怕我还有一线的生机,如果不是我预想得这般,他(她)没发现,我也还可以拖时间等待何炎的救援。我暗暗将手机屏锁住,递到了他(她)的手里。

“既然你已经有了来见面准备,对要见到的人也不会太吃惊,”他(她)将我的手机拿了过去,随手放在一边,“下去吧,你要见的人就在那里。”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向着黑暗里走去。

呼啸的海风一瞬之间将我拥在怀里,我不禁将紧了紧领口。暗黑的海面上一片静寂,大风却将海抱在怀里,翻滚着砸向礁石,发出仿佛海的深喉中传来的隆隆声。

车子安静的停在那里,我顶着风向它一步步挪去。

车里只有一个人影。我们的车驶过来的时候,那人影似乎想要推门下车帮忙,但当我独自走下车来,他(她)又马上犹豫了起来,最后还是坐回到车里面。

我心中不禁暗暗地发笑,他(她)居然也会心中惧怕。再自私,再冷酷,再残忍,也不过是人,是人就会心存畏惧,也许一生,也许片刻。

可是为何此刻,我却失去了恐惧。我战抖,但很明白的知道,那并不是害怕。是激动,是兴奋。

那被污秽的血封印的门,我曾经怎样的惧怕,远远观望就已噤若寒蝉,甚至于胆怯到遮蔽了双眼。

然而,此时我正一步一步迈向了它,用我自己的脚走到了这里,将我自己的手抚摸在那扇门上。可怕么,我失笑。

那血腥的气味,那黏腻的触感。虽然身体无法抑制的战抖,心却从未有过的平静。

血,如果你没有看见过它的绽放,你不会执着于它的芬芳。

现在终于到了谜底揭开的那一刻,我轻轻拉开了车门,微笑的向着车里说道:“你终于肯见我了,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