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糟糕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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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夜色狰狞(八)

(八)

我是在口口声声地念叨着“别管闲事儿”的情况下又管了闲事儿的。我实在是受不了耳边这些嗡嗡嗡的声音,虽然只要我再忍受2个小时,我就可以自由地走了,当然这个在我看来是滚蛋了,但是这最后的2个小时就是我承受这种磨叽的极限了,临界点啊。再说我是破案有功的人,我干嘛受这个折磨啊!当初韩三儿干那些坏事的时候你们干嘛去了?!

我指着为首的那个老太太,大声说:

“你们几个都别走,叫人!把全村人都叫上!咱们就去蒋姐家那个农家乐!”

这几个老太太当场就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我抽什么疯了,不过很快也就回过神来了,估计她们也是经历过很多次对人磨叽把人弄急了的情况了吧。

为首的老太太说:

“小伙子莫急,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路要走正,人要做得正正当当,不能总做那些苟且的事……”

混社会日子久了的一个标志就是根本就不听对方讲话,就算你说出天花来,人家也是只说他自己的。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在被领导训斥的时候想辩解,因为他们总是说我某个具体的事做得不对,借着这个事儿来训斥我,而这个具体的事情他们又往往根本就不了解,说具体事情的时候也是驴唇不对马嘴的。我当时也不懂,总感觉我和领导之间的误会就是因为那个具体的事儿,而这个具体的事儿领导又不懂,我只要把这个事儿解释开了,我们俩的误会就解除了。换句话说,我认为我和他们只是有一个具体事情上的误会,而且这个误会多半还是我对。可是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训斥人和具体的那个事根本就不搭噶,根本就没关系,他就是想训你,才找了这么个由头,你跟他解释这个具体的事也是没用的,他也不会听,他要是听了那他不就没理由训斥你了吗?他就是一门心思继续训!

我心说这几个老太太还跟我杠上了呢,你们几个不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吗?老子处心积虑地给你们留面子,今天你们硬撞到枪口上了,那可就别怪老子开火了!

我带着这股被激起来的邪火,直接就到隔壁叫了小严,又叫他把上午的人全都叫过来,在蒋姐的农家乐院里集合。

几个老太太大概是有点明白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表情不是刚才那么舒展了。但是可能是惯性作用吧,嘴里还是磨磨唧唧地说个不停。

到了农家乐的院子,我搬来把椅子,先在院里坐下了,一边酝酿情绪一边积蓄力量,外面的人陆陆续续地都进来了,一个个都不知道我唱的是哪一出,有好几个人都念叨着:上午不是弄明白了吗?这又是咋的了?

小严似乎是明白我想干啥了,他赶紧拉着我的袖子,示意我冷静下别冲动。我看着小严那个紧张而且着急的神色,我忽然间感觉我自己很年轻,冲动得都可笑。

看人到的差不多了,我大声说:

“你们知不知道搞基!”

我这一问出来,刚才还有点动静的人群瞬间就鸦雀无声了,几个年轻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就是同性恋啊!”

我怕听众里面的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听不懂,我也等不了他们回家去补课了,我就直接说了。

(省略掉138字,介绍同性恋常识的。)

“同性恋没啥,但是得心态正常,我们包容你,你也得包容我们!对不对啊,史成!”

我突然把话锋对准了史成,史成就在旁边站在,我这一句话问过去,他反倒有点手足无措了。

我带着这两天没睡好觉的邪火,说:

“我第一天来这儿的时候,有一个画家也住在这儿,就住在这个朝南的正房!”

我指着那间房间说:

“他当时就在这个院子里画画,我和这个画家聊得挺好,然后跟他喝酒,后来我们都喝醉了,各自回房间睡觉了,半夜里一声惨叫。第二天画家人影都不见了。”

我说完这个事儿,人群里又有人议论了起来,我问道:

“这是咋回事啊?”

迟疑了一小会儿,人群里面有人回答道:

“不是闹鬼了吗?那是被韩三儿杀的那个画家显灵了,你是跟鬼喝的酒!”

“放屁!你们以为老子这么好骗啊!”

我直接就对广大群众爆粗口了,实在是因为我这两夜不光没睡好,而且第一夜还被吓唬了个够呛的原因。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画家的鬼魂,那就是人装的!”我大声说。

小严在旁边大声说:

“你说是装的,你有啥证据啊?”

我突然被呛了一下,刚要发火,我立即意识到这是小严跟我唱双簧呢:他问我答。否则我这种骂人式的解释根本就说不清楚问题。

“那个画家画的素描被我拍在手机里面了!”

我掏出手机,递给小严,小严拿过手机,找出那张照片,立即围了一圈人看那个照片。

我也不用看照片,说:“你们仔细看那个照片里的素描,画的就是这个小院子,对不对?”

看手机的那几个人都回答是的。

“可是你们看那个阴影,是投向哪边的?”

小严他们几个看着手机,然后比划着素描画里面阴影的方向。

“素描画里面的太阳是在东边的,阴影朝向的是西方。而我见画家画画的时候,已经是快到傍晚了,太阳应该在西边啊!”

下面的人有几个也看出了问题,不住地点头赞同我的话。

我接着说:

“那个画家说不画了,和我喝酒,然后把铅笔啪嗒地往地上一摔。哪有画家会这样摔铅笔的,他又没画完,他下次再画的时候难道不又得削铅笔吗?你见过农民种完地把农具随便扔在地里的吗?”

我看下面的人好像明白点了,我降了一个声调,说:

“韩三昨天晚上被画家的鬼魂叫到了石磨旁边,那鬼魂是通过什么方式叫他的?”

我这一问,还真把下面的人问住了,有几个人还在下面小声嘀咕了起来。

“昨天是他们家给老爷子办大寿,能把他叫来,又不带着别人,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打他的手机!”

“对!”下面有人应和了起来。

“只要把韩三的手机里最后一个通话调出来不就知道是谁叫的了吗?”我接着说:

“鬼魂的手机号不至于和你的号码一样吧,史成!”

我突然问到史成,史成被吓得一哆嗦。

“你不要以为你又买了个手机号,别人就不知道打电话的是你了,那个手机卡现在就在你手里!”

我这话说完,史成下意识地掏了下他的口袋。

“不用着急扔那个卡,你房间里面的那个素描画你不是也没扔呢吗?还有你装扮成画家用的那个假发,不都在你房间里吗?”

大家伙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史成身上,史成的表情逐渐呆滞了起来,像个木头人一样不动弹。

“你先不用着急害怕,我这个就是证明你装神弄鬼,我又没证明人是你杀的,你不用着急招供,你还可以跟我再玩几个回合啊!”我挑衅地对着史成说。

史成估计现在脑子已经全乱套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今天韩三已经醒过来了,你跟他当堂对峙吧。你以为你吓唬他一下他就能疯啊,他幸亏是喝醉了,否则被你这么一吓唬,还真得被吓疯呢!他今天早晨吐了好一通,已经没事了!你跟公安局好好解释解释你为啥知道埋尸的地点,好好解释解释你为啥总在这装神弄鬼吓唬人!”

史成忽悠地一下瘫到了地上,嘴里说不出话来,旁边的人像怕怪物一样赶紧离他远一点。

“还有你!”

我指着人群里的蒋姐,说:

“你也是帮凶!”

蒋姐一副不服的样子,就要说话。

“你先不用着急和我辩解,你老公跟你一点夫妻生活都没有,对不对!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那个被他杀了的画家,对不对!他因为画家喜欢了别人,就杀了那个画家,而你心里也因此除掉了一个情敌,其实你是高兴的!”

我这句话说完,蒋姐张口欲说的那个样子逐渐松懈了下来,她大概也不想辩解了,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也不说话,抬起头看着天。

人群里这下是开了锅,有惊讶的,有起哄的,有咒骂的,有脸红不好意思的,也有好像是求扫盲的。

我想再来几句结束语,不过刚才说话力量用得过猛,我也不知道说啥好了,那也罢,就这样算了吧。我朝着满院子里的人点了点头,就走进我的房间拿了包,我看了下时间:正好5点半。

院子里的人有看我的,也有看着地上的史成和蒋姐怕他们俩跑了的,也有三五成群的议论的,韩家老大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嘴里说不出话来。

我也没跟他们告别,直接就出了院子,后面沈晴玉和小严跟了出来,我们也没说话,直接到了停车场,沈晴玉发动了车,我原本以为小严是来送我的,没想到他也上了车。

车子驶出了村子,在路上飞奔,后面村子的影子逐渐模糊起来。小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正想说话。

我开口道: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史成是同性恋的?”

“嗯,对!”

“我猜的,我看他耳朵上的耳洞,还有他昨天晚上出来的时候,跟蒋姐不是住一个房间的,还有他模仿画家的样子。哎,其实啊,韩三醒过来没有,他们房间里面有没有那些东西,那个手机卡他是不是还没扔,我不敢说这些都被我猜对了,但是我想这些我要是都猜错了,那概率也挺低!我只是诈他们一下,没想到全被我说中了。”

我又自嘲地说:

“其实我本来不想管的,即便我不说,韩三清醒过来,也会把事情跟公安局说清楚,到时候一查那个电话,自然就跑不了他们,你大约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了吧,就是苦于没证据?你还真沉着啊!”

小严看着我,笑了笑道:

“是啊,我跟韩三同事这么长时间了,他是什么人我知道,小偷小摸倒是有的,杀人的事他干不出来!另外那个尸体的致命伤应该也不是韩三那一下,只不过尸检报告还没出来,如果是刀伤之类的,史成的凶器估计也都没扔,那史成更加跑不了。我不像你,我是警察,我得有证据才能说话的。苏哥你今天真厉害,你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他们吓唬你,没把你吓怕;你吓唬他们,他们的精神防线一下就崩溃了!”

我苦笑了下,道:

“我就算是先说史成是个同性恋,蒋姐的精神也一样崩溃,只不过我是先说史成的。”

小严说:

“他们天天装神弄鬼,其实自己心理最脆弱!”

我不禁感慨道:“干坏事的人,早晚会有伏法的那一天,只不过这个恶人干嘛由我来做呢?有些事情看着是好的,只不过认真起来就坏了,就像他们夫妻,唉。”

我们三个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我又问沈晴玉:

“你呢?以后什么打算?”

沈晴玉都没看我,只是专心看着前面的路,说:

“随便找个工作呗,比如小饭店的服务员什么的。”

小严接着说道:

“那我当个小饭店的厨师。”

(《夜色狰狞》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