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一个轻松的周末实际上是建立在一周繁忙的工作的基础上的，尤其是体力和脑力并发的劳动，既有劳力又有劳心才是最累的——就像我刚刚过去的这一周。
夏晓琪和我悠闲地坐在咖啡厅里，我给她点了一杯拿铁咖啡，我自己要了一杯红茶。
我说：“这儿有没有围棋，咱们俩可以来一盘。”
她关切地看着手机，没理我。
我抢过她的手机，放在桌子上，说：“不用担心，有我呢！”
她抬起头，问我：
“你认识的刑警队的那个人，真能帮我说清楚吗？”
“那当然啦，你又没参与赌球，而且在周老板要潜逃的时候又向警察告密，不光没过错，还有功呢！”
我得意洋洋地说：“决赛的时候，我踢的漂亮不！”
“还行啊，哎，对了，问你件事，我一直没搞明白，决赛的时候，明明是你冲着对方的李社长犯规，为什么他吃到了红牌被罚下了，你却什么事都没有呢？”
夏晓琪这丫头心里还是装不住事儿，她赶紧问我昨天决赛的事。
“哈哈，他欠我一张红牌的，出来混，早晚得还的！”
“那最后点球决战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自信，直接就踢向右边了呢？”夏晓琪又问我。
“因为……”我示意她把头伸过来，我悄悄告诉她。
她乖乖地把头伸过来，我凑过去，几乎就想在她脸上亲一下，但是还是忍住了，我小声说：“因为这是一场假球！”
她有点吃惊地看着我，一脸的疑惑不解。
我坐直了身子，喝了口茶，说：
“李社长不想在比赛里出风头，但是又不能不参加比赛，他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太多，所以我就对他犯规，让他下场，成全他一下喽！”
夏晓琪更加不明白了。
我说：“最后点球决战，踢点球之前，我们主编和李社长交流过，他们俩最后商量好了比赛结果，主编叫我踢最后一个点球，让我踢右边，对方门将也扑右边——这样我最后一个点球被扑出——我们日报社点球惜败。”
“可是实际上，你踢右边，门将扑的是左边啊？”夏晓琪更加晕了。
“是啊，李社长这是最后要卖给我一个面子，他通过我们主编告诉我踢右边，主编不知道内情，就如实把李社长的安排转告我了，他以为比赛结果真的会是李社长的晚报社赢了呢！李社长最后瞒着是瞒着他的，他实际不知道这是李社长偷偷给我送个了人情。主编不知道我和李社长之间有很多秘密的事呢！主编无论是在这场比赛，还是在整个事里，都是个局外人，他就是察言观色，墙头草随风倒，永远是个跟着人家混的配角。”
夏晓琪说：
“我见过你们主编啊，我看是一个心机很深的人啊！”
我吐出一个茶叶梗（红茶里也出现过茶叶梗），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后来才发现，他对赌球这个事的了解并不比我多，而且他都是看人家脸色来判断事情的走向的，他实际上不知道内情，尤其是最后点球这个事上，他跟我一说话，我就知道他是不知道内情的。”
夏晓琪又问我：
“你怎么知道最后这个点球是李社长送你的面子而不是他们门将记错了呢？我看门将扑得挺自然的啊？”
我一脸神秘地说：“因为我们主编对我转述李社长的话说‘李社长说踢十二码的时候……’，而不是说踢点球的时候，这是个暗号。”
我喝了口茶，看着已经听入迷的夏晓琪，继续说：
“过几天李社长说请咱们俩吃饭，咱们俩一起去！”
夏晓琪没搭理我这个茬儿，她继续问：“你那天用我的手机把短信发到李社长那去了？你是怎么说的？”
我得意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
“李社长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他那个忧心忡忡的样儿，我就断定，他肯定知道赌球这些事，但是参与的不深。”
夏晓琪挺惊讶，问：“你是怎么判断的？”
“江洋大盗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只有新手干坏事的时候，才是表情凝重，像走出人生第一步那么慎重。李社长那天心神不宁，出口就骂人，应该是他感觉自己也被卷进去了，我后来基本能肯定周老板是赌球了，但是李社长应该属于被牵连的，否则李社长不可能反应那么大。”
“那你把短信发到李社长那，是为啥呢？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呢？”夏晓琪问我。
“其实我在看完了你们俱乐部的最后一场比赛的时候，我就断定周老板是赌球了，但是我没有证据，而且我一个小记者，人微言轻，就算是举报了，也没人信。那天咱们俩坐主席台的时候，之前不是有个反贪局的赵局长吗？他的出现就是一个信号，周老板当时已经感觉到了。那天我跟你吃饭之前，我们主编说最后的决赛周老板是要出席的，这个事虽然算不了什么大事，但是也不能随便变更的，那天周老板让你给他买国际航班的机票，明显是他感觉事情不妙，要逃跑。如果在那个时候，我去举报，理由和刚开始的一样，没有什么力度，而且反倒还可能会打草惊蛇。我把那个短信发给了李社长，一方面是让李社长自己考虑，他已经陷入到了赌球的漩涡里了，这是唯一一个能把自己洗清的机会，否则周老板走了，他就是替罪羊。另外一方面，李社长知道一些周老板的内情，他的检举比我有力度。”
夏晓琪这回明白了，说：
“所以最后决赛李社长为了回报你，就让你进那个点球……”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又问我：
“那他为啥要被红牌罚下呢？”
“他参与赌球了，已经属于过错的人了，他不想再出风头，所以就把机会让给我了呗。”
夏晓琪这回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她说：
“哈哈，你们这个事，真有意思！原来里面这么复杂啊！我还有一个事没弄明白，就是当初周老板为什么要请你吃饭啊？”
我说：“这个你就得问周老板了，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当他打算跟我深入谈的时候，李社长对我一通乱骂，把这个事给搅合黄了，所以最终我也不知道周老板找我到底是什么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保证不是好事。所以客观上讲，李社长那个乱骂，实际上是把我救了——让我没有卷入到周老板的犯罪中，至于李社长是有意这么做的，还是无意中就这么做了，我也不太清楚。”
夏晓琪看着我，有点佩服地说：
“所以你想明白这个事之后，你就投桃报李，也救了李社长一命？”
“是的！我用你的手机给李社长发短信的时候，署名叫十二码……”（《十二码》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