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出了徐总的办公室，外面是员工办公的大办公室，其实说是大房间，也不算大，大约也就是有徐总那个办公室面积的的3倍左右吧，外面有7、8张桌子，都是用软隔断隔开的，在场有三个员工。
我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大致明白了这儿的人员情况：一个是领头的，技术总负责的，老冯；一个是和田雨类似角色的，叫小李；还有一个女孩子负责测试的，叫张丽。除了三个在场的，还有几个销售，可能是出差了。
我就把老冯叫到了外面，因为这个办公室说话的确是不太方便——这边一说话，剩下那几个人就不用干别的了。
老冯虽然被那几个人称之为老冯，我看岁数也就和我差不多，只不过在那几个人之中，算是老的了。
我说：“老冯，你工作好几年了吧。”
老冯拿出一盒烟来，让了我下，看我不抽，自己点上了，抽了一口说：
“快十年了，念书念的少，家庭条件又不好，就早点工作呗，呵呵。”
老冯憨憨地一笑，就没有话了。
“能跟我说说田雨的事吗？就是他自杀之前的情况。”我问道。
老冯眉头紧锁了一下，叹了口气，说：
“唉，小田这个小伙子啊，是个好人啊，可惜了。”
我一听这话茬似乎就不对，好像是另有什么隐情的意思，我赶忙问：
“怎么回事，慢慢说。”
老冯说：“其实倒是没啥大事，小田应该是太累了。原本这个项目应该是我、小田、小李我们三个人负责的，本来工期就有点紧，三个人干就有点忙不过来。但是临时又赶上我有事——上个月，我老婆生小孩了，我又请假回去照顾。所以实际上就是小田和小李两个人负责。”
老冯抽了口烟，继续说：
“小田技术好，业务又熟悉，来公司时间又比较长，小李各个方面都不如他，所以干的活小田就多一些，表面上是他们俩负责，实际小李就是给田雨打打下手，干点杂活而已，还是田雨挑大梁。”
我有点不解了，问道：
“你们工作不是有计划吗？你有事请假了，公司这边不是得再加派人手吗？”
老冯苦笑了下，对我说：
“哪有那么多人手啊，加派人手不得给人家钱啊，徐总才不肯呢，其实这种情况出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遇到这种事，都是家常便饭，明天说要什么东西了，今天晚上大家就得拼命加班。”
我插了一句：
“加班不给钱吗？”
“给钱？这个属于你工作没完成，还给你钱？”
“那你们这个工作没个计划吗？”
“计划？”老冯一副无奈地表情，说：
“哪有计划啊！要是真正按照老外的那种严格规定做，一个计划就得做个好几个月，先是可行性分析，然后需求分析、总体设计、详细设计、编写代码、单元测试、集成测试、上线、试运行、验收等等吧。我们这个小破公司，哪有那么多人力物力啊，真按照这个做了，老板得雇佣多少人啊，花的时间得是现在的好几十倍，到头来老板一分钱也赚不到了。我们现在这种做法就是几个人，一使劲，加加班把东西做出来，凑合着能用就行了，那边一付钱，就万事大吉了。”
老冯的这几句话说得通俗易懂，不过倒是让我明白了这里面的一些内幕，我大概能想象出田雨的处境了，我问：
“那田雨自杀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呢？比如说大哭大闹，或者是和谁有冲突？”
老冯说：“这个好像还真没有，他挺正常的啊，我回来上班那天，就是他自杀的那天，那天也是要交付代码的最后期限，他那天之前的两天都没有休息，不过终于在最后交付期限之前把代码提交了，他是把代码提交到我们公司的SVN服务器上的（见附注2）。他提交完了，还给我发了封邮件通知我，也挺正常的。”
可能是我最近和小童接触多了，我习惯性地用破案的思维方式想了下这个事，我隐约就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就随口问了老冯一句：
“其他的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呢？”
没想到，这一问，还真被我给问着了，老冯想了想说：
“还真有一件事，有点奇怪。”
“什么事？”
“田雨这次提交的代码，是经过混淆后的（见附注3）。”
“哦？什么意思？”
“我们这个项目写的代码，主要是javascript代码（见附注4），这种代码实际是在客户端运行，也就是说是在客户本地的浏览器上运行。这种javascript代码在运行的时候，是先下载到客户本地的机器上，然后在客户的机器上解释执行的。这样一来，客户如果留意的话，是可以看到我们写的源代码的，有的客户可能是因为好奇，有的客户可能是想故意使坏，他们就会篡改我们的代码，导致程序不能正常运行。我们为了防止客户篡改或者分析我们的代码，我们就把写好的javascript代码用一些机器程序混淆一下，混淆之后的代码，机器照样能识别，能运行，而人去看，就比较吃力，这也是一种加密的手段吧。”
“那田雨加密了，不是正应该吗？”
“我们一般加密，都是在最后阶段，马上要交付给客户使用了，才加密的，而不是刚写好的源代码立即就加密。就好比一个大楼，你负责盖一楼到三楼，我负责盖四楼到八楼，我们是等楼全部盖好了之后，再一起粉刷墙壁，而不是你盖好了你的部分，就立即粉刷的。”
“哦……，是这样的啊。”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老冯继续说：“田雨提交的代码，这几天我们用了下，发现是可以用的，要求的功能也都有了，可唯一缺点是：他的代码加密过了，我们看不到源代码，这样如果业务需求有变化的话，我们就没法修改源代码。不过这个项目，需求已经确定了，似乎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田雨这个提交之后，我们也做过简单的测试了，基本可以交付给客户了，拿到钱，应该是没问题的。”
“那田雨平时总是提交加密过的代码吗？”我问老冯道。
“没有啊，他从来都是提交没有加密的，而且是能运行的源代码，有几次别人提错了，他还生气了呢。”老冯说。
“那就奇怪了啊。”我一边嘟囔着，一边想。
老冯光顾着说话了，一支烟就抽了一口，已经烧没了，老冯赶紧把烟头踩灭，对我说：
“我得回去干活了，改天聊，要不徐总看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