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糟糕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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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语言学家(五)

(五)

我们俩到了赵教授的家,这回是赵教授开的门,一问情况,说李桃正在小房间里面哭呢,他怎么劝也不行,害怕出什么事,就把我们俩叫来了。

赵教授坐在沙发上,摸着脑门上没剩下多少的头发,忧心忡忡地对我们俩说:

“我也没办法啊,你说我这么大岁数了,她那么年轻,唉。我想给她点钱,又怕她多想,以为我花钱买她什么的,其实我是真心对她好的,她说要考大学,我就让我最好的学生小丁来辅导他,她又死活不肯,闹着要回家,唉,真是要我的老命啊。”

赵教授嘴上说着说着,差点就要哭出来了。看着赵教授这个样子,我们俩赶紧安慰了几句,连忙说没事不用担心之类的话。小童对赵教授说,我们俩打算单独跟李桃谈谈。

赵教授倒是挺配合,他站起身来说:“好,你们聊,我出去买点菜。”

我们俩把哭天抹泪的李桃从小房间里面叫出来,让她洗把脸,先平静平静,然后再说。

李桃哭哭啼啼地洗了脸,我俩又是哄又是劝的,说了半天之后,李桃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了。小童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什么哭。

李桃撅着嘴,一脸小女生生气的模样,说:“我跟赵教授好,也有4年了,我不是图他的家产什么的。但是我们这个事这么下去也不行啊,总是这样偷偷摸摸的,外面流言蜚语我也受不了,我还年轻,一辈子不能这样过啊,我一直瞒着我家里人,我爸妈还忙活着给我介绍男朋友,催我结婚呢。其实我喜欢赵教授就是因为他有学问,我初中毕业,没有文化,可是我也想考个大学。跟赵教授说了之后,赵教授又分派自己最严厉的那个学生丁友田给我辅导,我都听人说了,丁友田是个非常严格的人,谁的面子都不给,我基础这么差,底子这么不好,他来辅导我,不得天天骂死我吗?这不是往火坑里推我吗,不能帮就说不能帮,干嘛找那么多借口啊。”

李桃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们俩只好在旁边又是好一通劝。

李桃哭声逐渐停下来,小童见缝插针,说:

“你再把那天歹徒恐吓的那个话,说一遍。内容用‘呜’来代替就行,每句的长度和那个一致。”

李桃满脸疑惑地看着小童,不知道小童要干嘛。

“学一下好破案啊,现在都有点线索了。”我替小童解释道,虽然我也不知道小童想干什么。

李桃憋住了哭腔,吸了下鼻子,然后学了下那几句话。

李桃不哭了,我们也问的差不多了,就告辞出门。这回我们俩一出门,正在楼道里碰上赵教授买菜回来。

我们俩在回来的车上,我对小童说:

“你觉得这个事赵教授的分析是不是有点灯下黑?”

“什么灯下黑啊?”

“就是把外人分析了个底朝天,最后天天睡一个床的人反倒漏下了。”

“哎呀哈!你继续说。”小童说。

“你说这个事儿会不会是李桃故意弄的,她感觉自己和赵教授的事情挺丢人的,她需要一个名分或者结果,她就故意找了一个人来,吓唬下赵教授,借此来要挟点钱或者要个名分什么的,上次赵教授说有他家里钥匙的人,就分析了他的那三个学生,而忽略了李桃。李桃天天和他住在一起,也一定有钥匙。这么说来,李桃也有动机和条件啊。”

“这个小保姆是哪的人?”

“听她说的普通话,挺标准的,没啥特殊口音,听不出来是哪的人。”

“我刚才让她学了下那三句话,其实就是想试试,到底是不是她?”

“哦?”我有点不明白,问小童说:

“什么是不是她?”

“如果那个歹徒和李桃是一伙的,或者是她的老乡之类的,或者那个歹徒说的就是李桃的家乡话。”

“哦……”我恍然大悟道:

“那这么说跟我刚才的分析是一致的了,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因为李桃也有钥匙。”

小童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歹徒进来恐吓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李桃是应该听懂了的,我再让李桃重复下,李桃是根据已知的内容和口吻,然后把内容都用‘呜’代替,这样的话,准确程度会比赵教授那天说的高一些。”

“不过我感觉她学的和那天赵教授学的差不多啊。”我说。

“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假设说那个歹徒和李桃是一伙的,或者他们俩有关系吧,也就是说李桃听懂了那三句话,那么李桃如果是同谋的话,或者是想替那个歹徒掩盖什么的话,她可能会改变那三句话的长短,或者语调,这样就可以混淆我们的分析了。如果李桃这么做了,那她的嫌疑就大了,顺着这条线下去,可能案子现在就已经破了。而她学的这三句话,和赵教授学的那三句话,语调、停顿和长短,似乎都是一致的啊。”

我仔细想了下,是这么回事。

我说:“的确是的。那天咱们询问赵教授,他一开始慌里慌张的,后来逐渐冷静了下来,你看他分析的内容和他的逻辑,都是很清晰的,说明赵教授的话是可信的。”

小童说:“所以说嘛,今天赵教授不在场,我让李桃也学下这三句话,如果李桃学的和赵教授的有较大的区别,那李桃就有点嫌疑了,不过李桃今天学的好像和赵教授的一致,所以还真有点奇怪了。”

我一边琢磨一边说:“有道理,那天咱们让赵教授学这三句话的时候李桃不在场,她没听见赵教授是怎么学的,而今天她学的三句话和赵教授的三句话基本一致,说明她在这个上面没和我们耍小聪明。”

小童又说:“当然,也不能因此就完全排除李桃的嫌疑。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的问题太突然了,她没啥心理准备,就只好把那三句话按照原话学出来了。”

“那这个就证明不了什么了。”

“对啊,我设计的这个问法,就是想通过他们俩在互相不知情的情况下,提供给我们不一样的信息。可是这次,他们俩居然说的是一样的,就是那没有内容的三句话,让我无从下手啊。”

“嗯。”我听了小童的话,感觉小童的话有些价值,但是又想不出价值在哪。

我向车窗外面望去,外面高耸云端的摩天大楼,在眼前飞逝而过,从车里的角度,只能看到这些大楼一二层的许多店铺的牌子,一闪一闪的,不过这倒是启发了我。

“哎,你说这个属于不属于语言学问题?”我问小童。

“我哪知道啊。”

“我是说那三句话,我感觉属于。”

“啊,就算是属于吧,能怎么样?”

我分析说:“首先说,赵教授在我们第一次询问的时候学了那三句话,之后李桃在不知道那天赵教授对我们说了什么的情况下,也学了同样的三句话。所以其实不管是李桃没反应过来也好,还是李桃根本就是无辜的也好,这样起码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就是那三句话是真实的。”

“嗯,是又怎么样?但是是没有内容的三句话啊。”小童问。

“你知不知道语言是怎么产生的?”

“啊?什么?”小童一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人类刚起源那会儿,人们在古巴比伦,要修建一座通天塔(见附注3),直通上天。塔越修越高,眼看着就要到达天上了,上帝害怕了,怕人们顺着这个塔上来,窥探到他的隐私,所以上帝就施放魔法,让人们说着不同的语言,这样人们无法相互交流和沟通,塔就没有继续修下去,语言就是这样产生的。”

“啊,怎么了?”小童还没明白。

“你没觉得这个故事和咱们这个案子有相似之处吗?”

小童略想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赵教授的隐私和秘密实际也是可以通过语言来窥探的。赵教授的秘密也是被语言给阻挡住了,但是我们得到的这三句话没内容啊?”

“没有内容没关系啊,人们的塔修不下去了,是因为他们语言不同,没法相互沟通,我们今天也遇到这个问题了,但是咱们这个案子里面不是还有个预备役语言学家吗?咱们可以去问问他啊,他研究的内容就包含这个的。”

“谁呀?”小童一时没反应过来。

“叫你上课睡觉,报应吧。”我说。

“你是说丁友田?”小童问我。

小童把车停在了路边,低头想了几分钟,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说:

“有你的,你小子思维真发散。”